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解云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齐翼的背影,暗自回想思索着刚才齐翼的反应。
他从齐翼替邢铜传话时,就开始怀疑齐翼和邢铜之间,有着众人前所不知的联系。紧接着,他在每天念简未然日记的过程中,也渐渐回忆起了一些五岁之前的事——其中就包括,十五年前的六一儿童节,本来说好由闻濯和简未然带他与简飞星去游乐场玩,在出门时闻濯却因为紧急事务要去公司开会,所以换成了齐翼陪同他们父子三人先去游乐场,到游乐场没多久,他们父子三人便被绑架,简未然更是丧生于那场绑架之中。
齐翼极有可能参与了那次绑架,以齐翼当时的助理身份,要了解到那天简未然为了两儿子可以不引人注目的开心玩耍,所以没有带任何保镖的情况轻而易举,而只要随便找一个理由,将简未然父子三人引到和同伙约定好的绑架地点也并非难事,最后,齐翼只要假装自己同样有被绑匪袭击,便可以轻松洗脱嫌疑。
考虑到这一点的闻解云,答应了齐翼前来探望闻濯的请求,借机试探齐翼,没想到反而被齐翼戳穿了伤疤。
他又坐回闻濯的床边,手肘支在床面,双手交叉撑着低下的额头,闷声闷气地喃喃:“爸爸……你有听见齐翼的话了吗?原来连齐翼都看透我的想法了,可是爸爸你还是不明白,或许你只是不能明白,因为你所有的关爱都给了飞星,我是长子,我有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不能无理取闹、肆无忌惮,就算你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也不能给我,所以,不如装作什么都不懂。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爱我……”
闻解云感到双眼酸涩,却流不出眼泪,只有哽咽的声音,隐隐昭示着他的难过,“可是,我还是很感激能够降生在这个家庭,有你、有爹地、有飞星,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一切。所以在爸爸你把闻氏托付给我时,我没有阻止你……我知道,对于爸爸而言,爹地才是最重要的,其实你早在十五年前,就跟着爹地一起死去了。我和飞星一样,也想过,要是爸爸能够爱上别人,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开心起来。如若这样,我不会责怪爸爸,只要爸爸能够幸福就好,爸爸你忘记了爹地,我也会替你记得,就算爹地只陪伴了我五年,可他在我心目中,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因为真的如同齐翼说的那样……爹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这一刻,从未有过的疲倦感涌向闻解云,他趴倒在床边,缓缓合上了眼睛。
“爹地,我想听你和爸爸的故事。”幼小的闻解云软软地靠在简未然的怀里,掰弄着简未然白皙修长的手指,用孩童特有口齿不清的软糯声音,甜腻地对简未然撒着娇。
“不行噢。”向来对闻解云有求必应的简未然,罕见地拒绝了闻解云的请求,在闻解云露出失望的神情前,他温柔地揉了揉闻解云柔软的发顶,轻声说道:“爹地和爸爸的故事,要等解云长大了才能听,要是现在告诉解云的话,解云就会变成坏孩子。解云想当坏孩子吗?”
“不想、不想。”闻解云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歪着脑袋,疑惑地问道:“可是,为什么爹地和爸爸的故事,会让我变成坏孩子?”
“因为爸爸趁着爹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把爹地拐回家了呀。”简未然将闻解云抱了起来,与自己面对面,挺翘的鼻梁蹭了蹭闻解云小小的鼻头,“要是解云也学着爸爸做了同样的事情,解云就变成坏孩子了。”
“爸爸坏、爸爸坏!”闻解云挥舞着小拳头,似是在为简未然打抱不平。
简未然宠溺地笑着,张开手掌,将闻解云的小拳头包在手里,温柔地说道:“爸爸才不坏,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对爹地最好的人。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坏人,所以,必须要等解云长大后,有了分辨好人与坏人的能力,才可以和爸爸做同样的事情。等那个时候,爹地也会告诉解云,关于爹地和爸爸的故事。”
“那爹地……”闻解云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率真地问:“解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呀?我想听故事。”
“很快解云就可以长大了,只要解云做一个乖孩子,爹地就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给你讲所有你想听的故事。”正在说话的简未然,声音越来越缥缈,身形越来越模糊,话音一落,便彻底消失不见。
失去了简未然的怀抱,闻解云刹那间堕入漆黑的深渊,他伸着短短的手臂四处摸索,嚎啕大哭着喊道:“爹地你在哪里?解云做错什么了吗?爹地你快回来——我一定做一个乖孩子!爹地你别丢下我!”
