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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明(玄幻灵异)——叶莞

时间:2023-10-24 08:32:37  作者:叶莞
  “晚安。”傅宁辞转身替他带上了卧室的门。
  关门声在背后响起的那一刻,容炀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维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阳台上。
  傅宁辞给他安排的卧室在二楼,正对着自己的那一间。房间的面积挺大,估计是把卧室和书房直接打通了。
  阳台外面有棵香樟树,生得枝繁叶茂。容炀抵着栏杆,探出身,把离他最近的枝条拉过来,从上面取下一片叶子,然后轻轻地吹了口气,枝条立刻疯长起来,像是植物生长记录片里的快镜头,很快,就延伸到了另一侧的阳台上。
  容炀拿着那叶子走到书桌旁坐下,就这短短的几步内,树叶开始变得透明,像是墨绿色的琉璃,叶脉下流淌着悠悠的光,然后上面渐渐现出了傅宁辞的身影。
  他还没有睡,换了身浅灰色的家居服,鼻梁上架着副黑色金属框的眼镜,手里抱着笔电正倚着床背在看各族的报告。
  估计是有点困了,傅宁辞一边看一边打哈欠,中途还起床冲了杯咖啡喝。就这样过了两个多钟头,容炀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把笔记本一合,眼镜也没摘,伸了个懒腰,裹着被子往下挪了挪,探出手关了灯就睡了。
  容炀看着那片叶子上的影像变成了一片漆黑,从行李箱里拿了个木盒子将它放进去,那个盒子里还装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鹅卵石,五颜六色的羽毛,甚至还有一颗小小的纽扣……容炀看着那些小玩意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很柔和。
  “先生。”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容炀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他一把将盒子盖上,走到桌前用手指在水杯里沾了一滴水弹开,空气中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水膜,温度都在一瞬间低了不少。
  “你来这里干什么?”容炀转过头,阳台的玻璃门边靠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长相倒还算英俊,就是眼睛大得有些诡异,半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那男人站直了身体,垂着手,微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我又找到了一条龙脉的下落,特意前来和您汇报。”
  “舒赫。”容炀没有理会他的话,淡淡地说,“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哪里能来,哪里不能吗?”
  “我查探到星君已经熟睡了,又实在事出紧急,所以才敢冒险前来。”舒赫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说着便要跪了下去,容炀手往上抬了一下,他的膝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
  “行了,起来。”容炀指了下床边的椅子让他坐下,“说吧,龙脉在哪里?”
  舒赫神色有些迟疑,“在您家。”
  “在我……”容炀反应过来,“在钟家?”
  “嗯。”舒赫点点头,“钟家的老宅下便是龙眼所在。”
  “确定吗?”
  “我已经潜入钟家查探过多次,想来不会有错。”
  容炀薄薄的唇抿成一线,他跟的这一支是钟家的旁支,钟家的老宅是嫡系住的地方。嫡系的子孙一贯深居简出,两边并不亲厚,只是每年七月半会时送些法器过来。
  “先生?”舒赫见他迟迟不说话,简直坐如针毡,试探着叫了一声。
  “你去取。”容炀沉吟片刻说。
  “我?”舒赫愣了片刻,取龙脉是大事,稍不注意便会地动山摇,难以收场。以往他找到了龙脉,从来都是容炀自己前去。“先生,我……”
  “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只能你去办。”容炀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隔着两扇木门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眉宇间却有一道忧色一闪而过。他虚抬了下手挡住舒赫没说完的话,“你先去,尽量拿到,如果……如果到时候不行,我自然会去处理。你只要记住,不要伤到龙脉就好。”
  舒赫只能低低应了句是。
  “对了。”容炀抬手压着眉骨,有些疲惫地问,“你们族里内讧又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三百多年的妖王,连这些都处理不了了吗?把文曲和廉贞都引过去,真是长本事了。”
  他语气淡淡地,倒听不出太多责备的意味,但舒赫却知道他只怕不高兴,“是我没有处理好,以后绝对不会……”
  “没有以后。”容炀打断他,“这次内乱又是谁在暗中挑事,你清楚,我也明白,有些人早就留不得了,你要是一再手软,那就只能我替你清理门户了。”
  “先生,她只是听了旁人的蛊惑,所以才会……,我已经将她关起来了。
  “她一次受蛊惑还说得过去,次次都受蛊惑,也未免太蠢了些。”容炀闲闲地敲着桌子。
  舒赫低着头,不再言语。
  “我不逼你。”容炀缓缓地开口,“妖族怎么管是你的事,但把文曲和廉贞都引过去,就是要坏我的事了。”
  “两位星君今天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了,并没有察觉到……”舒赫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低声说。
  “那万一呢?”容炀往后靠着椅背,“你是要让我前功尽弃吗?”
