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在乔瑜眼里,这床上男人的神情几乎转瞬间便从迷茫变得坚定,眼眸深邃低沉,薄嫩的腕间肌肤能感受到那手掌有许多硬茧。
这不是季大少爷!
他很快确定了,心如乱麻地转过身。
天书里描写过,季清仁为了保住偷来的身份,是如何辛苦地彻夜练习,掌心磨得血肉模糊,最终磨出了许多厚实的茧。
而现在这个时间,季清仁还没开始练枪,养尊处优的手几乎和苏以墨有的一拼。
妥了,这是那个倒霉蛋,和自己一样尸骨无存的“死尸”。哦,现在还没死。
乔瑜的手腕能感触到对方手心里血管的跳动,明显越来越有劲,应该不会死。
这样的话……
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伙同这人假扮季大少爷?捞一笔那报纸上说的“精神损失费”之后,就从季家跑路?
“我这是……”
陆今安心神回归,眼睛也看清了一切:红绸高悬,枕边一条精致的红盖头,床畔一个身穿嫁衣的人,背着身似乎很害羞。
显然这是不知道哪家的洞房花烛夜,那两人竟把他塞了过来,还给他披了一件喜服。
“你还记得些什么?”
乔瑜做了决定后转过身,看向陆今安的眼睛,心里有点七上八下:这人会同意我的提议么?
床上的男人怔愣地看着身穿嫁衣的美人,刚刚涌起的试探和怀疑都烟消云散,只有手还紧紧地扣住美人,唯恐抓住的只是临死前的幻象。
半晌回过神,他璨然一笑,哑着嗓子唤道:“记得,你是我的——夫人!”
第53章 小寡夫3
“别开玩笑了!”
乔瑜蓦地睁圆眼睛,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俩这是第一次见。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不会伤了脑子吧。
床上的男人凤眸隐隐含着笑,目光幽深,看起来可不像个傻子。
“知道。”
陆今安不舍地松开手,直觉若是再握下去,就会极大概率增加在美人心里的恶感。
不过眼下这情形,显然是自己和美人的新婚夜,刚刚所说的“夫人”一词,简直天经地义。
“鄙人姓陆,取山河今安为名,字永宁,夫人可唤我永宁。”
谁是你夫人。
乔瑜颤着卷翘的鸦黑睫羽,一双漂亮的眼瞳里似乎盈盈地盛满秋水,跃动着细碎的光,踌躇一瞬,还是没说出口。
山河今安。
陆今安!
他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前世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竟然就是那个军阀陆家的小儿子!被季清仁占了身份的人。
难怪季清仁后来不怕身份被人揭穿:正主都死的透透了,谁能揭穿?
“夫人知道我?”
陆今安敏锐地发现美人的眼神波动,立刻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双明澈灵动的眸子,一下下试探着勾缠美人白皙秀气的尾指。
“听人家说过,陆少爷您文,文武都全……”
乔瑜目光游移,心虚地编造假话。他活了这十六年,也就在刚刚才从天书里知道“陆今安”的身份。
小骗子。
陆今安把美人的心思看透了,什么“听说”?显然后面那一串吹捧都是现编的话。
不过同样的话,从美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动听,格外令人享受,有一瞬间让他想起幼年时第一次听百灵鸟鸣唱的感觉,似乎所有的毛孔都舒适地张开。
“夫人年岁几何,可有取字?”
这贵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乔瑜心底吐槽了一句,面上小心翼翼地说道:“陆少爷,我今年十六,名字叫乔瑜,王字旁的瑜,父亲还没取字。”
一般读书人会在及冠之后取字。
但乔家只是有点小钱的商贩,连佣人都雇不起,更不会有闲心想着给孩子取字,大儿子都二十四岁了,也还是只有个名,没有字。
“十六岁,年纪轻轻……”就嫁人了。
陆今安觉得心上人年纪有些小,能看出没读过几本书,转而诱哄道:“瑜瑜,你嫁给我了便是我的人,跟我一起走吧,去元京。”
乔瑜这时候反应很灵敏,脑子异常灵活:“谁嫁给你了!”
“我嫁的是季清仁,不是陆少爷。”
说什么你的人。
不会是想拐我去元京当牛做马吧!贵人家里也缺人服侍?