“唔……”强烈的失重感令闻解云轻哼一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水,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一场梦境。
“闻总。”新来的助理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在房间门口对闻解云说道:“董事会议快要开始了,我来接您去公司。”
“好。”闻解云站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幸好他及时撑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才避免狼狈地跌倒。
“闻总,您没事吧?”助理赶紧跑了过去,扶住闻解云,一脸关切地问道。
闻解云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站定了身形,沉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你还是在家休息吧,哥。”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前的简飞星,大步走到闻解云身边,端详了一番他惨白得过分的脸,皱着眉头,语气强硬地说道:“你到底多久没有睡觉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开会?我替你去,你给我好好睡一觉。”
闻解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简飞星的肩膀,轻声道:“你还是在家陪着爸爸吧,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简飞星丝毫不让地厉声道:“可是你需要休息!”
“飞星。”闻解云的声音霎时冷了三分,“别再给我添乱了。”说完,不理会简飞星受伤的神情,带着助理走出了房间。
简飞星看着那瘦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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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解云大概是本文主线角色中,唯一不是在回忆中被虐的角色。
(✪ω✪)为了表示对他的歉意,以后会有20万字的小甜饼奉上。
第62章 逃亡开始
齐翼在离开闻家之后,驱车直奔邢铜家而去。
他想他或许是疯了,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想再为闻濯做点什么。
肩膀被闻解云捏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却嗤嗤笑出声来,“简未然,到最后,还是你赢了,你死了十五年,我依然没能争过你……不过,那句‘你真可怜’,我已经原封不动还给了你最疼爱的儿子。所以,说到底,我们不过是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这十五年里,我也好、闻哥也好、你们的两个儿子也好,都活在你死亡的阴影之下,为你的悲惨遭遇买单。”
他单手握着转向盘,脚踩踏着刹车,将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见了浑身是血的简未然,用怜悯又悲哀的眼神注视着他,缓慢地吐出那一句:“你真可怜。”
“呵呵呵……”齐翼低下头,将脸埋在掌心,低哑的笑声渐渐转化为弱不可闻的呜咽,“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收手,也许我们谁都不用像如今这样。”
他后悔杀害简未然了吗?至少今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悔恨。
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从未后悔过犯下十五年前的罪行,那人现在一定洋洋自得地享受着犯罪带来的富裕生活。
那个人就是邢铜。
齐翼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推开车门,神色冷漠地走到邢铜位于半山的别墅门前,按响了门铃。
半晌之后,扩音器里传来邢铜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齐翼语调平稳地答道:“是我,齐翼。”
“嘁。”邢铜不屑地砸了咂嘴,按下远程按键,给齐翼打开了门。
齐翼走进装潢奢华的客厅时,邢铜正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端着高脚杯,优哉游哉地品着红酒,直到齐翼已经走到他身前,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讥讽地说道:“齐助理,您个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小破地方?噢,我忘了,你已经被踢出了闻氏集团,不再是闻濯的助理了。”
齐翼不搭理邢铜的冷嘲热讽,直截了当地问:“怎样让闻濯醒过来?”
“你说什么?”齐翼微眯起眼,不敢置信地打量齐翼,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放肆地大笑起来,“现在可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你再也不用担心,那场绑架案和简未然死亡的真相曝光。”邢铜说着,放下酒杯,站起身后,才眉飞色舞地继续对齐翼说道:“啊,对了对了,我们可以再次合作,把闻氏夺过来怎样?闻氏现在没有了闻濯和闻锦泓,简飞星又烂泥扶不上墙,只有一个闻解云不足为惧。你好好想想,当初你接近闻濯,不就是为了闻家的巨额财产吗?”
齐翼面色漠然地盯着邢铜,声调平稳地再次问道:“要怎样才能让闻濯醒过来?”
此时,邢铜的表情也冷肃了下来,他意识到齐翼并没有和他开玩笑,而是认真想要闻濯醒过来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阴狠,“他醒不过来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和简未然在那个世界开心团聚,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许嘉泽呢?”齐翼皱起眉头,不愿相信邢铜的断言,继续追问:“他是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吧,他现在人在哪里?”
