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年份久远,这才有些难治,但只要多锻炼再喝点调理的药,过了两年身子就会好起来。”
苏寻良也不知宫晏的想法,但先给简翊安看病总是没错的。
“对了,苏大夫。”
就在苏寻良整理自己药箱之时,简翊安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来,特意压低了一些,使得苏寻良眼中划过一丝谨慎。
“你能不能告诉我,宫晏到底是什么身份?”
苏寻良转过身,只见简翊安露出一抹浅淡的笑,看上去并无威胁,可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苏寻良也曾和宫里的人打过交道,他知道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而那里出来的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在简翊安的眼底,苏寻良竟是看到了一抹算计和猜疑。
“宫晏什么身份,他自己没和你说吗?”
苏寻良不傻,不答反问。
随后他便看到简翊安缓缓低下头来,暗自思索。
“说过。”
过了许久,苏寻良听到对方如是开口。
只是不等他松一口气,便瞧见简翊安再次抬眼,这一回他的眼神更为尖锐,像是要窥探他的每一抹不对劲的神色。
“只是,我不太相信他说的。”
简翊安面露孱弱之色,无奈道,“你也知我忘却了过往,一人所说便是全部。可若我的过往真能由一人讲明,怕是太过草率。苏大夫,你告诉我,宫晏到底是谁可好?”
......不好。
苏寻良胆战心惊地在心底暗道,甚至开始祈祷宫晏能否早点归来。
这位贵人实在难以应付,也怪不得是皇宫出身。
像是看出了苏寻良所想,简翊安稍稍眯了眯眼,最后并未为难对方。
“也罢,就不为难苏大夫了,抱歉,吓到你了,我去给你倒杯茶。”
简翊安笑语,转身却顷刻间变了脸色,手不住拽紧,脸阴沉到可怕。
他不知该信什么,但至少他可以肯定了一点,宫晏所说,并非全真。
第79章
第二日清早宫晏就回来了,这时候苏寻良还在,不过看其面色灰沉,想来昨夜应是没有休息好。
“你可算回来了?”
苏寻良看到宫晏那一刻,心底的石头终于是落下。
“怎么?只是一晚脸色怎就这么差?”
宫晏手中还抱着他特意命人给简翊安做的氅毛披风,前些日子刚做完,昨日便去拿了。
这天气愈发寒凉,简翊安怕冷,还得多穿一些。
“大概是我天生不适合和皇宫里的人接触吧,我上回碰见皇宫里的人我的手就差点废了,如今见到这三皇子我可不害怕的睡不着觉?”
苏寻良抬起双手,摘下一直戴着的蚕丝手套,上边的疤痕和当初宫晏伪装得一模一样,那个酒楼里的土匪也正是因此将他认成苏寻良来。
苏寻良这双手为何伤到这个地步宫晏是知晓的。
这宫里名医众多,许多江湖游医即便医术高明在普通人眼底也不过就是个大夫,想要成名就得进宫,若是能有幸当上御医,那可谓是为祖上添光了。
当初苏寻良也是抱着这个心,更是为了帮一个人,于是化名入了宫,为先帝那时的皇后娘娘看病。只是没想到,纵使医术再高,也治不了一个无病之人。
苏寻良不懂宫里的事,更不明白那皇后为何如此,告知了实情却责骂成庸医,那皇后更是命人要将他的手筋挑断,说是无用的东西也不用再留。
也幸亏苏寻良福大命大,从那宫里掏出,又费尽心思为自己接了手筋随后远离朝廷不近纷争便是苏寻良此生的宗旨。
对于皇宫之人,除却不喜,苏寻良更多的是害怕。
运筹帷幄,心机颇深,苏寻良看不透,寻不清,只能避而远之。
恐怕也只有宫晏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接触宫里的人。
“好了,配的药都给你放桌上了,我先走了,免得被人发现我与你有纠葛。”
苏寻良说罢扭头就走,只觉得这处很是危险。
等对方走后,简翊安从屋内探出半个身子,笑着看向宫晏。
“怎么走了?不留苏大夫再多坐会儿吗?”
