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再说些什么,或者解释什么,却又痛得说不出话来,呼吸声亦已变重。左河灵没有太多思考,便像替着他解释般道:“檀城与凤林有深交,望舒必须前往,而我亦有求于凤林,请求凤林协助我回白雾林,也便是要一同前往,以示诚意。逸安是我的护卫,银砾是望舒的近卫,也是必须一同行动。”
他脸上挂着欣赏般的微笑,看着那像是奄奄一息的忘忧道:“同时要向俞壁城求助,也非得未来王妃前往不可,王妃不可能单独前往,望舒派近卫护她回去,也说得通。但忘忧毕竟是男子,由箫姑娘陪同作伴,也是上上之选,可箫姑娘被压制了灵力,要是有个万一,忘忧也难以护两位柔弱女子周全,云帆便是另一道保险。”
左河灵再看向上官望舒的脸上,那眉像是皱得更深了些,让他不禁暗叹一声,又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轻摇着,却不再说下去。
久久不语的魏清研走到了上官望舒的跟前,双手放到腹中,微曲双膝道:“清研,愿意替檀城向俞壁城请求协助。”
上官望舒想不到连魏清研也赞同这种做法,现在的他已骑虎难下,看向周围皆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道:“我还有反驳的余地吗?”
左河灵的微笑加深了些,便坐到了一旁,看向还站着的银砾,又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银砾看着脸色苍白得吓人的忘忧,面上尽是担忧,却又不能把上官望舒推开,让自己担负照顾忘忧的事情,亦只能轻轻叹气,依左河灵所示,坐在他的身侧。坐下不久,左河灵便有意无意地,与他紧紧地挨着,让他不禁轻咳一声,以极低的声音道:“有旁人。”
此时的左河灵仿佛突然成了失聪之人,什么也听不见,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与银砾再挨紧了些,让银砾更加无奈。
洞内只有一把微弱的火把点燃着,散出的火光仅仅照亮了火把的周围,墙边挨着的二人也没有受到很多关注,像云帆这种对情爱之事迟钝得紧要的人而言便是更甚。他不敢走到上官望舒的跟前,只在原地向他道:“王爷,此洞穴也甚是隐蔽,况且,忘忧现时的状况,也不利移动,要不,我与银砾到外面找些食物回来,先在此处过上一夜如何?”
上官望舒也没有反对,轻轻地嗯了一声。云帆便要拉着墙边的银砾向外走去,却被左河灵制止般道:“银砾用了鬼力不久,我让逸安与你同去。”谁与自己同去,于云帆而言倒是没所谓,只银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古逸安全也挂着让人觉得微妙别扭的表情,与一脸疑惑的云帆一同向洞外走去。
箫紫琪一直倦曲在一旁,目光从没有从忘忧的身上离开。上官望舒知道,这女子虽然对忘忧的亲近有些太过,却知道,她是真心担心着忘忧,也心系着忘忧。她脸上的泪痕未干,似是流下了眼泪,又再次拭去,拭去了不久,又再次湿润。
他看着箫紫琪道:“别担心,他会好的。”
箫紫琪原本强装的平静,被上官望舒的一记话语弄得破防般,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不想让旁人看到她如此模样,把头埋进了倦曲着双膝中,尽量把哭声隐藏起来。魏清研不忍,走到了她的身旁,像是安慰般,轻拍着她的背部,让她感受到,她并非一人。
忘忧的手轻抬,上官望舒见状,便握着他抬起的手。明明是夏天,却感受到此人的指尖发凉,不禁又让他原本舒展开来的眉目,又紧紧皱在一起。
谁说此人无碍的?有碍得很。
忘忧感到上官望舒的手指在握着他的时候颤了一下,仿佛猜到他此刻的思绪般,艰难地挤出微笑道:“今夜过后,你我便分道扬镳,你要让我一直看着你这般模样吗?”
上官望舒感觉对着忘忧,他只有无尽的无奈,便叹了一口气道:“冷吗?”
