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两句话,在聂同泽听来却是心惊肉跳,“什么叫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他闹脾气了,你让人怎么对付他!”
这种失控的,不顾身份的模样,恰恰是老爷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他的目光冷淡如水,“你以为我能干什么,小孩子不听话,长辈就有权利管教。”
聂同泽猛地站起来,起身就往花房外走,老爷子恨声,“给我站着。”
这次长辈的身份却起不了什么作用,聂同泽已经急匆匆的离开花房,他的身影融在外面的秋色中,像一抹最狠戾的墨色。
聂同泽回到别墅,按下电话的手指却有些发抖。为什么说好不容安定下来,那是怎么让他安定下来?童童是肯定不会听话的,他做了什么,让老爷子下令管教?
是被恐吓了,还是受了伤?无论是哪种,都足够让聂同泽崩溃。
回到别墅的时候,他看到了正从餐厅里出来的童千雪。她的身份在别墅里着实是尴尬,金尊玉贵的是她的肚子,但是老爷子其实很不想看到她,除了宣布要他们一起去做鉴定的那天,其余时间她几乎不能存在,用餐的时候也不能去正式的餐厅。就连孩子的名字定下,她甚至都没有资格知道。
童千雪看到聂同泽,必然的就有些恐慌,聂同泽的目光牢牢的定在她的肚子上,是那样炙热的专注,可是童千雪在他的目光下却吓的毛骨悚然,全靠背后两个保姆扶着才没有倒下去,她走路不是很方便,眼看着聂同泽要走过来,吓的几乎失声。幸而,突然横空的响起来一声,“先生。”
这一声及时打断了所有的不良心思,聂同泽停下脚步,童千雪站都站不稳,只能靠两边的搀扶,还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聂同泽的视线。
别墅里静悄悄的,聂同泽刚转身,只看到管家在后面安静的站着,他就像是第二个老爷子,这个时候也提醒道:“先生,您刚才的样子,最好不要再让其他人看到。”
聂同泽同样冷冷的看着他,老管家心思通明,“您记恨我没有关系,老爷也清楚您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刚才您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以为先生要对这个孩子做什么不利的事。”
聂同泽突然笑起来,转身往楼上走,“告诉父亲,我在书房等他。”
看人真的走进了书房,管家才适时的退下。父子俩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一个压制着,一个也不肯退。老爷子在花房坐了良久,才重新回到别墅。
聂同泽自顾自的坐在书桌前,老爷子来了,俩人对面而坐,谁也没有开口。老爷子看他的目光尽是令人生畏的审视,还是聂同泽先开了口,“父亲一定知道,什么叫知子莫若父。”
聂同泽抚着袖口,语态沉稳,含着淡淡的笑意,“但是同样的,知父也莫若子,所以我们都能够很精确的拿捏到对方的把柄。”
老爷子心思通明,他知道聂同泽接下来要说什么。
“您明明如此的介意着聂之鹤,不过是为着要维持家族的基业。我相信以您接下来的教育,他必然能承担起这份责任。不过那只是您单方面的想法,我不会承认的。”
又是这套说辞,老爷子了然于胸,“他放在我这里,你不需要管。等我真的去了,你要给他使什么袢子,我是管不了,可他如果连你这点苦都受不住,也不要说独当一面了。你尽管去为难他,好让他知道人心冷暖。”
聂同泽泰然道:“等他长大了,家业就交给他,我会带着童童退下来。”
老爷子的心头一动,又听他道:“聂之鹤成年之后,我就把手上的股份全部抛售,套现,他可以守着他的那份,继续把持公司。我会完全退下来,带着童童离开。”
股票被抛售,影响不了公司的财产价值,可是公司最重要的股东大量的恶意抛售股票,这能引起多大的恐慌。又是在新继承人上位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即便公司运转正常,都一定会引发各种阴谋论的猜忌。如果不是大宗的交易,聂同泽再狠一些,在二级市场公开抛售,公司势必要元气大伤。
老爷子的目光狠辣,却是有些失笑。是的,知子莫若父,他何尝没有想到过这一层。还是走到这步,聂同泽竟然真的拿这个来威胁,他置前人的荣耀,公司的地位都不顾,就为了他的儿子。也十分准确,捏住老爷子一生的重点。
话说出口,聂同泽在他的目光下步步紧逼,“当然父亲您现在也可以修改遗嘱,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聂之鹤,我马上就退下来,这些年存下的钱足够我重新注册一家公司,养活我和童童没有问题。只是辛苦父亲养老的年纪,还要重新坐镇公司,我现在处理的这几个业务都交给您,劳烦父亲要重新制定计划。我离开之后,如果您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
老爷子静静的听完,怒极反笑,“我夸你的没有错,你有这样大的能耐,我把一切交給你,我有什么不放心。”
聂同泽也干脆利落,“都是父亲的教导,您以后一定要加倍的教给聂之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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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海岛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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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同泽还是稳稳的坐着,不露怯色,老爷子皱眉,也在极力思索着。
“父亲。”聂同泽放缓了声音,“我已经退了一步,请您也退一步。我会守好您的家业,您也放心去培养继承人。人总有临界点,千万不要把儿子逼急了。”他看着老爷子示警的目光,一样也发了狠,“时日且长,如果童童有任何不测,以后聂之鹤会发生什么,谁也保证不了。”
老爷子勉强还能笑出来,“看来我必须得撑到他成年,要不然落在你手里,怕是连骨头都不剩。”
聂同泽重声,“把宝宝还给我。”
老爷子冷冷的瞧着他,“真把你逼急了,你还要拉着聂家给你陪葬,你就拿捏着我管不了以后的事。”他沉默片刻,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再开口已经落了下风,“你管好自己,别给我弄出什么丑闻来。”
聂同泽心中激动,急不可耐,“他在哪里?”