望着苏寻良离开的背影,简翊安从中看出了落荒而逃的意味来。
“人家是大夫,看完病总是要离开的,可不能像我们一样在这过日子。”
宫晏靠近简翊安,虽面色和衣着同出去时候一样,但不知为何简翊安从对方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味。
简翊安没有询问这个异样,侧过身子给宫晏让了条道让对方进屋。其手中的东西简翊安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在猜到是给谁的后便顺着其心思故意问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简翊安的声音试探,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宫晏含笑走近,将怀中抱了许久的披风展开,披在了简翊安的肩头。
“是,特意给翊安你做的,是不是很暖和?”
“确实,这很贵吧?”简翊安摸着这披风的料匹,想来不会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是,所以等得久了些。”
宫晏没告诉简翊安,此物其实便是他以往冬日都披着的。在宫里,简翊安的衣服也都是千金难求,如今在外头,宫晏自然也不会苦了对方。
这件黑金披风的简翊安衬得其脸色白了许多,气质典雅端庄,一眼望去恍若当初在重华殿之时。
“谢谢你。”
简翊安低头抚摸着肩上的氅毛,感激地开口。
“不用道谢,这本就是翊安你应该有的。”
宫晏见简翊安低着头,以为对方是羞赧了去,刚想上前安慰,不想简翊安下一句问的是:“那宫晏你除了去给我取这件披风还做了什么?”
男人停下了脚步,挑了挑眉。
简翊安抬起脸,神情不变:“是不是和人打架去了?”
本以为宫晏会否认,谁料片刻宫晏却是叹息一声,泄了气。
“不愧是翊安,这都看得出来。”
宫晏说完也不装了,将身上的外袍褪去,里边的黑衣虽看不出什么不同,但血味却更浓了些。
“是不是很难闻?我换件衣服,稍等。”
宫晏说罢便伸手解开了腰间的束带,简翊安见状瞧了一会儿才侧过身看向一旁。身后传来衣物摩挲的簌簌声响,因为看不到,所以在这寂静的屋内愈发清晰。
不同于宫晏那张绝世的脸,其身形和一般男人无异,高挑修长,身形偏薄,但简翊安摸到过对方胳膊上的肌肉,很是结实,一眼便能看出习武之人。
如今他更是可以确定对方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无害。
正当简翊安出神想事情的时候,宫晏已经将衣服换好,也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声轻唤,简翊安的瞳孔瞬间放大,被吓了一下。
“抱歉,吓着你了。”
虽是道歉,但话中的调笑明显带着几分故意。
简翊安转过身,刚想埋怨两句,随即便看到了青丝散落,一袭白衣的宫晏,仿若泥地探出的莲,一尘不染,眉眼含笑,在这破旧简陋的屋内有些格格不入。
但,很漂亮。
简翊安想说的话被堵住,他瞥了对方一眼,佯装自己没有想七想八。
“你武功很好是不是?”
简翊安望着对方,淡淡开口,“先前你也说了以前你经常会叫我习武练剑,可一般习武的人怕也不会轻易杀人,你是做什么的?宫晏。”
刚刚对方身上的血,明显不是宫晏的自己的。
“不过为了维持生计罢了。”
宫晏见自己已经暴露,假意为难,但还是不忍欺骗,“我生来无亲无故,有幸习得一身武,为了活下去我便只能拿钱办事,这才活到了现在。”
“杀手?”简翊安听后,只能想到这一点。
“是。”
“很危险吧。”
简翊安在宫晏承认后,望着对方委屈的神情,开口不是怀疑和责备,反而问了一个宫晏都没想到的问题。
眸底变得鲜亮,笑意更浓,宫晏笑得简翊安毛骨悚然。
“翊安这是......担心我?”
“不然呢?”简翊安觉得这问的很没劲,“不关心你难道我还要盼着你去死吗?”
