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没过多久,宋景桉的同事们都知道他有个每晚顺路过来找他的房客。而姜修的同事们也知道了,那个每次安安静静等在大厅的漂亮男生是宋医生的房东兼室友。
不知情的同行导演曾私下向宋景桉打听过姜修的情况,想问他愿不愿意来参演自己新的音乐剧。
回想导演得知姜修是个兽医而非专业表演人士时,那大失所望的神情,宋景桉笑道:“那个导演第二次说的是,你去客串不说台词的路人甲也行,问你愿不愿意。”
姜修笑得肆意,玩笑道:“谢邀啊。我就不去了,我上台肯定会舌头打结,嘴笨到忘词......看起来非常不聪明。”
宋景桉明显不信:“真的?”
“真的。”
“我话多那都是后来练出来的。记得小学那会儿,老师让我主持年级的学生节目,我一听坏了,那会儿我普通话说的不怎么标准,回家对着我......对着我妈就哭,急坏了那会儿......”
姜修在孤儿院的时候并不算是很听话的小孩,学习也不怎么用功,别人眼里的优秀都是到了姜家后,他后天努力补回来的,他清楚这和养父母对他的教育以及用心脱不了关系。
他们看着他一点点改变,被培养成他们喜欢的小孩,却在最后说弃就弃了。
儿时被抛弃,好不容易再次得到了温暖,却在成年之后被二次抛弃,这无疑是他心里最深的疤,它们会反复发作、溃烂,时不时血淋淋的刺痛姜修。
他在外头的这些年,经常在聚会场上喝的烂醉,他原本以为酒精麻痹之后便不会再想起养父母和弟弟,没成想却越喝越清醒,那些冰冷的话和决绝的目光,总是能反复刺中他。
后来,姜修干脆把酒戒了,在新生活开始时,在他决定带着猫回来安家,他是崭新的自己。
姜修在提起母亲时明显的顿了一下,之后的语气莫名就变小了,没了刚刚聊起儿时糗事时得意诙谐的模样。
两人此时正好路过沿江的公园,里头热闹非凡,霓虹闪烁的夜晚,隔一段就有聚众广场舞的老人,滑板青年时不时从身边经过......
但不得不说宋景桉是个合格的听众,他的内心世界并没有表面所呈现出来的那么匮乏,或者说小心翼翼。
他会让人莫名的觉得,他真的有在认真听你讲每一句话,即便是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童年。
“然后呢?”宋景桉侧头看向姜修,似乎疑问他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姜修眯着眼看向红绿灯对面的一条灯火通明的小路,迟疑道:“那边,是三中?”他其实只是打眼一看感觉熟悉,便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宋景桉的目光循着他望过去,确定道:“是,是三中的老校区,新校址偏郊区一点。你想去看看?”
姜修收回视线,带笑的目光在闪烁霓虹中似乎蒙了一层很薄的雾,他下巴点了点另一条路:“我们走这边。”
“你,你以前是三中的学生?”宋景桉语气里带了点小惊讶,他又回头望了眼路对面:“好巧,咱两,咱两做过短暂的校友,我在这儿读了一年就,就转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们各自提起一些关于年少的事,姜修总会言简意赅的几句带过,他面上永远是带笑的,可也一直是无法被人看透的,他似乎在有意识的回避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的记忆。
宋景桉能感觉到这些,所以他尽可能在聊天的时候避开少年时的话题,但这个阶段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所以偶尔会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姜修意识到自己忽然转变的态度似乎让宋景桉误会了,便又指着前方一个很大的书店说:“我记得那儿以前是个很小的书店吧? ”
“旁边的糖水店还开着,很多年了,我偶尔路过还会去买......”宋景桉顿了一下,忙转移话题:“怎,怎么?你要买书?”
宋景桉侧头看了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红绿灯,又望了眼前头醒目的书店门头,内外皆是涌动人潮。
此时正好有滑板少年从二人身边飞驰而过,掀起初秋夜晚里的微风,宋景桉的衣角被带起,霓虹迅速点亮他好看的眼眸。
姜修喉结一动,不动声色的目光掠过宋景桉:“我正好去买本专业的工具书。”
“正好,我也很久没逛过书店了。”
姜修与宋景桉并肩走着,却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你喜欢那家糖水铺的什么?”
“鸡蛋仔和双皮奶。”宋景桉脱口而出,却有些不安的补了一句:“其实......”
“他家有隐藏食谱。”姜修的眼尾带着好看的弧度,因为身边太嘈杂,所以微微侧身凑近了宋景桉说话。
带点慵懒的男声陡然钻入耳膜,宋景桉慌神几秒,这次倒是没有直接避开:“那,那买了书,请你,请你尝尝?”