  舒赫默然。
  良久,容炀叹了口气,“算了,你先退下吧,以后轻易不要到这里来。”
  舒赫犹犹豫豫地站起身,退到阳台口却又停下唤了一声先生。
  “还有事?”容炀看他。
  “我……”舒赫望着容炀,喉结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走回容炀面前腾地跪下,膝盖在木地板上咚地一声响。
  容炀这次没拦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其实我今日擅自前来,还有一事想问先生。”舒赫手支着地,好像是希望能借此获得支撑,好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我就说,平时要见我都知道提前传音,今天却敢忽然到这里来。”容炀笑了笑,却并不见得怎么愉悦,“问我,你想问什么?”
  舒赫深深吸了口气,“我想知道,先生关在我妖族祭坛下一直沉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问这些做什么?”容炀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话。”
  舒赫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咬了下唇,又说下去,“妖族这次内讧,借的是云长老归西的由头,说是因为我德不配位,我妖族的长老才会一一仙去。”
  容炀握着茶杯,不带什么感情地问,“然后呢?”
  “云长老是棵云杉树,树妖可以离体寄托在枝丫或者叶片上,它的本体不知长在何处,也许早已不在了也未可知,在妖族的便是这样一根云杉枝丫,所以她但不能言语,没有感觉,早已是半死的状态。三月前驾鹤之时,那根云杉枝丫顷刻之间化成木屑粉末,但中间却有一点是红的。长老的遗骸本应该全部送到祭坛,可我觉得有些反常,便将那些红色的木屑留下,装进了一个瓷瓶里。第二天那些木屑消失了,我的枕边出现了一块云杉木的木牌,上面是写着一个,……也许是一个故事。”
  容炀的眼角轻轻跳了跳,依稀想起来当年的长明宫外的确长着些云杉树,傅宁辞惯爱坐在树枝上纳凉。他以为当初那场大战之后,那些树已经连着宫殿一并化成了灰烬,没想到……
  舒赫继续道,“上面写着,当初灵魔大战并非现在传闻的由于战乱引起,而是因为天魔降世。还说……”舒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还说天魔虽然魔力强大,但是刚刚降世本来不是七位星君的对手,之所以灵会战败,是因为……贪狼星君选择与其余几位星君为敌,站在了天魔那一方!”
  舒赫说完这句话,想到贪狼星君就睡在对面的房间里,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
  “还有吗?”容炀放下茶杯,像是完全不在意舒赫的失态,“继续说。”
  舒赫话已至此,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先生八年前将那人送来祭坛的时候,他曾经短暂苏醒过一次,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容炀微垂着眼眸没有说话,那其实并不算是苏醒,只是因为刚刚被容炀强制封印,五感尚未完全禁闭,而妖族祭坛毕竟妖力太足,与他犯冲,免不了被惊着了,一时有些呓语。
  舒赫不由放低了声音,“当时您命我关了祭坛,不许任何活物靠近,连我也不许……,但实际,我背着先生偷偷去过一次。那人听语气似乎在斥责什么,可声音太模糊,我又没敢靠近,只依稀听到了两个字。”
  “你反骨生得这么早,我还是太放心你了。”容炀一把抬起他的下巴,唇边竟然还带着点笑,“你听到了什么?”