乔瑜心底一激灵,可别跳出火坑又摔进下一个坑。
不对,这还没跳出火坑呢!他们俩都还困在季家。
“洞房的是我们,和旁人扯不上关系,自然是嫁给我了,瑜瑜想始乱终弃吗?”
陆今安拉着美人连哄带骗,好话说尽才勉强打消了美人的戒心,让其晕头转向。
至于洞房……瑜瑜虽年轻好骗,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占便宜,至少得养上两年,求亲迎娶等正经流程一条都不能略。
两人坐在床上一通闲聊,陆今安很快套出了有用的讯息。
瑜瑜嫁进来是为了给季清仁冲喜!
自己被化妆成了季清仁的模样,烛光昏暗,也没人察出不对。
如无意外,今晚自己这个假“季清仁”会因烛香病弱死亡,冲喜失败的瑜瑜也不会有好下场。
呵,季清仁,你配得上瑜瑜半根毫毛?还让人冲喜,也不怕折了福寿。
*
陆今安很快带着美人换下喜服,穿上灰色便装。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瞬,就地取材纱幔做了条雾白面纱,为乔瑜戴在面上,只露出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
院子里看守的庆福和庆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放倒在草丛里。
乔瑜被陆今安抱在怀里,只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一样,明明是黑黢黢的夜里,只有丁点星光洒落这阴暗的季府,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他睁着眼,兴奋地看着陆今安一路总能提前避开巡夜的仆从,顺风顺水地越过院墙,轻而易举地离开季府。
自由了!
乔瑜几乎高兴地想蹦几下。
知道陆今安的身份后,他就明白对方不可能假扮季清仁留在季家报复,不过以陆今安的身份……季清仁他们一定会很倒霉。
许愿他们喝凉水都塞牙缝!最好,也被关在棺材里一天——不,这样会出人命……那就关在棺材里半天。
乔瑜眸子里的眼珠转来转去。
等心思再回到现实,他已经和陆今安到了一处陌生的宅子,宅子门前还有两个抱着枪的人守着。
那两个守卫看清男人的脸,互相报了密令,确认了陆今安身份后便没有多问一个字,更没看男人怀里的哥儿,将两人送到了宅子主卧。
卧室里。
副官**骂骂咧咧地对着铜镜给自己上药,两根白蜡烛的烛焰摇晃,闪得他眼睛疼。
更疼的还是前胸后背,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皮肉外翻,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格老子的,少爷今天喝了什么**汤,下手也太狠了!”
“差点把老子抽死!”
“他爷爷的,再有下次,老子不干了也要教训教训那狐狸精!”
……
“你要教训谁?”
陆今安捂住乔瑜的眼睛,脚步声轻得微不可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
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在前面的铜镜里,伴随烛光阴影,吓得**惨叫一声。
“少爷!”
怎么又换了一个狐狸精?
**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在身上的疼痛叫他涨了点记性。
“你这是怎么弄的?”
陆今安能猜到是谁做的,问**纯属为了确定。
他抱着乔瑜稳稳地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轻轻捂着美人眼睛的手还没松开。
温热的掌心暖暖的,眼睛仿佛浸泡在温泉里,暖得久了便有了困意。
乔瑜一直绷着心神,在死亡的阴影下重生后,这半天心思也没闲着,殚精竭虑又担惊受怕。
现在确定自己安全了,他心底一松,控制不住地陷入黑甜的梦乡。
陆今安察觉到美人睡着,轻浅规律的呼吸仿佛毛茸茸的幼崽般可爱,声音也放低了些。
“少爷?”
**想说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看着陆今安泛白的面色,脑子突然一疼,智商回归了点。
“有贼人冒充少爷!”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数的疑点冒了出来,那贼人比少爷矮一些,身形瘦弱,握着鞭子的手心没一个老茧,浑身有脂粉气。
我当时怎么没有发现!仿佛是个傻子愣子,看到那贼人就自然地认成少爷。
**气得想吐血。
“不是你的错觉,那两人有问题,他们想废了我原先亲近的兄弟。”
陆今安现今想想都觉得奇怪。
他平时很有警惕心,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请客赔罪,遑论挥退所有亲兵去单独吃饭。
偏偏前两天他就这么做了,仿佛丢了脑子,还被人顺利暗算,差点丢了命。
“我去宰了他们!”
