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边的夏子澈像是懂他的心思,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小声告诉他: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而陈濯弯起唇角看向他,很轻地应了声:
“嗯。”
高考那两天似乎是全国最忙碌的时间段之一,北川的所有人都在为考生做准备,餐厅搞特别活动、出租车司机爱心送考、警察叔叔随时待命……所有人都在为少年的青春和未来搭手出力。
最后一门考英语,算是陈濯强项,他写完试卷检查两遍后提前交了卷,但出去之后才发现,有人比他溜得更早。
夏子澈正站在苏楠身边冲他挥手,陈濯过去毫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
“你提前交卷了?写完了吗?”
“哎呦……写完是写完了,会的就会了,不会的再憋多久也憋不出花来,我就交卷出来了呗。”
夏子澈揉揉脑袋讨饶,苏楠看他们互动,没忍住笑了:
“好了小满,交都交了,别训阿澈了。你们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们买点水,然后咱们回家。”
说着,苏楠走向旁边的小卖部,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从包里拿出个手机递给陈濯:
“小满,你的手机。”
陈濯点点头,接过后,习惯性按开锁屏键,想先看看有没有未读消息。
他做这些的时候,夏子澈还在旁边叨叨:
“哎冷静,最后一道阅读你选的啥呀?”
“AABC。”
“哇!那我做对了!!全对!”
“我也不一定对,说不定咱俩错得一样。”
“嗯,有这种可能,但概率不高,四舍五入我还是全……”
夏子澈话说了一半,却不知为何顿住了话音。
陈濯瞥了他一眼,见他正微微皱着眉看向手机,表情难得凝重。
不知为何,陈濯有丝不妙的预感。
他想问问他怎么了,但在那之前,他先瞥见了自己的屏幕,里面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收信箱里还有银行发来的退款到账通知。
退款?什么退款?他最近没用这张卡……
陈濯心里一滞。
他又点开未接来电,发现其中大半都来自瞿爷爷。
陈濯没有多想,他直接拨了回去。
电话从拨出到被接通的这段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许久没有找上陈濯的恐慌焦虑再次漫上心头,陈濯没忍住咬住了手指骨节。
他心里一瞬间过了很多很多种猜测和想法,一时却一个也抓不住。
后来,电话终于被接通,他迫不及待想询问瞿小宇的状况,可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里就传来一声沙哑的:
“喂?”
陈濯未出口的声音哑在了喉头。
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秒,冷汗悄无声息地爬了满身。
他听过这个嗓音,听过无数遍。
愤怒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
这人在他心里似乎代表着灾难和危险,陈濯害怕他。
就像现在,那人在电话那端啐了一口,而后冷笑一声,带点威胁意味地问:
“你就是那个把老家伙哄得团团转的臭小子?挨千刀的,净给老子添麻烦。”
停顿片刻,那男人没听见声音,语气陡然狠厉,毫无征兆地怒骂一句:
“他娘的,心虚了是不是?赶紧给老子吱声说话!别等老子揪你出来,宰了你全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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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079-家
◎那不行,只有我能当小狗,你得当主人,小狗只能爱主人,永远爱主人。◎
那人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听筒里、再炸在陈濯耳边, 他手抖了一下,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身边的夏子澈看出了他的异样,并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陈濯勉强冲他弯弯唇,只示意自己要接个电话, 便走远几步, 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一个人待着。
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但用力攥紧到发白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这是瞿爷爷的电话, 他人呢?你是瞿小宇的父亲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管我是谁呢?你先说, 是不是就你小子非让老家伙带着我儿子住院?住院费跟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和设备一天多少钱你知不知道?!妈的, 看两个老家伙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逮着头羊就使劲薅是吧?!当心老子告你诈骗!”
“瞿先生。你别这么激动, 有话好好说。”
陈濯脑袋一团乱, 可他只能逼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有诈骗, 也没有欺负两位老人家。瞿小宇做的手术是心脏移植, 术后住院疗养用药是正常流程,一旦出差错,他会有生命危险。住院费和药品是很贵,但这部分钱不需要你和你的家人来出, 他的费用是交齐的,你让孩子安心住下就好。”
“我呸!”
