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所有人目光顿时移到季崇脸上,包括祝星纬,后者被这么一盯,顿时急了,脸气得隐隐发红,“我没有,我那是以为碰见熟人了,就想跟过去看看是不是他、跟他搭个话,结果走过去发现好像不是,就立刻回来接着等了!”
“熟人?你才回国多久?”祝嘉昱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再说了,你能和年轻小男孩是什么熟人!”
季崇忽地噤声,像是也被这句话提醒了什么,他因愤怒而涨红的面色缓缓褪成原先的苍白,片刻后,竟然罕见地没反驳,而是点了点头:“也对,我都多大了,真算起来,也该——”
他没说完,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生气,只平静地垂下了眼睫。
气氛变好了许多,祝嘉昱让不相干人等先离开,等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一个电话那头旁听的关越之后,季崇才再度重申道:“我确实认错人了,但是我没有要勾搭谁的意思,既然我已经要和祝二结婚,我自然会履行和他定下的合约,这点祝总大可以放心。”
祝嘉昱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季崇不和他吵,他自己也嚷不起来,闻声便说:“放心不放心是靠我自己的判断。我会想办法再确认这件事情的。”
“季总,”他道,“好走不送。”
季崇的脾气和祝嘉昱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没有,这会儿都被这么下逐客令了,也没表露出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扯着祝星纬衣袖就要走;后者一时不察,被拉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拿稳手机:“等下,我还有点事!”
季崇便停下,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人举起手机放到耳朵边:“喂,阿越,我先挂了,你们进门了吗?……哦哦,好,我马上来啊。”
祝星纬挂断电话,接收到来自未婚夫和亲哥一言难尽的视线:“又怎么了?”
“个不长心的玩意儿!”祝嘉昱骂他,“你就给关越直播咱家吵架?”
“那又怎么了?都一家人的,他又不会乱说。”他不以为意,“关越拿我当哥们,我也拿他当兄弟!”
“……”祝嘉昱说不过他,烦不胜烦,“快滚。”
祝家老二便跟着姓季的一起麻溜滚了,还在走廊上和来祝嘉昱办公室送文件的席泽擦肩而过;祝星纬见过席泽,知道些秘闻,但现在一切都正常,倒不觉得有什么,但身侧季崇的身影却一顿,忽然问道:“刚刚那个人,我好像没在君祝见过他,新来的么?”
“你小点儿声啊,一会儿被我哥听见又该以为你偷偷查他员工,到时候还要我来给你俩打圆场。”祝二闻言很头疼,但还是答了,“……你说刚刚那个啊,他确实是新来的,而且据说还挺厉害的,不过我不关注这些。”
祝星纬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眼下季崇与他还不算是完全的利益共同体,他可不敢像对待关越那样嘴上没个把门的对待季崇;况且席泽真论起来和他们祝家其实没什么大关系,即使他与关越江尧再亲近,也知道这些事不是他能随便议论的。
“祝星纬。”季崇看了他一眼,一听便知他在随口糊弄,“有些时候我觉得,外界传你不学无术、脑袋空空,其实是对你的一种夸奖。”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电梯,季崇很倦似的倚靠在电梯扶手上,下行的电梯轿厢里,他突兀开口,“今天下午我说以为碰到了熟人,结果是我认错,被我认错的、就是刚刚送文件的那个。”
“所以呢?”祝星纬本能警觉,“既然你已经确定认错了,还问我干什么?”
“做交易,当然要先展示自己的诚意。”电梯门徐徐展开,季崇伸手把住一侧,绅士地让行,随后才接上方才的话,“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认错他吗?”
祝星纬像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季崇,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很在意你想勾搭谁这件事吧?你觉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吗?不,事实上我完全无所谓,你想搞谁、认错谁都和我没关系,只要不闹到我哥这儿,随便你。”
季崇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阴郁,但面上却分毫不显,反而笑了:“和江尧有关,你也不在意吗?”