“好啊。”姜修似乎并未注意宋景桉面上的异色,只是快到书店门口时,他才懒懒地开了口,补了一句:“好巧,我也喜欢鸡蛋仔。”
第16章 十六 . 察觉
远处高耸入云的异形建筑群是这座城市的CBD黄金地段,偌大的LED屏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清晰可见。
宋景桉只瞥了一眼,便垂目去看糖水铺的菜单,大屏上是给某位华裔外籍说唱歌手的应援。
飞速转变的画面看的人眼花缭乱,宋景桉依稀记得这位说唱歌手是最近才火到国内的,剧团里有好几个同事是他的粉丝,艺名是一个字母,J。
姜修将厚厚的两本书换了个手拎,他原本没注意到大屏,刚低下头又倏地抬眼去看。
宋景桉恰好抬眼询问对方要点什么,姜修眼里迅速划过的复杂神情被宋景桉尽数看见。
宋景桉循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姜修:“你,你喝什么?”
姜修一怔,回过神来,笑容依旧懒懒的挂在脸上,似乎刚刚只是宋景桉看花了眼。
宋景桉一直隐约觉得,姜修的内心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随性不拘,他的那些看似毫无分寸感的行为,以及健谈话痨的行为,不过是他在基本社交礼仪中愿意袒露的一面。
回家的路上姜修依旧是平时的状态,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但宋景桉依旧敏锐的感知到了他有一点不同,他偶尔会失神,兴致并不高。
宋景桉这个能敏锐感知周围人情绪变化的能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会注意到每一个人的细微变化,以此来改变自己的说话语气和行为,他觉得自己久而久之变得结巴以及不爱社交,其实是被这种敏感给连累了。
回到家,互相道了晚安,宋景桉便回到二楼。
怀里的猫刚放下去,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妹妹宋景苏。
电话一接,宋景苏愉悦的声音就飘了过来,清脆的声音直击宋景桉天灵盖。
宋景桉仔细听着那边热闹笑声的背景音,眼皮陡然一跳,一般宋景苏这个点给自己打电话准有事:“啥事?”
“哎哟,我没事不能给我亲爱的哥哥打电话吗~”
“别套近乎,赶紧说事。”宋景桉打开外放,随手拿了家居服换上。
宋景苏清了清嗓子:“你演出期是不是马上结束了?最近休假吗?我这两天要过去一趟。不过你放心,我不住你那儿,我要跟朋友去音乐节玩,想借你的车开一开......它是不是已经厚厚一层灰了?”
宋景桉当然知道他妹并不是真诚的邀请他:“这周就结束了,不过我想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车你开走就行。”
“好的哥~爱你~”
目的达成,电话挂的挺快。
姜修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门掩着一条缝,被橘猫带头用脑袋顶开,一橘一白两道影子长驱直入跳上他的床,开始二猫互掐。
姜修戴着眼镜翻刚刚买回来的工具书,他从回来就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敲键盘,依旧是养宠公众号的科普类稿件。
凌炀的电话就是此时打过来的,姜修接起:“哟,这个点您一般不给我打电话。”
凌炀笑嘻嘻道:“嗨呀,这不是下午又去钓鱼了吗,给你家三只猫的口粮准备好了,这次不配送,自提啊。”
“行,那我明天下班去找你。”姜修将书放在一旁,又打开了网页找资料。
凌炀在那边絮絮叨叨磨磨唧唧讲了半天,都是些没什么重点的口水话,一会儿问姜修最近工作怎么样,一会儿又说自己准备开个分店,然后又吐槽一下姜修他们几个最近太忙了,都没空聚聚。
姜修摸了摸凑过来的大胖,舒服的靠近沙发里:“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欲言又止了。”
“哎也不是,就......咳,你那傻x弟弟最近回国参加音乐节,昨,昨天刚落地。这,这这事你知道不?”凌炀结巴了。
“嗯,我晚上和宋景桉去三中那边的书店,看到姜聿的大屏了。”姜修猜到他要问这个,打趣:“怎么,你,你你结巴了?”
“你这人,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刚回来没多久准备定居了,结果他就......”
