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动起手来,柔软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宴梃在避让中受了巫以淙一拳,捂着肚子嘶了一声,“你来真的?”这一拳力道险些让他吐出晚饭,对方是真要揍他。
“要么挨揍要么互殴。”
巫以淙的身体他自己知道,更严重的皮肉伤都有过,这点伤并不影响他的身手,至于其他后遗症,二十多年,他已经忍习惯了,虽然这次更加来势汹汹,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也足以暂时忽略。
宴梃呵呵一笑,主动挨揍傻子才选,他开始认真起来,紧紧抿着的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凶狠,握着拳头朝巫以淙脸上挥了过去。
巫以淙没有任何迟疑,利落地避开这一拳,细碎的长发扫过宴梃的手臂,那股香味窜进了他的鼻腔,宴梃深吸一口气,动作更加凶狠几分。
巫以淙并不是喜欢动手的人,他更享受指挥其他人打架,只是偶尔需要宣泄体内的暴力因子才会下场,那时他会带上面具跳上拳击台和专业人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然后挥挥手跳下台,继续冷眼旁观纸醉金迷的灰色世界。
齐宣、芜穗、以及零度计划,压在心里沉甸甸的,让他有些难受,也有些愤怒,更有几分道不出的委屈,为什么是他,又为什么会是宴梃,他抽了很多烟,也回忆了许多,还是抹不平心中那股复杂情绪。
他需要发泄,宴梃是最好的人选。其他人不敢和他动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唯有宴梃,也只有宴梃是懂他的。
宴梃没让他失望,让了几次后明白他的意思,出手便迅速敏捷,自觉进入到专业拳手的角色,如果宴梃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巫以淙不排除明天自己就会下船,好在宴梃理解他,也愿意陪着他发泄,巫以淙走神地想着,至少最后的情人找的不算太失败。
宴梃察觉到他的走神立马抓住机会,腹部挨了一拳后巫以淙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喘息着,眼前黑了一阵后才渐渐恢复明亮,视野里是一张布满汗水、带着担忧的俊脸,宴梃同样喘着粗气倒在他身上,看见他睁眼反扣住巫以淙的双手才微微起身,“中场休息?”
巫以淙呼吸还未平复,只是点了点头,宴梃顿时松开手,“发泄完了,饭估计凉透了,我让人重新做一份。”他竖起膝盖然后站了起来,吩咐完手下,躺在地上的人还没起来。
宴梃取下黑手套,把灯打开,又将室内通风设备开启,烟味很快消散许多。
“快起来。”
他拿脚碰了碰巫以淙的大腿,扫了一眼腿上隐隐渗出血迹的绷带,转头又去找医疗箱,回来人还躺在地上。
“我没力气了。”
巫以淙还在喘气,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微张着嘴喘息着像跳缺水的鱼,被汗水浸湿的发尾乖顺地贴在优美的脖颈上,有些狼狈又有种别样的性感。
这下换宴梃居高临下地打量他,贴身的薄衫沾了汗水更加紧贴,腹部肌肉线条也更加清晰,眼前浮现对方挥拳时手臂肌肉隆起,漂亮的线条就在眼前换来晃去的场面,发泄时的巫以淙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坚韧,带着一股狠辣的意味,像一只孤狼,一如当年在树林里的初见,带着几分野性。
野性而又性感,有种原始澎湃的生命力,要么征服要么被征服,宴梃轻轻舔了舔唇,“芜穗欠的帐,不如我换种形式还。”
巫以淙莫名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他知道宴梃其实内心在忐忑,他没有说什么替芜穗道歉,知道光是口头的歉意没有任何用处,除非时光能倒流,否则轻飘飘一句话只是废话。
宴梃确实很懂他,巫以淙捂着眼睛挡着晃眼的灯光,平复着四肢传来的酸痛。
“现在不是笑话时刻。”宴梃又蹭了蹭他赤裸的小腿。
“我没力气了。”
巫以淙重复了一遍,打架是一项十分消耗体力的运动,加上无时无刻不在的后遗症,他可不想在这种事上翻车。
躺着的巫以淙上尚未反应过来,宴梃已经凑近了他,他甚至能看清他眼里的不怀好意。
“我有。”宴梃身体逼近,膝盖压在他身体两侧,手肘撑在他的脸侧,用身体的重量困住了巫以淙。
狭小的空间身体不可避免会有接触,目光与目光瞬间对上,宴梃突然道:“根本没有解药对吗。”
巫以淙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话题转换,因此动作有几分迟缓,竟然没有立刻推开他,肌肤相贴下对方身体潜藏的凶悍与力量感简直无所遁形,让他动弹不得。
“你——”巫以淙刚开口,宴梃就摸上了他的脸,细腻又冰冷,像是某种瓷器让人爱不释手,他静静说道:“齐宣的话错漏百出,我不是傻子。”
他弯下腰,微微加了几分力,强迫巫以淙与他对视,巫以淙目光微闪,手肘和膝盖同时使力,却被宴梃牢牢扣住。
“我会等你主动告诉我。”宴梃在他耳边说道,然后带着笑,“不过,我们先放松一下。”