“……”
“我从刚才到现在可没说过一句假话,我确实以前曾在英国有个熟人,他和你哥招的新员工——怎么说呢,某些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祝星纬一怔,几乎是瞬间便联想到关越曾说过的那个不知具体名字的沈先生,他有预感季崇接下来说的话将会至关重要,于是没犹豫,很快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制止道:“去车上说。”
季崇垂眼瞄自己被攥着的胳膊,顺从得令人出乎意料:“好。”
两人坐上了车,驶到附近一个空旷的马路边,祝星纬心神俱震,缓了缓才开口:“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这位先生,”季崇保持微笑,“你总得提供给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吧?”
“……你想知道什么?”
“名字,”季崇道,“那个人叫什么,以及,他和江尧有没有关系。”
祝星纬还有些犹豫,不知道眼前人到底值不值得交易,甚至有一瞬间想掏出手机让关越自己来和这个喜怒无常的季总互通有无;但他很快按捺住了,因为此刻明显还不是告知关越的最好时机,而且说白了关越知道的他几乎都知道,可是季崇这人难应付,他都不太搞得来,鬼知道这人现在说这个,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总不能再坑了关越。
季崇像也看出他所想,了然地长叹了一口气:“总之呢,我是只信得过你的,其他人可都没这个待遇。而且我觉得我也已经够有诚意了,祝少爷要是还不信我,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席泽。”祝星纬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地道,“那个人叫席泽。是江哥推荐来我哥公司的。”
“席泽?”季崇一挑眉,意义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很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不问我其他的了?”
“我说了,我只想知道这个。”季崇无所谓地答,“好了,现在告诉你我知道的,有段时间我在英国因为一些事情住进了医院,住院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比我小几岁的男孩,据他自己说得的是心脏病,很难治好的那种,他和席泽某些角度有点像,所以我今天第一眼见席泽,还刚好是在医院拿药,就以为是他也回国了。”
季崇没问祝星纬,席泽和他所说这人的关系,或许是真的不想知道,又或许是有自己的判断,总之,他如同自己承诺的那样什么都不多问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记得他,是因为在我住院的时间里,从没人来看过他,只有护工照顾;刚巧,我在国外的人设是冷酷无情霸道总裁,所以也没什么人来看我。我们俩病房挨着,又都是华国人,他就经常来串门找我聊天,后来我病治好了要出院那天,他本来说来送我,结果临时告知我他来不了了,因为那天有人来探望他,他走不开。”
“你好像对这件事不意外?”季崇唇角的笑意扩大,“或者说——你知道是谁来探望他,是江尧。”
祝星纬冷着脸不吭声,季崇似乎也没打算从他这儿得到回应,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倒没亲眼看到江尧来看他,是他告诉我来看他的人名叫江尧,他在国外的这几年,每年江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他——哎,那小孩儿估计住院住得不适应社会了,特别好哄,什么都往外说。”
“所以你才问我席泽和江尧有没有关系,以此来推断此江尧是不是彼江尧?”祝星纬勃然大怒,“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季崇,你套我的话!”
“怎么能叫套话呢?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呀。”
季崇还是一副笑眼弯弯的模样,即将入夏的天气里,又不是什么商业场合,连素来体虚的祝星纬出门都换上了短袖,而他却穿了个全黑的薄毛衣,极怕冷的样子;若不是祝星纬此前看过婚检报告,恐怕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别生气啊,”只见季崇慢条斯理地道,“我还没说完,后来我某天心血来潮回到那家医院想探望我的小友,那儿的护士还认得我,向我打招呼,我问她之前和我一起住院的那个小男生在哪里,她说他的家属为他办了转院,早就走了。”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他声音忽然变得正经,“那男孩住院的时候病挺严重的,我想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我和他的约定是否还需要我继续履行。”
“……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孩天真不切实际的话,他说他有个弟弟,只不过很多年没见了,真想再见一面,看看对方过得怎样;还询问我以后是否会回国,如果回国能遇见江尧,可不可以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帮忙照顾,等他好了他会想办法报答我——他大概以为江为了支付他的医药费用在国内过得很辛苦。”
祝星纬喉间哽塞,他不知道这个真相是否应该由自己来宣布,但却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季崇,他死了。”
你不用履约了,因为这是个永远不能回本的生意了。
季崇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这次终于没能维持住笑意,轻声地道:“是吗?那我可真是做了笔赔本买卖啊。”
远处邻着一座上了年头的旧公园,隐约可以看到有零星几个老人聚在一起下棋,他望向那里,没头没尾地说:“他叫沈临瑜,有一个已经去世的哥哥,叫沈临珺。”
“我们也常一起下棋的。”
作者有话说:
季崇:我今天去医院的路上把你哥给打了。
祝星纬:(震惊)(生气)你打我哥干嘛!