瞿耀祖又狠狠啐了一口:
“你们这些城里人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我才不信你这鬼话!我问你, 我们家上下几代人都健健康康的, 一辈子没病没灾, 怎么我儿子去了一趟你们医院就要换颗心脏?原装的用着怎么了非要给人换一个?就从中间揩油挣钱是吧?妈的手术这个东西人家做完都是回家休养, 怎么就你们非要留人在医院住着?我看你们就根本没有良心!莫名其妙把我娃心脏摘了我还没跟你们算账,我娃心脏呢?你们该不会拿去卖钱了吧?”
“……”陈濯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为什么,两个七八十岁连手机都不会用的老人都明白其中道理,就他一个四肢健全头脑正常的中年人不明白。
陈濯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重复道:
“瞿小宇的治疗费已经有人付过了,不需要你来承担,我们没必要骗你的钱。”
“别拿你那一套来糊弄我!”
听见这话,瞿耀祖反应很大:
“我今天可是问过了,医药费是有人预存没错,但我要退款它退不来我手上!非说原路退回,要真是好心人就直接打老子账户上,退个款都原路退回,谁知道到时候这钱没了你们会不会讹老子?我跟你讲,我儿子养好了就算了,要是这次落下什么后遗症,你看我不找你麻烦!呸!!”
瞿耀祖发疯似的对着手机臭骂一通,立马挂了电话。
他从口袋里拿了根烟,边点火边盯着手机屏幕,不知看见了什么,又皱起了脸:
“贱人,这手气他妈的拿你老婆命换的吧,胡你个鬼哟,又让老子赔豆子。”
破旧招待所的房间很小,呛人的烟味很快飘满整间屋子。
房间里一共两张床,瞿小宇躺着一张,瞿耀祖占着另一张。
他把手里巴掌大的按键手机丢到一边,又扫扫落在床铺上的烟灰,瞥了眼坐在床边板凳上的两个老人:
“今晚凑合住一晚,明天赶紧回家。有病去镇上诊所看看得了,非要来这大医院,你孙娃心被换走卖钱了晓得吧?妈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说的就是你俩。”
听见这话,瞿爷爷像是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说不通,最后也只重重叹了口气。
瞿奶奶就坐在旁边出神似的望着地面,过了一会儿,她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瞿小宇身边:
“娃脸色咋这么差?”
她伸手摸摸男孩的额头,被那温度吓了一跳:
“烫的!”
“烫就烫,大惊小怪的。发烧了楼下药店买点退烧药不得了,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都是你们惯的。”
“什么叫俺们惯的?你赶紧的把小宇送回医院去!是你说转到别的医院俺们才跟你出来!要小宇有个三长两短,俺,俺……”
“哎哎哎明天回去就送卫生院行了吧?哪的医生不是医生,麻烦事,就你们孙娃是宝。”
瞿耀祖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己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瞿爷爷,不吭声了。
“奶奶……”
另一张床上的瞿小宇睁开眼睛:
“难受。”
瞿奶奶佝偻着背,给瞿小宇倒了一杯热水,凑在他身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却在转过脸时,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同破旧旅馆完全相反的是结束考试的高考考点,学生们一波一波往外走,跟家长们诉说结束的喜悦。
周边人声鼎沸,陈濯却一个人站在角落,拿着只剩忙音的手机,闭了闭眼睛。
他真的好无力。
简单整理过心情后,他把手机装回了口袋里,转身走向等在原地的苏楠和夏子澈。
他看看苏楠,勉强冲她笑笑:
“妈,你带小……带夏子澈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回一趟学校。”
“啊?”苏楠愣了一下,她看看夏子澈,又看看陈濯: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也不远。”
“没事,我自己走就行。”
像是怕苏楠再坚持,陈濯话还没说完就沿着人行道小跑着离开了,还回头冲她摆摆手算作告别。
但回头的时候,他突然瞥见了夏子澈的表情。
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人此刻格外安静,就站在那里,默默抬眸看着他,像是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看见他那个眼神,陈濯的心脏微微一痛,他逃避似的想别开目光,可在那之前,夏子澈先转头跟苏楠说了句什么,然后自己迈步追了过来。
陈濯下意识想逃,但他知道自己跑不过夏子澈。
他抿抿唇:
“小崽,我……”
“别说,我懂。我什么都不问好不好。”
夏子澈低头看着脚下的砖缝,声音低了些:
“我什么都不问,我就想陪着你。”
“……”
陈濯原本是想拒绝的。
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不能让夏子澈知道、不能让他沾身,有什么事他一个人扛就好,绝对绝对不能把他的小崽牵扯进来。
可看见夏子澈刚那一瞬间的眼神,听他有些委屈地说“我不问,我想陪你”,陈濯突然有些难过。
不知不觉间,夏子澈好像被他排除在了自己的世界外,换位想想,如果是夏子澈遇见了这种事,他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被排除在外的保护吗?
