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是在赌?我做事,从不信命,从不靠赌。”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
上次任务是,这次仍然是。
开关的按钮在他手里渐渐往下,这一刻,他忽然很庆幸沈南停没有接受他的告白。
按钮触到底端的刹那,他又有些遗憾,这辈子只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还没能追到手里求得一个名分。
漫天轰然的爆|炸声中,他闭上眼睛感受肺腑膨胀震荡,默默地想,很好,很好,从今往后海晏河清,饱受苦难的百姓终于安居乐业,沈南停也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一切都很好,很好。
地动天摇、飞沙走石、烟尘斗乱。
尘雾之中,红蓝闪烁的警灯星驰电走,崎岖山路顷刻布满蜿蜒车辙,训练有素的警察很快包围现场,零星几个躲过爆炸的人此时正哆嗦着身子求饶。
仓库后的脚步声溅起阵阵余响,沈南停顶着无数硝烟一路狂奔。
晏北行被沈南停揽在怀里,脸上身上沾满尘土,硝烟味裹挟他的躯体,平静的脸上再也做不出半点戏谑调笑的神情。
鼻息不再起伏,心脏不再跳动,沈南停清晰地感觉到怀里人的温度正在迅速流逝。
埋葬的泥土破裂了,玫瑰正在离他而去。
刚刚经历过特大爆炸的现场一片混乱,脚步声、指挥声、交谈声……涌入沈南停耳中只剩嘈杂喧嚣,渐渐地,那些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弭。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晏北行了。
一个不再笑、不再吊儿郎当、不再总没正形的晏北行。
“真相不重要,我不要真相了,我不想知道真相了……我只要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啊,我答应和你在一起,这次换我追你,换我追你好不好……晏北行,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晏北行,我们在一起了。”沈南停把晏北行深深抱在怀里,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髓,“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晏北行,‘鸿雁’,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成功了,你的任务成功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怀中的身体没有做出回应,置于身侧的手臂在他们的空隙中坠落下来。
他的世界碎掉了。
人声重新涌进耳膜,胸口的钝痛海浪般将他侵蚀淹没。
“咔——”
一场盛大的演出就此落下帷幕,掌声和欢呼声响彻整个片场。
陆景蓦地睁开双眼,林深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双目通红,两行泪迹淌在他的脸颊,新的泪珠不管不顾仍然夺眶而出。
陆景动了动,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另一只手朝林深脸颊伸去。
似乎察觉到他要干嘛,林深倏地回过神来,往后侧了侧脸,下意识想要躲开。
周围有人。
陆景并不在意,继续靠近,替他揩去泪珠。
“不要难过,只是演戏。”
“现在结束了。”
两人从弥漫地尘沙中站起来,陆景迈着长腿往外走去,工作人员为他送上花束,此起彼伏的“杀青快乐”团团将他包围。
祝福一声接着一声,合影一个接着一个,方才沉重的氛围很快烟消云散,为庆祝主演之一杀青,副导自费买了一个六层高的大蛋糕请全组。
从始至终林深一直安静站在一旁,一切热闹都好似与他无关,他在这场浩大的庆贺里显得格格不入。
陆景被围着切了蛋糕,又跟大家来了一张合影,终于从人群中间逃脱出来的时候,林深早已不见了人影。
大合照结束后,他就一个人悄悄离场,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这会儿天际已经微微泛白,清晨早风徐徐拂过沉睡了一夜的山鸟丛林,远处溪水清鸣,人间万物复苏。
陆景在休息室找到林深,林深盯着空气在发呆,没察觉身后有人。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他眼前,端着一盘蛋糕。
“怎么不留下吃蛋糕。”
林深看着蛋糕,没有说话。
陆景无奈,拿勺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张嘴。”
林深看起来仍没回神,只是本能地听话张嘴。
绵甜的奶油在味蕾晕开,林深眸子动了动,抿着唇把奶油咽下。
“甜吗?”陆景问。
“甜。”
陆景把蛋糕放在桌上,朝林深张开双臂:“我们一起合作的第一部 电影,不来为我送上杀青祝福吗?”