“知道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但是临产的时候你必须出现,你给我看好他,我这里由不得他胡闹。”
聂同泽知道他在指什么,自然会应下。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的样子,老爷子只觉得好生疲惫,他一摆手,“你先出去,把人叫进来。”
“父亲。”
“我今天就让你见到他。”老爷子含了薄怒,“你管好你自己,别在外人面前失态。”
得到肯定的回答,聂同泽再不敢耽搁,立刻站起来退出书房,管家正站在门口,看着聂同泽如释重负的样子,也明了的进入书房,接下老爷子的吩咐。
聂同泽一步也不能离开,站在长廊上,用尽全力平复着三个多月的焦灼思念。管家很快就走出了书房,他朝聂同泽微一点头,“先生,一路上请您尽量不要着急,我会带您去见小少爷。”
聂同泽一边下楼,依然忍不住急切,“今天能不能到?”
管家不慌不忙的吩咐人取车,订机票,闻言也是如常的,“先生稍安勿躁,会保证以最安全的速度到达,才能避免任何意外,您觉得呢?”
只要能见到儿子就好,聂同泽脚下快速的走出别墅,和管家一起坐上准备好的车。他最后看了一眼别墅外观那层冰冷冷的玻璃,转过身,被汽车载着绝尘而去。
到了机场,聂同泽看了眼手中的机票就开始皱眉,落地地点竟然在加拿大?他从未想过,老爷子竟然把童童藏在了加拿大?
管家适时的开口,“您不用着急,因为空域管制,如果要用私人飞机,行程得到准许之后才能起飞,先生肯定等不及。就先坐客机到加拿大,再转去海岛,那里私人飞机可以短途飞行。”
聂同泽都听由他安排,幸好只是去加拿大,不是什么长途飞行,就算出现延误也不会耽搁太久。聂同泽一路都紧握着拳,压抑的思念实在要呼之欲出。大抵是真的近乡情怯,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他甚至都有心脏犹被紧崩硬扯的感觉。童童还不知道他要来,他会怎么样,会不会生大气?
仅仅才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日思夜想的儿子就离得他这么近。
到了加拿大,这下可以搭乘私人飞机转去海岛。这地方位于加拿大和纽约之间,岛上还留有百年的老建筑,实在少有人烟。老爷子果然没把人藏在自己的地方,选了这块鲜为人知的岛屿,长期租赁下来,只为着扣住聂慎童。
飞机扬在高空,底下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加拿大和纽约没有时差,整整奔波了一天,现在已经临近黄昏,海水载沉载浮,可以看到片片翻滚的浪花,海面上镀着一层黄昏下的红光,隐隐的海天都连成了一景,实在有一种美不胜收的感觉。这样单看的确很吸引人,可是在这里被关了三个多月,从日升到日落,四周都是望不见边的大海,行踪被人控制着,无路可走,无处可逃。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足以被逼疯,何况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失去父亲的溺爱,他如何自处?
聂同泽几乎等不及的要把身子探出去,寻找那块绿色的岛屿。管家及时拦着,在身后不停的提醒他,终于眼看着那块岛屿渐渐的扩大,看到海滩,树木,林林落落的建筑。飞机反复盘旋着,在空地上停好,聂同泽等不及的跳下,管家也跟着下来。岛上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步行,这次没隔得多远,走了十几分钟,视野越加的空旷,可以看到一幢高耸的建筑,设计的很古典,周围非常安静,别墅大门紧闭,仔细一看,可以看到周围的确有几个人值守。
聂同泽的眼睛都红了,狂奔着跑过去,控制不住的就要踹门,引得周围的人都开始往大门跑,还是管家的喊声才没让他们动手。有人来开门,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外国女人,还来不及说话,人就已经被聂同泽推开。聂同泽跑进大厅,头脑已经发蒙,“宝宝,爸爸来接你回家,宝宝在哪里?”