忘忧本想说不冷,却在张口之时改道:“冷,可没有衣衫。”
忘忧身上所盖的已是上官望舒的外袍,他若再把衣裳脱下,便只能在洞中的女子面前袒胸露臂,他想了想,把忘忧往上带了一些,以双臂把他搂得严实,把头埋进了他的脖子之间,呼着和暖的气息道:“没有多余的衣衫,只能这样。”
“嗯。”他并不想要衣衫,就算有衣衫替他穿上,无论穿得多厚,他都会喊着冷,除了这件名唤“上官望舒”的暖心衣裳以外。
忘忧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王妃在呢。”
上官望舒轻笑地在他的耳边细语道:“王妃正在我怀中。”
忘忧展着一个柔笑,把他的头压低了些,于旁人看不到的暗处,在上官望舒的脸上,轻轻地落下一个柔吻。
第九十一章 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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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穿着一身白衣,踏过了脚下的泥泞,溅出了的水花弄污了他的银靴。他脸上带着从天而降的雨水,淡然的表情像是世间的一切如同虚无,他每走上一步,那颗本已完好的心脏,便像是再多一道缺口。
他走到了那身黑衣身旁,轻轻地看着已被地上的雨水弄湿的人,那双眼紧闭的人没有说话,却仿佛正对他诉说着什么。他仰着头,任由天空的雨点打在他的眼角,流过了他的脸颊。
他嘴角勾起了微笑,那笑意仿佛带着无限的悲凉,让他本已因雨水发凉的嘴唇,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轻捏着手指,口中像是低喃几语,天地便瞬间笼罩了一层彩虹的光芒,慢慢地,光芒出现了裂痕,碎裂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一片接着一片的彩色碎片从天而降,落在了那道微笑之上。
他躺在了黑衣的身旁,任由地上的污水把他的衣裳弄脏,抚着那双已闭上的眼睛,慢慢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腰身,缓缓地闭上了他那双仿佛透着銀灰的双眼。
忘忧张开眼睛时,上官望舒依旧把他搂得严实,却也在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那场梦于他而言,仿佛甚是遥远,却也像是发生于昨日,让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把跟前的人搂紧。
一夜整顿以后,他的身体已基本恢原,虽体力尚未恢复,但只要不是剧烈地走动,还是勉强可以行走,便由上官望舒轻扶,与众人步至洞外。
云帆这此夜在周边搜了一些裹腹之物,分给众人带在身上,目光时而落在忘忧与上官望舒之上,时而又落在银砾与左河灵身上。虽银砾与左河灵没有明言,但依昨夜那二人几乎没有分开而坐来看,他们的关系,怕是与忘忧与上官望舒一样,是那种,自己猜不透的关系。
他揉着鼻子,默默地站到一旁,等待着他们家主子的命令。
左河灵虽有倦意,却仍挂着微笑看着忘忧道:“可有怨我?”
忘忧那苍白的脸勾起了冷笑道:“怨你什么?怨你占了我的位置,伴在银砾身旁?还是怨你,让我们各奔东西?”
左河灵只微笑没有说话,只一旁的银砾走到了忘忧的跟前,轻轻地把这个伤痕累累的人搂着道:“从来没有人,能占了你的位置。”
忘忧失笑道:“你如此认真作甚,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把手放于银砾的背后,轻拍了数下,闭了眼睛,重新感受着这人的气息,这人的温暖。
他与银砾相处也不过数月,相认也不过两天,此刻便是暂且分开,各奔东西,为守护他们需要守护的东西而战。他不舍,却也不得不舍,若然他不依左河灵所说,兵分两路去请求支援,先不论那梦境会否变成现实,若然檀城破灭,上官望舒这位作为宗卷守护者的人,也不知会否受到牵连,发生什么事来。
最起码,必须要在他变成灰瞳以前,把这些看似徒劳之事,做到最后,把上官望舒,好好地护着。
他轻轻地离开了银砾的拥抱,脸上挂着微笑,抵在了他的额上道:“小心。”
银砾发出一声轻笑道:“嗯,你也是。”
忘忧没有与上官望舒直接道别,只与他微笑相看。他只知道,他与上官望舒之间,并不需要像与银砾这样的道别,他不想道别,只想好好地看着跟前的人,好好地保护跟前的人。上官望舒看着忘忧那张让他不能移开眼目,却苍白得让人心疼的脸,努力地挤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便回过头去,迈步向前。
前一天还在生死边缘的一组人,此刻便到了分道而行之时。他们离身后的人越来越远,却时而回头看向身后的背影,像是想在那背影之中,寻得一丝让他们安心,让他们把不舍埋藏的气息。
路总是不平,庆幸身边有着相伴而走之人。
火属性的云帆,依着自身的气息,感受着火属性的强度,以判断火属凤林的方向。
至起行至今已过去了三天,他们在林中小心奕奕地行走,时刻留意着身边是否有追兵,直到走近至凤林边境时,他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行人走近了凤林的城门,城门的守卫看见这班人一身肮脏破烂,皱着眉,一脸嫌弃道:“何人进城?”
上官望舒并不在意那守卫看待他们的面容,淡淡道:“檀城,白雾林之人。”
“可有通行令牌?”
上官望舒从腰间取了一块红色的令牌握于手中,淡淡地向那名守卫展示着。那名守卫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跪在地上,慌慌张张,结巴地道:“这、这是!”
“可否放行?”
守卫连忙点头应是,上官望舒便把令牌收好,领着左河灵等人步入城中。
凤林虽不像白雾林般有着非常繁华的街道,却也是热闹十分。屋子多以红色以及褐色为主,建筑也并非平顶,而是向上收窄,看上去,就像一座又一座的红色宝塔般。
左河灵是首次踏进凤林,心里对这里的一切十分好奇,但脸上保持着淡然的微笑,与上官望舒并肩行走着道:“能让那守卫吓得如此模样,这令牌许是不凡之物。”
上官望舒淡笑道:“嗯,是凤林君主独有的令牌。”
左河灵笑道:“我们,要往哪走?”