林深定定注视陆景,上前一步抱住陆景的腰,脸埋在他的颈脖,轻声说:“恭喜杀青,陆景。”
陆景回抱住林深,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那只是电影里的故事。”
“我们不会有那样的结局,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陆景感到林深又往他怀里深埋了几分,须臾,肩上传来一股湿意。
怀里的人开始抖动,哽咽的声音再也掩饰不住,陆景听见林深用酸楚到极致的嗓音颤声道:“对不起,我还是舍不得你。”
“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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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眼光
“不离婚,现在说什么也不离婚。”
压抑的哭腔从喉咙挤压出来,连日来遏抑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轰然砰发。
林深原以为自己离开陆景就是最好的选择。
剧本里的结局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明明很早就知道结局不会尽如人意,可是当拍摄进度真正来到这天,当他真正看到晏北行死在炸|药之下,沈南停因为“真相”错过所爱之人,一个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爱人筹思谋略,一个满腹爱意最终成了追悔何及,林深终于意识到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真相”,最应该在意的也不是自己应不应该离开陆景。
这一刻所有是非得失都化为灰烬,一切利弊权衡都冰消瓦解,分手离婚不再是两个相爱之人的最优解,抛开全部顾虑和担忧,在刚刚经历过“生死”的绝境之地,林深也想自私任性一回,与曾经笃定离开的自己咬牙作对。
他忍不住了,他没办法再忍住,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歇斯底里地叫嚣着、嘶吼着;每一个动作都在不忍释手地挽留着、惜别着;每一寸肌肤都在靡所底止地依恋着、流连着。
他离开不陆景,他不想离开陆景,他不能离开陆景。
澎湃汹涌的思绪转化为滚滚泪珠,陆景肩头湿透了,耳边是一声声哽咽绝望又懊悔无边的“对不起。”
林深找不到方向了,他在绕满迷雾的十字路口兜兜转转,再抬头,陆景忽然出现在眼前。
宛如即将溺死的人看见最后一根浮木,林深紧紧抱住陆景再也不肯放手,他将自己完全交给浮木,任由浮木带着他寻找走出迷雾的方向。
他一边放任浮木带着自己漂流,一边颤抖着声音不断呢喃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陆景,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爆|炸的余响里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散不尽的硝烟几乎要将林深淹没。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断断续续的声音穿透骨骸潜进陆景耳膜,血液运输着词句抵达胸口,引得陆景心脏一痛。
原来林深为了他,竟忍受着这样的折磨。
明明那么不舍。
他用力把林深抱得更紧,似乎想要将他嵌进自己的骨髓。
“不离婚,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你离婚,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
从你三年前再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我们会共同走过彼此的余生。
-
陆景只短暂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他的戏份结束后,一些需要补拍的镜头很快提上日程。
林深剩下的戏也不多,今天除了跟陆景合作那场,别的都是偏日常向,仍由副导执导。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一整天都没再见面。
晚上七点,陆景准时出现在碧成轩。
今天是他和简小姐约定见面的日子,两人订婚的事全是长辈在进行沟通,他们作为当事人,连面都没有见过。
碧成轩是一家私密性极高的中式餐厅,陆景刚到门口,就有人迎上来问是否提前预约。
陆景:“简小姐订的包间。”
服务员查看工作平板,过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说:“先生,今天有两位简姓小姐定了包间,请问与您一起的简小姐是哪一位?”