巫以淙只觉得胸口一重,短而硬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带来阵阵痒意,“我确实心情不太好,也不喜欢压抑情绪,芜穗的事我早就有猜测,这次只是证实了而已。不高兴有五分是因为过往,也有五分是针对幕后操纵一切的人,连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都能发现齐宣的说辞有问题,幕后之人还真是傲慢,连稍微用点心都不愿意就想让一切回归平静。”他伸出手,宴梃替他取下手套,顺手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带着些怜惜和心疼吻了吻他的唇角。
宴梃侧过脸看他,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突然捂住他的眼睛,手心传来毛绒绒的触感,“那让我哄哄你。”
巫以淙弯起唇角,抬起一只腿蹭了蹭,“别耽误我吃饭的时间。”
“那……可能时间不够。”
宴梃探出手把灯光调暗,门外推着精致装盘食物的人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自家少爷开门,在心里骂骂咧咧留下食物离开。
第89章
巫以淙疲惫地靠在浴缸枕上,在雾气弥漫的热水中用左手揉了揉太阳穴。
宴梃收拾完一地的狼藉,毫不客气地迈进浴缸,幸好这个是加大浴缸,可以轻松地容纳两个成年男人。
“在想什么?”看着陷入沉思的巫以淙,宴梃滑过去,帮他梳理耷拉在肩头的头发,巫以淙仰头看他,“接下来的打算。”
“乌鸦应该到达昆斯汀,我也只有跟着你走了。”
宴梃拿过毛巾扔在他脸上,又看到水面下巫以淙身上的伤口,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拉他出来,被巫以淙甩开手。
“皮外伤不碍事。”在宴梃越来越沉的脸色中,巫以淙用毛巾擦了擦脸,淡淡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致命伤,对他问题都不大。
尽管宴梃心里猜测过巫以淙对自己的性命不在乎,还是被他这种态度气得不轻,只是看出巫以淙心烦没在说什么,伸出手指替他按压着僵硬酸痛的肩膀。
巫以淙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微扬的脖颈凑近能看到许多针孔,宴梃手指在上面摩挲着,许久才问道:“刚才的问题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芜穗根本没有找到解药。
如果有,她又怎么会逝世,如果有,齐宣不可能按捺许多年才想来找他,一开始的实验对象就是错的,得出来结论又怎会成功。
巫以淙睁开了眼与他对视,并未回答。
但宴梃从他目光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去找齐宣。”说着他站起身,带起的水流溅得地面到处都是。
“没用的。”巫以淙闭上眼,停顿了几秒,“他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来找我。”有没有解药,他最清楚,芜穗最后的痛苦他亲眼见过,对自己的结局早有准备。
宴梃抿着唇,脸上满是不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没有解药我还要上钩。”巫以淙说出他未问出口的疑惑,淡淡扫了眼盯着他的宴梃,“为了完成老师的遗愿。”
“这套说辞你骗其他人可以,我不信,赫赫有名的犯罪大师即使到了晚年,力量也不容小觑。”宴梃未曾见过伦农,他就是有种直觉,绝不仅仅是完成伦农的遗愿。
不管是眼睛看到的还是耳朵听到的,都有可能作假,宴梃选择相信巫以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判断。
“你真的想知道。”
巫以淙稍微坐起身,捋了一把湿发,露出深邃的五官,他站起身踏出浴缸,披上浴袍走了出去。
宴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匆匆起身扯了条浴巾围在下半身跟了出去。
房间里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凌乱,巫以淙坐在沙发边将就着冷掉的食物吃了几口,一旁还放着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每次你不想说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宴梃把所有的灯打开,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巫以淙手边。
“什么样子。”美味的食物冷掉后立刻变得难以下咽,巫以淙硬塞几口后便放在一旁。
宴梃贴着他坐下,“看起来一脸平静,实际上全身写满了不耐烦。”
“观察得这么仔细,就不能让我保留一点隐私。”
巫以淙捂着鼻子端起旁边的药一饮而尽,宴梃被他痛苦的表情逗乐,“有这么夸张。”
“下次你尝尝,方慕摆明了是报复我,这次味道感觉更苦了。”这股刺鼻的味道呛得他眼泪花都出来了,他揩着眼角的泪水,“等明天我找方慕谈谈。”
“宁得罪鬼神,莫得罪医生,谁让你不爱惜身体,我要是方慕估计做得更狠。”宴梃把水递到巫以淙嘴边,巫以淙侧头喝了一口,才将嘴里的苦涩冲淡些许。