“不用,我自有安排,你待会让人……”
一死了之太轻松。
不是体弱多病要冲喜吗?那就尝尝真正的“体弱多病”,让你的姘头冲喜。
这一夜。
陆今安让人原模原样地打晕季清仁,喂药坏了他的身子,扔到季家那新房里,还把苏以墨套上喜服也扔进去。
你们这对有情人,自己“冲喜”去吧。
就算季清仁第二天能醒过来,也是不良于行的废人。
**心情不爽,私下里还吩咐人重点照顾了季清仁的传宗接代之物,让其成了摆设。
领命而去的卫兵们杀人不眨眼,折腾季清仁时面不改色,却在面对文人雅士苏以墨时下不了手。
那可是淡墨痕先生!
写出了“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先生,其中胸怀志向可见一斑。
先生身体虽弱,面对外敌时却铁骨铮铮,奋笔疾书千钧字,是我辈脊梁。现在只是识人不明罢了,怎能伤了先生。
虽然违抗不了**的命令,他们还是给了苏以墨最好的礼遇,将人送进季家新房后,仅仅言语敲打了两句便作罢。
*
第二天日上三竿,季家新房里发出了一声尖叫。
同一时间。
和美人抱在一起和衣而睡的陆今安苏醒过来,心底还洋溢着昨夜初见美人的欣喜,那由于药物后遗症的晕眩减轻了不少。
他看着怀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美人,愉悦道:“早安,瑜瑜。”
第54章 小寡夫4
季家。
新房里的情景着实骇人。
只见,躺在床上的季清仁脸色青白,双眼紧闭。
他穿了件贴身的白色亵衣,斑斑血痕绵延,已将大半亵衣染成了暗红,那脐下三寸的位置凝出了血块,简直像是凶杀案的现场。
进来服侍两人起床的哥儿一个直接吓昏,另一个持续不断地惊声尖叫,凄厉的声音划破了院中的平静。
“出事了!”
守在院子里的庆福和庆才连忙冲进来,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慑地软了手脚。
“你在这看着,我去叫管家老爷!”
庆福脸上的颊肉狠狠一哆嗦,瞳孔放大,连滚带爬地去找人,恨不得自己生出八只脚。
祸事了!
少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和庆福竟然不知道。太太肯定会扒了我们的皮!
留下的庆才越想越怕,咬牙走到床边,试探季清仁的鼻息。
还活着。
那我们的命至少能保住!
对了,还有大少夫人!
庆才想到昨夜的惊鸿一瞥,不由得担心起来:这里闯进贼人,大少夫人他身体孱弱,不会也被那贼人……
他看向不远处的榻上。
榻上有一个面貌姣好的青年,黑色短发微微凌乱,秀眉轻拢,似乎陷入了梦魇,他右手搭在胸口——那手的肌肤白皙,仿佛抹了雪膏香脂,却没有昨夜初见的那般惊艳。
庆才怅然若失地去唤醒青年。
“大少夫人,醒醒!”
推了两下肩。
“大少夫人快醒醒!少爷出事了!”
沾满冷水的毛巾覆到苏以墨的脸上,终于让他睁开了眼睛。
“什么出事了?”
他打了个呵欠,惊疑不定的看着庆才。
等目光移到季清仁那边时,他整个人身形一震,从榻上冲下来跑到床边,连鞋也来不及穿。
“清仁,你怎么了清仁!”
“快叫医生!叫西洋医生!”
“大少夫人,庆福已经去叫人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少爷重伤,大少夫人看起来却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难道贼人和这哥儿认识……
庆才刚刚升起的怀疑,在苏以墨这番表现面前烟消云散。
伏在床边的苏以墨心里一跳。
他先前被惨叫声惊醒,看清季清仁的惨状后又下意识地闭上眼思考对策,至今还没想出个妥善脱身的法子。
倒不是如何从季家这老古董家族脱身,而是从陆今安的威胁里逃离。
昨夜我只被打昏,季清仁却惨成这般模样。那以后,陆今安会如何对付我?
毕竟那李代桃僵的计策是我提出的,他们不可能放过我,定会狠辣千百倍。
苏以墨还在想着,面上悲切道:“昨夜我正要和清仁喝交杯酒,就被人打晕了,一直到刚刚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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