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边靠着窗看风景的谢阿难笑出声来，“曲师弟，小婶啊不方师弟在说你傻啦。”
“我会听不出来这个？”曲追瞪了谢阿难一眼，“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因为年月日这东西不能随便问的。”谢阿难道，“在亡魂眼里时间是一个非常玄妙的东西，尤其是日期。我曾见过许多厉鬼，平日里看着跟常人无二，但是一旦提到他的死时就会变得面目恐怖起来。”
“这修罗道中的情况特殊，所以若是想要打听日期必然不能这么直接，万一触及到对方禁忌说不定就会坏了事。所以小婶啊不方师弟才会这么谨慎。”
“曲师弟啊，师兄作为过来人得跟你说说，”谢阿难语重心长道，“你心中不能一直是你手里的剑，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你得多看点书多往外头走一走，开阔了眼界对你以后的修行有好处。”
曲追切了一声，似乎是不服气，但是也数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就一个人跑到另一扇窗户边坐下看起了风景。
没一会儿，店小二便端着茶水酒菜送了上来。
在店小二送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方凌波开口了。
“小哥，我看这岳阳城今天很是热闹，怎么是中秋要到了么？”方凌波假装无意地问道。
“不是，中秋还有些早。”店小二笑道。
“怎么，难道今日不是八月十四了么？我一直以为明日就是中秋。”方凌波惊讶道。
“不是，”店小二小哥露出憨厚的笑容，“今日是八月初七。”
方凌波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你看看我都记错了。多谢小哥了。”
“不客气的，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了，小哥去忙吧，谢谢了。”
憨厚的店小二小哥摆了摆手离开了。
八月初七，方凌波点了点头。
“怎么小啊方师弟，有主意了么？”谢阿难问。
曲追也凑了过来。
方凌波点了点头，“有了，明日天亮我们就能往云梦楼去了。”
“那要准备些什么么？”曲追问。
方凌波想了想，“嗯，确实要准备些什么。”
于是一行人从酒楼之中出来后又去脂粉店买了好些胭脂蔻汁，而后往香料店中买了大量花椒艾草。
他们准备了一夜，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没亮就从从方府出发往城外洞庭湖赶去。
他们涂了一身花椒艾草的粉末，在活死人只见小心穿行。
谢阿难说云梦楼外的雾气会叫人产生幻觉，方凌波就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画了许多又清心静气作用的龙文。
谢阿难看龙文十分特别便问了一句，被方凌波打哈哈揭了过去。
他们三人到达湖边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似乎就要天亮。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曲追道，“你就买了两盒胭脂一袋子花椒艾草，难道这些东西能把我们带过去。”
“当然不可能。”方凌波笑道。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啊！”
“怎么过去？”方凌波瞧着远方的云梦楼，眼带笑意，“当然是走过去了。”
“荒唐！怎么走？你给我走一个？”曲追有些生气了。
“嘘——”方凌波示意曲追噤声。
他们听到了三声鸡鸣，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
“看。”方凌波指着远方，双眸中带着飞扬的神采，“我们就从那儿走过去。”
曲追与谢阿难顺着他指尖所指看去。
只见随着朝阳升起，平静无波的洞庭湖传来激越的浪涌之声。
以云梦楼为中心，八座白玉桥从湖中升起，联通了湖岸与湖中的孤岛。
八月初八，洞庭君生辰。
河酒海窖，邀天下入宴。
方凌波跨上玉桥，转身对呆愣中的同伴莞尔一笑。
“愣什么？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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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听到大波波的脚步声了嘛！233333333
第80章 故地竹楼
方凌波带着曲追与谢阿难走在白玉桥上。
周围的雾气在桥边凝聚，不知是方凌波的龙文起了作用还是今日洞庭君开门迎客，那些白色的雾气并没有叫他们感觉到不适。