在失忆后,简翊安的嘴变得毒了些。
可这些话在宫晏听来却都格外好听。
以前的简翊安处处小心,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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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却是坦诚许多。
“真的没受伤吧?”简翊安伸出手,拍了拍宫晏,见宫晏神色不变,这才确认其没有隐瞒。
若真按照宫晏所说,那对方作为杀手在这生活好像没什么破绽。
这般远离尘世,更能护得住自己安危。
“翊安这般担心我,我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宫晏笑得收敛,叫人挪不开眼,外头的天大亮,可惜寒风阵阵,简翊安不怎么想出去。
于是宫晏起身帮着简翊安点了个暖炉,顺道给其煮起了茶水。
简翊安与宫晏围炉而坐,缓缓涌出的白雾遮掩了简翊安的视线,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安。
就好像在记忆深处,他也曾听到过这样的风声。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竟是有那么一瞬,简翊安自觉自己真的已经在这生活了许久。明明他什么都不记得,眼下的心情却意外很好。
“翊安。”
忽然,坐在一旁的男人又唤了他一声。
“嗯。”
在简翊安侧过脸想看看对方唤自己有何事的时候,对方的身形却突然放大,明媚的面容在其面前,随后对方便吻了他。
很轻很轻,浅尝辄止。
就连什么时候分开的简翊安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得复杂,唇瓣微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对方却也什么都不说,只是继续低头喝着茶,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发丝微动,简翊安收回视线。
屋内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直等到晚间,简翊安看着对方将屏风收起,又不知从何处给简翊安又拿了一床被子。
“你身子这么凉,晚上睡觉不会冷吗?”
“正是因为我身子凉才不怕冷,还是翊安你须得盖多点。”
简翊安躺在床上,看着对方用被子给自己塞了个严实,确保没有一处露在外头,随后才缓缓躺下,侧着身子看着简翊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简翊安觉得对方的视线有些炙热,让他无法忽略。
“因为喜欢,并且翊安你很好看。”
宫晏的回答无疑让简翊安满脸通红,他将半张脸钻进被子里,试图不理睬对方。
简翊安不说话,宫晏便也没有纠缠。他就躺在那,看着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简翊安。伴随着困意袭来,简翊安终于是忍不住闭上眼,入了梦。
只是这梦很浅很浅。
甚至他还能依稀听到些许的人声。
好像是在唤他。
可对方没有唤他的名,而是一个很陌生的称呼。
“殿下......”
声音渐渐淡去,化为冬日里唏嘘的寒风。江边冬雪愈发严冽,刺骨之寒本该无处不在,可这一年的冬日却与往日不同。
宫晏小心翼翼地贴近,他的身子是凉的,于是他只敢隔着那床被子,感受着他并不喜欢的温暖。
“别恨我,殿下。”
他抱紧了身侧之人,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不......
第80章
“落雪了。”
简翊安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开始飘落的白雪,将视线所到之处连为一片。看到这,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但又忍不住朝着外头多看两眼,“很美。”
“自然是美的,只可惜这处没有种梅树,不然若是点缀些红梅只会更漂亮。”宫晏在一旁站着,顺着简翊安的视线看去,颇为遗憾。
“那便可以现在种,等来年也就开花了。”
简翊安手中捧着暖壶,这处虽然没什么人,前后都极为荒凉,但确实是个安静养身子的好地方。
“不过你不是说好要带我去外头走走吗?什么时候可以?”简翊安不是坐得住的性子,在这多日,他还是想去看看外边。
“那便明日吧,我去收拾一下。”
宫晏毫不犹豫地应下,将简翊安困在这一辈子并不是他的想法。
第二日一早,简翊安便已经候在了门口。
见宫晏睁眼,他便倚在门上催促说:“快些吧,今日我想多走走,若是晚了怕是回不来了。”
这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早些。
宫晏只能起身,将自己收拾好,随后又走近简翊安,将其身上的衣服扯紧,以防其受冻。
“其实现在外头人可能不多,但既然翊安你想去那便去吧。”
跟着宫晏离开了这处,简翊安对去外头的路依旧没有任何印象,记忆依旧一片空白,仿若这漫天的白雪,毫无征兆,无从下脚。
而等简翊安跟着宫晏来到外头,这处也确实和对方说的那样,因为冬日街上并没有多少的百姓,偶尔只有一两个小娃娃似乎是在家门口玩耍。
再往前走也只有几个小贩。
简翊安看着他们,虽然冷清,但至少比起他们的屋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看到这,简翊安眉眼松了一些。
“这位老丈人,糖葫芦怎么卖?”
宫晏则是径直就去寻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明明是冰天雪地,其穿的却比一般人少很多,看起来确实是不怎么怕冷。
简翊安上前,见到其付铜钱的手,不由得调侃嘲笑:“你都多大了,还吃这个?”
“我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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