季崇:(非常生气)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去医院!啊哒,受死吧祝嘉昱!
-很久很久以后-
祝星纬:(纠结)(扭捏)季崇,你到底为什么打我哥啊?
关越:家庭不和,多是老二无德。
【ps.季崇和临瑜没有除了友谊以外的东西啦,江尧和临瑜也是,临瑜是个很好的孩子,至于为什么江尧不提他,这个后面会说!本文进入后半段咯!各种cp都很明朗,谁脑子有病谁不聪明应该也可以一眼看出来(抱歉段高阳,生cue了
pps.揭露一点季总黑历史,他和临瑜下棋老是输,江尧偶尔陪临瑜下棋也几乎没赢过,很聪明的宝贝临瑜,不知道和哥哥比起来怎么样呢
第38章 放弃
沈临瑜的死讯对季崇来说似乎是个不小的震动,以至于让他送祝星纬去酒吧的后半程,都没再说什么话;不远处Free的牌子已经清晰可见,祝星纬心不在焉地落下车窗向外看,同时用余光偷偷地觑他侧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说:“……节哀。”
季崇慢慢地把车停在大门前,过了会儿才答:“我有什么好哀的,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聊了几句,世界上每天那么多人死,真说起来和我有联系的多了去了,我难道每个都要伤心一次吗?”
“……”祝星纬被他噎得语塞,咬着牙恨恨道,“那你可真是没心肝。”
车已经完全停了,季崇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忽然很轻佻地问了句:“祝二,我有没有心肝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祝星纬心慌乱地漏跳了一拍,完全扭过头去,莫名不是很想和他对上眼神,但却还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季崇也不催,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曲起指节在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大概又过两分钟,才听祝星纬语速很快地说了句:“就算是沈临瑜的嘱托,如果你信我,也别再接近席泽了。”
“我说了——”季崇拖长声调,“我没听任何人的嘱托,就是闲着没事干,忽然想起有这么一桩往事。说实话,要不是席泽长得像沈临瑜,我早忘了。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的劝告,祝二,看来你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在意我嘛。”
祝星纬几次三番被这人弄得无语,这会儿真有些恼了,转回头想骂两句,但刚一回头,就对上季崇深黑的眼睛;两人很少像这样对视,用祝嘉昱的话来说就是“季崇那个狗东西一年四季都懒得正眼看人”,他有些慌神,要骂的话也忘了,张口时结巴了一下,莫名其妙就变成另外一句:
“我听我哥说了,你去了江哥的那个展览会,你要真忘了沈临瑜,干嘛跑去给江哥他撑腰?难道你这种人也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季崇颔首,很受用的样子:“巧了,我这人最擅长吃力不讨好。而且谁告诉你我是去帮江尧了?只不过偶然听说江尧关越两人准备在展上挑选我们两个的结婚礼物,所以亲自去把把关。”
“……他们可没说起有这件事,看来季总审美有限,无错可挑?”
“无错可挑。”季崇笑得十分灿烂,“倒不是审美有限,只是一想到礼物的含义,就觉得送什么都好,哪怕江尧和关越这周捧着狗尾巴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也会开心收下的。”
“你少在这里发癫。”祝星纬皱眉骂他,拉开了车门,“该说的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我走了。”
“好,”季崇从善如流,“拜拜老婆。”
“……滚!”
-
祝星纬发了好心,但季崇似乎不怎么想承他这个情,一句石破天惊的“老婆”把他给定在了路边,随后便开着车扬长而去,独留他一人被气了个半死,转头要进酒吧时还刚好遇上了出门透气的关越。
关越还对他刚刚和季崇的对话毫不知情,笑着走过来揽他的肩膀:“大老远就看你拉着脸,怎么了?还气你哥和季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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