方凌波看着沿途的景色，他觉得眼前的这个洞庭湖与他在认主之局见到的洞庭湖不同。湖的模样没有变，但是没有一丝生气，在这里的摆着的湖泊就好像是洞庭湖的尸体。
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耳边突然划过几道铃声。
谢阿难在听到铃声之后皱紧了眉头。
“我们得小心，刚才那铃声是招魂灵。”谢阿难道。
听到谢阿难的话曲追跟方凌波立马戒备了起来，他们观察了半天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便保持警惕继续上路。
他们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云梦楼所在的小岛上。
“知道这么叫什么岛么？”方凌波神气道。
另外两人摇头。
“这岛叫割昏晓。”方凌波道，“就是 ‘乾坤日夜浮，阴阳割昏晓’的那个‘割昏晓’。”
曲追依旧面无表情，倒是谢阿难点了点头，十分捧场：“好名字！”
小岛外围的雾气极浓，他们小心翼翼穿过白雾，走了一会儿眼前的视线终于开阔起来——他们看到了小岛的真容。
“不对。”方凌波眉头紧蹙，“不对！”
方凌波神色显得慌张。
曲追跟谢阿难的都不解地看着他。
“小方师弟，怎么了？”谢阿难的关心道。
“不对。”方凌波向前跑了几步，嘴里喃喃道。
方凌波的反常是因为这割昏晓岛上的景色。
方凌波记忆里那个割昏晓岛，岛上绿树成荫，草木茂盛，花树锦簇，但是现在……
整个割昏晓岛呈现出一种破败之感，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腐朽的树木像是一个个伸着枯瘦手臂垂死挣扎的人。
这哪里是割昏晓岛？这哪里像割昏晓岛？
方凌波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情感，那是一种人面对盛世老去红颜垂朽时才会生出的感情，那是一种比遗憾更加叫人悲痛的情绪。
方凌波无暇理会他来这里的目的，无暇理会身后的伙伴，他提着衣摆向前跑去。
他想去看看云梦楼。
来到这里之前方凌波心中不是没有过侥幸。
他想，洞庭君那般美好的人物或许并没有死吧，他只是躲了起来，比如躲到了这个谁也找不到的修罗道中。
方凌波期待着，他期待着割昏晓岛上的欢宴，期待着高台上有人倾杯江海邀天下同醉。
他期待着见到那人绝世的眉目含着轻蔑又沉静的笑意。
可是……
怎么会这样呢？
割昏晓岛上怎么会是这般光景？
方凌波跑了许久，跑得气喘吁吁，终于他来到了云梦楼的大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上满是斑驳的痕迹，“云梦楼”三个大字也蒙着尘。
方凌波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方凌波只向里面望了一眼，便捂住嘴背过身去。
檐角结着蛛网，地上堆积着经年尘灰。
金饰上浮着黑锈，红色的廊柱上爬满龟裂的细痕。
园中枯黄杂草埋没了石径。
主人走后，人间华府，破败至斯。
方凌波伤心得不忍再看第二眼，眼泪就那么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曲追跟谢阿难追上来时，方凌波已经坐在台阶上哭红了一双眼。
“你哭什么？”曲追递过去手帕不耐烦问。
方凌波不回答，还是哭。
“你说你刚才莫名其妙就跑了，现在又在这儿莫名其妙的哭。”曲追道，“谢阿难你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邪崇附身了。”
谢阿难努了努嘴，没理曲追，他坐到方凌波身边。
“小婶啊不方师弟，你怎么哭了？哭得这般伤心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么？”谢阿难问。
“你们知道这云梦楼原本是什么地方么？”方凌波磕磕绊绊开了口。
“这是洞庭君的府邸。这座小岛原本四季如春，这座宅子原本异常美丽。你们大概不知道，可我却见过。我见过这里，洞庭君在时这里的模样。那是做梦都梦不到好地方。”方凌波径自说着，“我以为今日我还能见到那时的盛景，结果只有眼前这一番破败景象，我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我伤心，却又不甘心，凭什么洞庭君那般美好的人都不在了，而龌龊如蓬莱阁这样的东西还好好地在这世上。”方凌波说着还打了个哭嗝。
一旁不耐烦的曲追叹了一声。他走过去不大情愿地拍了拍了方凌波的肩膀。
“善恶终有报，该死的人不会活太久的，你在这儿哭也没什么意思，走，我们进去看看。先从这儿出去了再好好收拾蓬莱阁。”曲追道。
而后曲追看了谢阿难的一眼，“谢师兄在这儿给我们作证，蓬莱阁弟子谋害仙门同道，图谋不轨，这账我们出去再跟他们好好算一算。”
“对！”方凌波抹了把脸不哭了，“曲追你真聪明！我都差点忘了这事情。谢阿难你可得给我们作证，不是我们跑得快一准死在那帮王八蛋手里。”