那女人会些中文,知道聂同泽的身份,马上带着他上楼去卧室。聂同泽都能听到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打开门,才进房间,只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挡住了床上的人。
床边的男人也回头,聂同泽才看到床上躺着的的确是他的童童,他旁边挂着一个吊瓶,正在输液。
聂同泽说话声音都在发抖,“怎么回事!”
那男人同样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是个医生,负责在这里照顾聂慎童。就在两天前,聂慎童晚上闹了一场,又受了凉,隔天开始就吃什么吐什么,有点肠炎的反应。已经给他注射过止吐药,正在挂葡萄糖,可以防止身体脱水。
看聂同泽脸色惨白,医生又安慰了几句,胃肠炎多发于夏秋两季,现在体温已经稳定下来,再调理两天的饮食,很快就能好转。
聂同泽旋身就朝管家怒吼,“我每次问,你都说他很好。这才几天,就把他照顾成这样!”
管家也微有愧色,“我去准备一些换洗衣物,等小少爷好转了再接您离开。”
医生见势不对,也跟着管家退出了房间。聂同泽快步走到床边,低头去看阔别了三个多月的儿子。他瘦了很多,脸上都是一种虚弱的苍白,双眼紧闭着,着实是不甘又委屈,眼角的泪痣都显得暗沉沉的,抚一抚他的眼角,都觉得像要哭出来似的。
聂同泽俯身,小心翼翼的抱着儿子,嘴唇贴着他的皮肤,一瞬间只觉得魂归实处。
一瓶葡萄糖挂完了,医生来拔针的时候聂慎童才恍恍惚惚的醒过来。他似乎很不耐烦跟人说话,看到医生也没个好脸色,可是眼睛才一抬,就看到床边还有一个人在注视着他。聂慎童一动,他马上就靠过来,“宝宝别动,要什么,爸爸给你拿。”
聂慎童看着他,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聂同泽半抱着他,心急的给他擦眼泪,但怎么也擦不干净。聂慎童满心的情绪几如洪水泄堤,他原先还沉默的哭,后面是抓着人的前襟嚎啕大哭。聂同泽只能把人紧紧抱着,任他在自己怀里崩溃。
海岛上的夜色分外浓重,月光更显温柔,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哭声断断续续的,终于有了一点停歇的迹象。聂同泽的前襟上一片濡湿,贴在皮肤上,如火在灼。聂慎童终于哭够了,他沙哑的开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聂同泽越发的抱紧他,“从来没有,宝宝不能怀疑爸爸。”
才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你不是和爷爷商量好了,要把我丢在这里。没有我,就不会给聂家丢脸。”
聂同泽心痛难言,捧着儿子的脸就去亲他,“是爸爸不好,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
聂慎童猛地就要推他,十足被刺激到了,“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又被推开,聂同泽只觉得满心都是凉浸浸的。他用力的要去抱儿子,只得到拒绝和尖叫。聂慎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他,三个月没见,聂同泽透出的憔悴是那么明显。也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真的没有连同爷爷囚禁他。
聂慎童抬起脸,冷极了问他,“你为什么要爱我?”
聂同泽垂下眼,看着仍在病色中的儿子,抬手想要靠近他,又听他道:“就是你,你一定要变态的爱我,所以其他人都不要我。”
“宝宝。”聂同泽心痛难言,“爸爸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恨爸爸。”
聂慎童有种绝望的认命,“我就只有你,可是你能有很多人。”
夜里安静的都能听到风扑在窗子上的声音,月光是白色的。这样的夜景,聂慎童连看了一百多天,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来接他。他大概能猜到一切都是老爷子的安排,也许这样被压迫着,囚禁着,聂同泽也会放弃,最后就剩他一个人,在这个岛上病死还是老死,都没人在乎。
他还以为他能拥有全世界,但原来全世界都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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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回家
“都是大人的事,宝宝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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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慎童到底虚弱,身体上的毛病有一半都是因为长期被压抑下的恐惧滋生。他断断续续的哭了很久,聂同泽再去抱他,也没什么力气去推,只能安静的缩在人怀里。父亲细心的拍着他,哄着他,一如既往的疼宠,诉说着这三个月以来的思念。直到聂慎童也哭的受不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怀里空了三个多月,直到这一刻终于满足,日思夜想的落到了实处,聂同泽心口都在发热,他贴着儿子的发顶,又忍不住滑到脸颊,一点点的汲取着他渴望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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