不能,因为他爱他,很爱很爱,所以他想在他最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想跟他一起承担所有未来。
“好。”
所以,陈濯应下了:
“你陪我。”
听见这话,夏子澈一双眼睛重新变得亮晶晶。
他扬唇笑了,像是得到肯定的小朋友一样,使劲点了点头。
夏子澈说自己不问,就真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即便陈濯告诉苏楠自己要去学校、最后却跑进了医院的大门,他也一点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跟在陈濯身边,让陈濯知道自己一直在。
陈濯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总是会不安会慌乱会焦虑,但有夏子澈在,他比平时总要镇静许多。
进医院前,他一直在祈祷,希望事情还没变得太糟。他希望瞿耀祖还没来得及把瞿小宇带走,希望人还在,这样,至少,他们还有交流谈判的余地。
可等陈濯赶到时,空荡荡的病房浇灭了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护士告诉他,瞿耀祖说要带孩子转院,已经办手续离开了。离开前他还特意问过孩子的医疗费能不能退他现金,结果不出意料,被拒绝了。
因为之前陈濯在护士站留过电话号码,里面一个年轻姐姐当时觉得瞿耀祖不对劲,还给陈濯打过电话,但那时陈濯人在高考,手机开了静音交给了苏楠,所以没能接到。
瞿耀祖是孩子的父亲,他说要带孩子转院,医院的人没理由阻拦。
陈濯很慌,陈濯没理由不慌。
因为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他和他的家人,还关乎着瞿小宇的性命。
那孩子话不多,喜欢写字画画,还给陈濯送过一架自己亲手折的纸飞机。
不应该,瞿耀祖不应该因为无知和私欲,毁掉两条人命、两个家庭。
可他这一走,就像是石头沉进了大海,陈濯没处去找。
他想试着给瞿爷爷打电话,可对面一直没人接,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关机。他也想过让医院报警,但护士说这属于病人和其监护人的自主行为,对方手续齐全,警察也不会受理。
陈濯想了无数种找人回来的方法,但到头来,还是一个都实现不了。
他总不能说瞿小宇很快会因为急性排异反应没命,然后瞿耀祖会拿把刀冲回来杀了他的父亲。这只会被当成妄想症说出来的疯话,陈濯只能得到一个委婉的建议,比如去精神科挂个专家号。
噩梦兜兜转转还是降临在他身上,这好像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陈濯早就知道,他不是神仙,他只是个人,就算比别人多活一次,他能改变的东西也屈指可数。
他的认知在此刻无比清晰:他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可能,也救不了重要的人。
这件事,可能一定得某个人去死才能结束。
真到了这时候,陈濯以为自己会疯,但事实上,他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在确认没有任何办法行得通后,他没在医院多留,他直接带着夏子澈回了家。
路上,他甚至还买了两个当季限定的冰激凌,和夏子澈边吃边一起往家走。
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倒是夏子澈,走在路上一个劲瞅他看,像是担心他的状态,又像是试图从他脸上找点鲜活的情绪。
被身边小狗歪着脖子注视第无数次后,陈濯终于没忍住,轻笑一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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