谢阿难表情严肃仿佛是接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委托，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曲追耳朵动了动。
“不对，”曲追神色认真，“有外人来了？”
他的耳朵又动了动像是仔细分辨了一下。
“是展瑶光他们。那帮活死人竟然没要了他们命。”曲追狠狠地冷哼一声。
方凌波这时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他恢复了冷静。
“许是阎王觉得他们碍眼所以不收呢。”方凌波笑道，“我们先进去吧。”
于是他们三个便进到了宅子里面。
谢阿难跟曲追在大门上留下了一些小东西，虽然不致命也够后面来的展瑶光一行人吃一壶了。
方凌波对这宅子十分熟悉，虽然路被杂草盖住了，但是他找起地方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方凌波有种直觉，他在梦里梦见的被洞庭君藏起来的东西很重要，而展瑶光他们应该也是奔着那东西来的。
他一定不能让那东西落到蓬莱阁手里。
且不说他跟洞庭君到底有什么关系，就算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能让蓬莱阁那帮渣滓得逞。
可是洞庭君会把那件东西藏到哪里去呢？
方凌波看着远处的高楼，陷入了思考。
会在那里么？
不！
方凌波摇了摇头，不是那里，一定不是那里。
方凌波在否定了眼前的高塔之后，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知道那个东西在哪儿。
一定是在那个地方。
如果他是洞庭君他一定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那个地方。
那个隐藏树林之中的小竹楼。
洞庭君说过那才是最初的云梦楼。
方凌波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是他就是那么肯定。
“我们不往那里去。”方凌波道，“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我带你们见一见真正的云梦楼。”
方凌波带着满脸疑惑的谢阿难，以及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曲追往高楼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们走了两刻钟的时间，穿过了枯枝败叶堆积的破败树林，见到了那座竹楼。
这么多年，小小的竹楼却没有显现出一丝颓态，仍是那般简单清雅的模样，跟整个宅子里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咦，”谢阿难惊奇道，“这院子里处处都是破败的景象，但是这栋竹楼却蕴含着生机，真是奇了。难怪小婶婶你不带着我们往高楼去，原来是知道还有这处地方啊。”
方凌波看到记忆里的竹楼心中十分激动，他懒得去计较谢阿难的称呼。
“你说带我们见一见真正的云梦楼，怎么就是这个破竹楼么？”曲追狐疑道。
“是啊，这就是真正的云梦楼。洞庭君一直居住的地方就是这个破竹楼。”方凌波道。
“你怎么知道？”
“我？”方凌波耸了耸肩，“我也还不清楚为什么会知道，不过马上应该就有答案了吧。我们进去。”
方凌波在前面带路，来到竹楼门前，那扇看起来极其朴素的木门却怎么都推不开。
方凌波思索了片刻便跟着直觉掏出一盒胭脂，用胭脂在门上写了一个龙文。
这个龙文的意思是“洞开”。
在方凌波写完最后一画的时候，门便咔得一声自己打开了。
门中摆设如新，地下铺着的白色皮草上一点灰尘都没有，仿佛洞庭君仍然在这里生活着。
“小啊不方师弟，我一直看你这画的图案十分神奇，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文？”谢阿难观察着门上方凌波画的图案皱起眉头。
方凌波没有回答他，而是脱了鞋子踩到地毯上，“愣什么快进来。”
方凌波说完便径自朝前走去。
整洁如新的妆台上摆着各色蔻汁，成套的朱钗一字排开。洞庭君常穿的衣服搭在衣架上，香炉里的龙涎香仿佛刚燃尽。
方凌波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里跟他在认主之局中看到的一样时，他就觉得安心起来。
仿佛走了很远的路，终于要走到了目的地似的。
第81章 开门大吉
随后走进竹楼的曲追跟谢阿难都好奇地打量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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