  “天魔。”舒赫看着容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天魔。”
  ※※※※※※※※※※※※※※※※※※※※
  一般情况都是晚上七点半更,昨天是按错了,今天是因为晚上有事要出门,提前更了申榜,正常来说大家晚上七点半以后看就可以了。
 
 
第8章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扑过来,舒赫一下子没跪稳,往旁边偏了一下,身后冒出来一条墨色的蛇尾。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把尾巴收回去,复又跪在容炀面前。
  容炀沉默着,连呼吸都很平缓,好像刚刚的怒火并不来自他。
  舒赫跪在那里,壮着胆子抬起头,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容炀的脸却隐藏在黑暗之中,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容炀,好像也是这样一个角度。
  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舒赫的母亲是蛇族族长的女儿,父亲却只是个凡人。
  他说好听点儿呢,是个半妖,说难听点,就是个杂种。生下来便是蛇首人身,又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他出生以后跟着父亲呆在山下,他生得怪异,父亲带着他不敢住在村庄里,只能在远处的树林里生活。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舒赫被人发现,打得半死扔进了荒坟堆里。
  他那个蛇妖母亲还算有点良心,把他带回了妖族。但人族容不下他,妖族也不怎么容得下。他奇异的外貌让他母亲在妖族丢尽了脸面,对他动辄打骂,后来在外公的安排下,他母亲嫁给了另一只蛇妖,不就便有了弟弟,舒赫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他是半妖,本来就比一般的妖长得慢,加上常年吃不饱,瘦瘦小小的一只,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谁都可以欺负他。
  遇到容炀那天也是这样,几个年龄比他还小的妖族少年拿他当靶子扔石头玩,他一路躲躲藏藏地跑,后来摔下了一个山坡。那几个少年站在坡上看了他一眼,见还没死,便嬉嬉闹闹地走了。
  天已经黑了,前两天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他沾了满身的污泥,腿又摔断了,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面挪,忽然他听见前面的树林里有声音传来。
  也许是什么野兽吧,舒赫听人说这片林子里有熊。
  舒赫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跑不动,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他害怕得人形都维持不足,身后出现了那条令他难堪的蛇尾。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下来了,舒赫感觉有什么停在了他身前。
  舒赫强打起精神试探着睁开眼睛,眼前停着一双白底的黑靴。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男人,眉眼如画,穿着白色的长衫,上面用银线细致地绣着竹子,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
  “你是......?”舒赫挣扎着开口,可还没听到那个男人的回答,他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舒赫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上,身上原本破旧的衣衫已经不见了,换成了雪白的中衣。
  他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男人握着一只白色的骨笛,坐在不远处一张黄杨木的官帽椅上,听见响动偏过头,“舒赫,你醒了。”
  “你是谁?”舒赫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那男人没有答话,把骨笛收起来,端起条案上的一盏汤走到他面前,“先把参汤喝了吧。”
  “接着,总不能等着我喂你?”舒赫不敢说话,那男人把汤递到他手里,“我姓容,多年前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爹的朋友?”眼前的男人看着年岁并不大,更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舒赫不由得纳闷。
  “不算。”容炀漠然摇摇头,“萍水相逢。”
  舒赫低头喝了一点点汤,小声说,“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想回去?回妖族吗?”容炀伸手替他压了压被角,“他们总欺负你,你为什么想回去?”
  “母亲......母亲在家里。”
  “母亲?她对你好吗?”
  舒赫不知该怎么答话,只听容炀继续道,“你不如留下来,我可以帮你,在这儿,也没有人会为难你。想要报仇,日后修炼好了再回去。”
  “我没有仇要报。”舒赫说,他想自己生得怪异,其他人也不过是调皮罢了,哪里能算是什么仇呢?“不过谢谢你愿意帮我,是因为我爹吗?”
  “不是。是因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我现在帮你,日后也是要你还的。”容炀看他一眼,又问了一遍,“愿意留下来吗?”
  舒赫呆呆愣愣地不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容炀轻笑一声,垂下眼睫,从袖中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你不愿意就算了。这颗药你自己收好,如果受了重伤,它可以救你一命。好好休息一晚,我明日送你回去。”
  他将已经空掉的汤碗接过来,又递过一方雪白的方巾给舒赫,起身离开了卧房。
  夜里,舒赫却总也睡不着,他辗转反侧了半晚,又想起母亲生气时,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骂,“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你什么时候死了我也就清净了.......“
  舒赫掀开被子,走到门口,刚一推开门,便听见容炀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见容炀坐在一棵梨树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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