上官望舒没有停下脚步,目光放远道:“皇宫。”
左河灵本欲想问为何要徒步而行,而不让方才的守卫备下马车。但转头又想,他还不能判断凤林是否得知他们的事情,或者为何要到此处来等等,若然坐上了由凤林的人备上的马车,凤林要在马车中向他们动手脚,他们还真不容易对付,不如索生像上官望舒所打算那样,徒步前往,起码能眼观四方,不被局限。
可左河灵不久便后悔了这个想法,要知道,他虽然有武力,却还是一代君主,平日国事繁重,习武的时间并不多,不能像上官望舒或者银砾,甚至是古逸安那样,走出来额上就是写着“我懂武”三个字。他们走了许久,从早上,几乎走到了烈日当空的正午,才走到了皇宫的门前,让他本已疲倦的身子,双脚累得几乎不听使唤。
皇宫重地,重兵驻守,却不防碍上官望舒亮出的令牌,让他们通行进去。
他们被领到了一间客室,宫人向他们弯腰作揖,恭敬地让他们在此候着,便退了出去。不久以后,茶与食物便备了上来,一行人虽已饥渴难耐,却仍然不敢喝上一口,或吃上半分,宁愿就这样饿着。
时间仿佛已过去了半个时辰,官人的传令声响起:“王爷到。”
穿着一身华服的南宫雨信踏了进来,看见了上官望舒那模样,先是一愣,却很快便笑道:“望舒兄,别来无恙。”
望舒兄显然并非无恙,只见此模样,也不知道如何道说,便只草草地说了这一句。上官望舒拱手作揖道:“雨信兄,许久不见。”
南宫雨信看了他身后的几位同样风尘仆仆的人,便对下人挥了手,让下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他做了请坐的手势,便走到了主席坐下,收起了笑容道:“发生何事?”
上官望舒收起了微笑,正式道:“雨信兄,实不相瞒,望舒此番前来,確有相求。”
他把檀城与白雾林的周遭之事道与其说,却没有说出左河灵的身份,只称左河灵为白雾林的信使,前来协助期间一同遭到埋伏,便一同前来凤林。南宫雨信皱起了双眉,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道:“檀城如此大的屬地,龙谷何以有胆量在檀城边境下了重兵,而且还在白雾林的边境也如此?”
上官望舒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本想借着拍卖会的名义,到龙谷打探,现在看来,是我们太小看了龙谷了些。”
“不,”南宫雨信的眼神变得凌历道,“依你所说,若事情顺利,梁星泽根本发现不了你们的身份,但只一夜过去,便突然发现,未免让人有所怀疑。”
左河灵正色道:“细作。”
南宫雨信点了头道:“不错,细作。此细作需知晓你们的身份,而且,”他的目光落在了上官望舒的身上道,“也像是冲着你而来。”
只有上官望舒的那杯酒有着剧毒,而其他人的酒,他们虽没有喝下,可就他闻到忘忧那杯酒的气味而论,其他人的酒即使有毒,也不是这种剧毒。也许,有人要取他的性命,而梁星泽只想活捉其他人留用,故未对其他人下杀手。
一个想让自己死掉的细作,到底是谁?
“无论如何,”左河灵的声音响起道,“王爷没有死,我们也逃出来了,这对于龙谷而言,并非好事。”
“可对我们而言,也没有益处。”上官望舒沉声道。
南宫雨信负着手,在屋中走动,似有所思。他转身向后,向上官望舒道:“这事,我得禀报君上,由君上作主。望舒,你们先在宫中稍作休顿,待君上有了定论,便道予你知,如何?”
上官望舒嘴角微扬道:“好,那我们,便就在此打扰了。”
第九十二章 重回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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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望舒与左河灵一同待在了凤林的宫中,为免有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选择了同住一座院子,以方便照应。他们的身躯异常疲倦,左河灵甚至随便吃了些东西,稍稍沐浴后,便倒头睡了下去。
上官望舒倚在窗边,看着旁边左河灵卧房那已吹熄的油灯,嘴角默默地勾起了一丝弧度。左河灵作为一名君主,为白雾林拼命于此,也实属有帝君应有之气度。没有一名君主愿意看见自家属地落入危险,也没有人愿意为别人的属地以身犯险。虽白雾林也是受到龙谷虎视之地,可但凡要是自己的计划能再周详一些,他们此刻的局面也或许会有所不同。
上官望舒仰看着星空,长叹了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想得透,以为自己对所有事都能掌握于手中,可直到事情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时,却又无可奈何,甚至因为一己私欲,几乎要与相伴同行之人反目,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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