巫以淙眉梢一挑,“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关系缓和了。”宴梃和方慕一直想看两厌,这次宴梃竟然会帮方慕说话。
巫以淙对方慕夹带私心的原因很清楚,只是现在他不可能说走就走,他缺失的部分记忆始终让他放心不下。延山婷
“对你的身体健康这一块,我和他暂时达成了一致。”宴梃抽出纸巾替他擦掉唇边黑乎乎的液体,那股味道让他也忍不住泛恶心,方慕这次是毫不留情呐。
巫以淙任由他动作,听到这话笑了,“连他都说服不了我,你还是省省力气。”零度计划的解药齐宣这么多年都研制不出来,仅凭方慕更是困难重重,他不想打击方慕。
宴梃不欲谈起这个话题,问道:“方慕那边你怎么安排,李斯特似乎有意收他为弟子。”李斯特对方慕的重视他们都看得出来,格尔已经拐着弯来打听好几次方慕的真实身份,话里也隐隐透露李斯特的意思。
“灰色的通缉犯,李斯特也敢教?”巫以淙私心希望方慕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跟着他出生入死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只是身份上是一个大难点。
这个问题宴梃回答不了,他看了一眼巫以淙,对方已经捂着嘴打起了哈欠,眼睛也要闭不闭的模样,有些陷入两难,既想要对方好好休息,也希望知道巫以淙隐瞒着的事实。
最后还是后者占了上风,拉着巫以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个动作让巫以淙驱散一些睡意,理智稍稍占了上风,突然问了句:“几点了?”
宴梃看了眼窗外,海面上时不时有长射灯划过,那是轮船航行时为了保证安全的巡逻灯,“估计快凌晨了。”
巫以淙撑着头,无奈地叹了一声,“齐宣的故事大部分是真的,只是最后那部分——关于解药的部分是假的。”
“如果解药是编的,为什么齐宣会相信,他说过芜穗留了解药给他。”
“当时芜穗已经不想继续实验,为了实验她已经陷进去太多,彻底割舍掉沉没成本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十分艰难,况且为了保护你们,她和宴阑离婚,退出灰色,落得什么都没有的下场,她后悔了。”巫以淙揉了揉太阳穴提神,“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以及许多和我同龄的孩子,齐宣为了培养一批听话的试验品,在我之后还有二号、三号乃至几百号,这些孩子的尸体唤醒了她的良知,所以她编了一个谎言。”
“她找到了解药,零度计划本身是为了治疗他们身上的基因病,所谓的解药有没有效果,短时间很难判断出来,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激怒齐宣,同在一个岛上,齐宣即使防备芜穗,也不至于一次漏洞都没有。”找个时机杀了齐宣并非不可行。
“激怒?”巫以淙摇摇头,“用不着激怒他就已经疯了,至于杀了他更是不可能,他背后的资助人有权有势,断人财路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宴家在伽亚也垄断了不少行业,齐宣的T3是同样的道理,有人眼红也有人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这颗发财树。
无论个体力量多强大,在这里面也不足一提,直接杀了人的确痛快,比起衍生而来的麻烦和混乱,那点痛快完全不值得。
“我在想,解药究竟是不是完全没有作用。”齐宣既然选择相信,是否说明解药有一定用处,只是齐宣在自己身上实验多年已经有了抗药性,所以药效发挥不出来。
巫以淙能够不在意死亡,宴梃不能不在意,前面的事情发展得太快让他对死亡二字没有实感,此刻两人坐在这里,温热的肌肤贴着肌肤,他才开始感到害怕,迟来的害怕如同外面的海浪,一阵阵席卷着他的理智。
在灰色混迹多年,掩饰自己情绪他做得很成功,看起来依然很有理智,唯有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巫以淙靠着宴梃的肩膀,眼神虚虚地望向窗外,“那段时间我的意识很模糊,就连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他忽然停了下来,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画面。
要掐死他的手臂,看不清面孔的人影以及哀嚎呻吟的实验品,在他面前鲜活的生命转瞬变成枯骨,瞪大的眼眶死死盯着他,巫以淙回过神来,漫不经心说道:“说是解药其实也只是一管药剂,只要在我身上实验有效果,齐宣一定会分心到我这里,进去后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大清楚了。等我清醒过来,实验室中的人已经死光了,而我手上拿着枪。”生不如死的时间巫以淙体会过许多次,也许是大脑自我保护,现在回想起这些,他已经心如止水,无论实验室的惨状是否与他有关,他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就像是位观众,在看一部血腥残暴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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