“音乐节也就几天,姜聿那么恨我,我也烦他,不可能那么巧遇见。”姜修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自己眉心。
“老两口这些年没主动联系过你?”凌炀思索了许久,才问出了这句话。其实他很少问姜修关于姜家人的事,对方也是偶尔想起的时候提几句,平静又陌生。
“对,他们已经换了联系方式。”
“啧......”凌炀语气不屑:“多狠的心呐。”
“欸对了,让你帮忙查的人你查的怎么样了?”姜修开了功放,把手机放在一旁,捞起了一旁喵喵叫的大胖。
“那个叫于衡的,现在是亿斯酒店的大厨,人际关系挺干净的,没什么不良嗜好。然后就是那个汪名,你也知道周边郊区外还有没拆的城中村,这人现在还是个混子,前些年手脚不干净,偷手机偷电瓶车,有前科,这几年在他们那边城中村里做了点小生意,反正就是人品极差......”
“好,我知道了。”
“那你最近多注意点,有事给我打电话。”凌炀笑得贱兮兮的:“要干架记得摇人啊。”
“您今年贵庚啊凌少爷?还干架,幼稚不幼稚。”
两人正准备掰头一下,姜修卧室门被敲响了,满脸焦急的宋景桉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姜,姜修,外头,外头院子里好像有一只小猫,一直在叫,好像卡在哪了,你,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走,去看看。”姜修放下大胖,从沙发里站起来,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宋景桉面前,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凌炀自己有事。
凌炀喊了几句发现无人回应,却能听见姜修和宋景桉时近时远的交谈声,凉凉的骂了一句“重猫轻友”便撂了电话,可转念一想,似乎还带了点“重色轻友”的意思。
第17章 十七 . 邀请
原来,那只一直扯着嗓子嘶吼的小猫不慎掉进了空调外机里,因为遮蔽物太多,它一时没办法跳出来,所以急得大叫。
露出来的缝隙只够塞进去一根猫条安抚它。吃的在嘴边,小猫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
“你这空调外机......”姜修望了好几眼也没看明白眼前这东西是空调外机。
“额......”宋景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其实上个月就准备找人来拆的,结,结果我太忙了就一直没顾得上。”
“你来继续喂它,我想办法把上头这些东西清走,把它捞出来。”姜修示意宋景桉来帮忙,那人忙接过了他手里的猫条。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包括人与猫的互动基础也打的算扎实,就在宋景桉觉得一定不会再出差错时,姜修却被受了惊吓的小猫狠狠踹了一脚,等将它顺利捞出来后,姜修胳膊上明晃晃的血痕异常清晰。
宋景桉的院子里长期备了新鲜猫粮和水喂养路过的小流浪,这只应该是新来的,不熟悉地形。
姜修提溜着被成功救出的小三花的后脖颈,才发现小猫的后腿有伤。
姜修仔细检查三花身上是否有其他伤,似乎一瞬间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语气认真:“你去我房间,拿斗柜上的黄色医疗箱,那是给小动物准备的。”
“好。”宋景桉迅速进房间,拿了黄色医疗箱和门口的碘伏,还顺手拎了个航空箱,又急冲冲的跑出来。
入眼便是姜修一边给三花喂猫条,一边极其轻微的给它做检查。
“怎么样?”宋景桉凑近,轻声问道。
姜修动作娴熟的将猫条递给宋景桉,伸手从黄色医疗箱中找东西帮小猫处理伤口:“腿上的伤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口子不深,养几天就能好。”
“你先处理你的伤.......”宋景桉望着姜修胳膊上的血口子,有些内疚,语气也莫名变小了许多。
宋景桉清楚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似乎已经变成了常年跟在他身边,并且根本无法割裂的一种行为,习惯性揽责。
每当一件事情发生时,他习惯从自己身上找责任和缺点,即便很多时候他都清楚不是自己的问题,他一直在努力的克制这种心理,但依旧无法完全控制自己不去乱想。
姜修感觉到那人似乎兴致不高,微微抬眼便捕捉到了他眼里的歉意和尴尬。宋景桉似乎有些紧张,唇紧紧抿着,指尖冰凉。
姜修咧嘴一笑,满不在乎的模样:“怎么?你怕血啊?房东你不会是被我这伤吓到了吧?”
宋景桉垂着头帮他给猫处理伤口,闻言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怕血。”长腿¬´老阿⁆姨追“]更整理
姜修继续逗了他一句:“那你是心疼你的房客被抓了这么长一血口子......”
宋景桉倏然抬头,却撞进了对方慧黠带笑的眼眸里,姜修继续说:“就没人帮你带早饭了?”
宋景桉眸中刚刚的震惊归于平静,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故意逗他,似乎是想缓解他的自责。
姜修给三花猫的腿上打了个漂亮的小蝴蝶结,将它放进航空箱里,又对宋景桉说:“我可是兽医,这种情况隔三岔五发生,而且每年需要打的针剂我都没落下过,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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