陆景这才记起,他忘了问简小姐的名字。
“抱歉,我……”
正要说明自己不清楚简小姐的姓名,另一位服务员走过来,对陆景道:“陆先生,简小姐特意吩咐过,如果您来,让我直接带您过去。”
这位服务员衣着跟刚才那位不太一样,她走过来,原本跟陆景对接的姑娘自觉退到一边。
碧成轩是简家的产业,简小姐特意交代自己回来并不奇怪,陆景微微颔首,跟人进了包间。
环境雅致的包间内空无一人,陆景向里走了几步,看见桌上压着一个信封。
拆封取出信纸,里面只有短短两句。
“我已向父母说明婚约欠妥之事,请陆先生不必为此挂心。”
“祝你与林先生百年好合,白头终老。”
——简星月留。
放下信纸,陆景还有些恍然。
原来简小姐竟是简星月。
接连几月困扰他的雾霭好像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不过转眼,暗淡了许久的世界便迎来了朝阳。
回到剧组的时候,林深正在准备一场夜戏。
陆景站在一旁看他跟对手演员设计动作和走位,时不时提点几句,夜间十一点左右拍完副导执导的内容,后面的戏交由陆景。
面对陆景时的林深说不清到底是更放松还是更紧张,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跟陆景一起工作的时候,他的效率有很大的提高。
毕竟是被陆景开过无数小灶的演员,他们之间的默契很多时候只在一个眼神,亦或一个动作之间。
凌晨一点,导演宣布收工。
林深需要卸妆,回酒店的时间比陆景晚些,他进门时,陆景正在洗澡。
他刚把剧本放下,给热水壶插上电,浴室门便从里打开。
陆景没穿上衣,肩上挂着一条毛巾,精壮的肌肉随着擦拭头发的动作,轮廓更加明显,手臂青筋若隐若现,几滴水珠从发梢滴落,沿着紧实线条蜿蜒而下。
林深转身时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尽管这世上除了陆景本人,恐怕没有第二人比林深更加了解他的身体,但这样具有冲击力的完美身躯,还是让他几乎快要挪不开眼。
简单把头发的水珠擦去,陆景套上上衣,走到林深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去洗澡?”
林深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道:“刚才陈哥打你电话,你手机关机了,好像是工作上出了点问题。”
陆景把手机开机,迎面而来的是十几个未接来电。
林深:“陈哥打了这么多电话?问题恐怕有点棘手。”
陆景点进通话记录,十八个未接电话里只有一通来自陈异。
林深看着另外十七个备注“妈”的未接记录,眸光动了动,刚想问什么,陆景就切出页面,点进微信。
陈异给他留了言,陆景回复了解决方案,正要关掉手机,电话铃声响起。
来电人仍是陆太太。
林深的声音先他挂断电话的动作响起:“陆景,接吧,可能确实有什么事。”
陆景手指一顿,拉着林深在沙发坐下,接通后点开了免提。
陆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悦:“陆景,你去见过简小姐了?”
“我约了她见面。”
“你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陆景,”陆太太声音严肃,“简小姐突然提出不想联姻,简太太和简先生怎么劝都没用,他们一向疼女儿,之前简小姐分明对你很有好感,一听是跟你结婚立马就点头同意,如今马上就要订婚,她却忽然悔婚,到手的亲事就这样飞了,这样你就满意了?”
“我确实约了简小姐今天见面,不过她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约会地点,想必简小姐有更好的追求,这样的结果对她对我都很好。”
“你……你!”陆太太显然不相信他没与简小姐见面的话,“简家实力雄厚,在金融和娱乐圈都有巨大影响力,如果能跟简家联姻,对你今后事业上的帮助是无可限量的,为了你的未来我这些年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你爷爷跟你爸在你的婚姻大事上胡闹,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
“我的事业不需要别人帮助,更不需要别人插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您也该早点接受事实,我和林深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胡闹,我想这一点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话题,如果您还是不肯接受想要反复劝我,那我只能用关机来回复您了。”
陆景的嗓音不急不躁,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回旋耳畔,不容置喙。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回音,不知过了多久,陆母终于疲惫开口:“如果半年后你还没改变主意,就把他带回家来,我们正式见上一面。”
“有时间我会带林深去看望您和爸。”
挂断电话,林深还有些晃神:“简小姐和你解除婚约了?”
陆景自然把他搂紧怀里:“嗯。”
林深:“你今天约了简小姐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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