“齐翼。”邢铜抬手掐住齐翼的肩膀,好巧不巧又掐在了先前闻解云留下过痛楚的位置,他神色危险,语气喑哑地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齐翼眉峰一挑,无视掉邢铜的警告,转身将肩膀从邢铜手下抽开,径直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嘴上还不慌不忙地娓娓分析:“你怂恿闻濯创立‘神秘研究所’,一定不止是为了那点投资款。研究所被查封,所有职员遣散回家,但许嘉泽的资料却被人先一步清除掉,他人也至今下落不明。而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你,你先抹除掉许嘉泽在研究所内的存在,再用钱或是别的方法,封住研究所内其他成员的嘴,让他们不许透露研究所有许嘉泽这个人,最后,你把许嘉泽藏起来,要他帮你完成,你还未能完成的计划,我说得没错吧?”
邢铜亦步亦趋地跟在齐翼身后,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没错又怎样?你打算把许嘉泽找出来,阻止我的计划?”
“邢铜。”齐翼回过头,语调悲切地劝说道:“收手吧……如今的我们,都会不得好死的。”
“你以为你现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就能掩盖掉你当初虐杀简未然的事实?”邢铜揪住齐翼的衣领,凶狠地低吼:“当初是你一个人杀死的简未然,我最多只算帮你毁尸灭迹了,至于那两个绑匪,我杀他们,也是替天行道,滥杀无辜的只有你一个人,会不得好死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齐翼惨淡地笑了起来,惘然若失地低声喃喃:“要下地狱的话,我怎么会不拉上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拉我走上了这条路……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进闻氏集团,又怎么会爱上闻濯?”
“哼。”邢铜目色一凛,趁着齐翼不注意,从裤袋里掏出早已备好的电击枪,袭向齐翼的后腰。
滋啦——
“唔——”齐翼瞪大双眼,闷哼一声,随即被电晕在地。
睥睨着瘫软在地、失去意识的齐翼,邢铜不屑一顾地讥笑道:“真是没用的废物,闻濯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神魂颠倒得连命都不想要了?”
被灌了不知名迷药而神魂颠倒的人,绝非齐翼一个,另外一个,那肯定要数闻濯本人。
用魔术玫瑰再次哄好了简未然,但他却再也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心底那点“让简未然只记起自己不想起其他事”的侥幸心思,只能悄悄藏起来,和简未然过着相敬如宾的同居生活,浪费了一个本该绚丽美好的周末。
等到了周一,简未然出门上班后,闻濯唉声叹气地在院子里喂着小鸡崽们,认真思索要如何打破简未然的心底防线——记不起来无所谓,可是连重新开始都无从下手,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向来注重保养和锻炼,形象没有任何问题,还比那些愣头青们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魅力,简未然没理由看不上他才对。至于其他方面……他活了四十年,唯一的感情经历就是和简未然青梅竹马,然后顺其自然地恋爱、结婚,代孕生下闻解云与简飞星,基本算得上是没有恋爱经验了,要让他一时想到什么从零开始追求简未然的好办法,还真是强人所难。
看了一眼无忧无虑啄着米粒和菜碎的小鸡崽们,闻濯长长地叹息一声,蹲身抱头,忧心忡忡地暗自嘀咕:“太难了,现在的宝贝太难追了,为什么不能像五岁时那样单纯好骗啊……”
嘀嘀嘀——
闻濯正垂头丧气地苦恼面对简未然无计可施时,简未然留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全幽冥只有简未然会联络他,所以他一刻也不耽搁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满怀期待地点开短信,打算看看他的宝贝又给他发了什么消息时,笑意霎时僵在了脸上。
因为简未然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快逃。”
来不及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闻濯起身就往屋外方向跑,他刚跑出不远,便见到三名警察拿着枪,冲进了院子,两名警察拿枪指着紧闭的屋门,另外一名敲门大喊:“开门!外事武装署!”未能得到回应之后,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开枪打坏门锁,闯进了家门,消失在了闻濯的视线。
什么情况?
饶是见多识广的闻濯,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一时忘了逃跑——外事武装署是什么?难道他偷偷跑来幽冥,触犯了这里的法律规定,所以警察出动来抓他了?
那么会不会连累到简未然?既然简未然提前给他发了短信,是不是说明,那些警察已经找过简未然了?
一想到简未然可能遇到危险,闻濯就难以镇定,毫不犹豫地往地铁站跑去,也不管现在去找简未然,是多么愚蠢的自我暴露行为。
幸好,在他进站之前,简未然及时给他打来电话,不等他开口,已经火急火燎地抢先说道:“你现在赶紧躲起来,往红莲深渊躲,就是你来时候那个奇怪的地方!到了深渊千万不要乱跑,找个隐蔽的地点藏起来,等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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