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安神色一紧,“怎么说?”
孟钰止声,回头看了眼门前的侍卫,将林淮安拉远了些,后者面露不解,孟钰解释,“隔墙有耳,还是要谨慎些。”
林淮安颔首,孟钰似乎还是觉得不妥,便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他是没犯事,可他得罪了大人物,是里面的大人都要敬之三分的人。”
“是谁?”
林淮安想到刘福,可刘福不过家财雄厚,在临安一方聚敛钱财,只能算是个银钱颇多的市井小民,何以能让当官的都敬畏。
所以他没说出他的猜测,只是等着孟钰的答案,但孟钰却停住话音,直过上半身后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事藏得紧,大抵只有府里那位大人才知道。”
林淮安静默不语,以周岁桉所做的事来说,只有可能是得罪了刘福。
不过就刚才孟钰的话来看,周岁桉得罪的便不是刘福,而是比他还要再厉害些的人物。
难不成刘福有什么相识的高官,刻意对临安城里的小官施压,要让他严惩周岁桉?
林淮安翻来覆去的想,直到回到宋府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可他清楚的认识到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想救周岁桉出来会很难,若没有有权之人相助,便如探海捞月,全是空想与妄念。
他心思重重地走着,忽然迎面来了个侍从,说宋念卿有急事找他。
林淮安一听这个,便知道是周岁桉的事有了结果,他满怀期待地往宋念卿的院子里走。
宋念卿在沐京为官,再加上家里是皇商,地位非同小可,他说一句话,临安城里的半边天都要动一动。
所以林淮安有理由相信他能救出周岁桉。
到宋念卿屋中时,里面就他一个人坐在桌边,面色有些不好。
其实他表情始终很冷淡,可这次林淮安却能明显看出他的不高兴,简直是把不悦二字贴在了脑门上。
林淮安心下不安,隐隐猜测是周岁桉的事情结果不大好。
宋念卿见他来了,开门见山道:“人救不出来。”
“为何?”
宋念卿目光冷冷转过他的脸,语气略带讽意地重复道:“为何?难不成你要让我跟宋云衔要人?”
“他就是个疯狗,跟他产生任何交集都让我无比……恶心。”
“宋云衔……”林淮安一脸不可思议,重复着这三个字,“怎么,怎么会是他?”
宋念卿却不管他这失态的模样,下了逐客令,“没事就出去,下次再敢利用三郎来为自己谋私,你的下场只会比你那位关在狱中的好友还惨。”
对于这等羞辱性极强的话,林淮安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的松开,他此刻心乱如麻,无暇顾及宋念卿的话。
出门的一瞬间,他身形一晃差点跪倒在地,好在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身子。
行出宋念卿的院落,正午的刺眼阳光照在身上,林淮安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寒气遍体快要将他冻僵。
他在宋府中行走,呼出的气息逐步加重,如艰难迭步在风雪中,步子越来越慢。
阳光砸下来时,林淮安砰然坠地,那日宋云衔的话在脑中响彻。
“林淮安,你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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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黑手竟是他!!!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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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林淮安没将这话放进心中,直到遭遇眼下这不可打破的困境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宋云衔的报复。
周岁桉的莫名入狱,根本就是自己造成的。
想到此,林淮安脑中想法不断发散,忽而掠过了林老爹的死。这事本就蹊跷,看似是刘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他做这事并无任何说得通的理由。
但若是与宋云衔结合到一起,一切便变得十分明了,宛若天光破开迷雾,澄澈透亮。
是他暗中指使刘福,借宋府的权势要刘福做这些。他就是幕后操盘之人,为了要报复林淮安。
林淮安想通一切,胸中郁气渐聚,左冲右撞间将五脏六腑撞个鲜血淋漓。
如今他被一条毒蛇盯上了,至死方能停下。
不然待在宋府一日,身边亲近的人便会受到伤害,先是至亲林老爹,再是好友待嫁的夫婿周岁桉,往后会是谁?
脑中蓦然闪过张不谙世事的脸,若是他要对付宋喻舟……
林淮安不敢往下细想。
但他清楚宋云衔这样一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如今宋玉辞在外未归,无人当家作主,管不住这样一个疯子。
就连宋念卿都忌惮他,无法从他手上救出周岁桉,试问临安城里还有谁能管得住他?
无力之感在四肢处涌动,林淮安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窒息,他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来气,想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破解困境的方法。
鸟鸣声声穿透云层,树叶任风吹落,沙沙声不绝于耳。
一座偏僻的院落中,宋云衔好整以暇地执起白瓷茶壶,对着杯口略一倾倒,热气弥漫间茶香四溢而出,那味道清香却不浓烈。
他挑动一边眉毛,勾起唇角将那杯热茶端起递到鼻尖前轻轻嗅闻,纤长的眼睫受着热气氤氲,朦胧不清,“你来的有些太晚了。”
薄唇张开条细缝,滚烫的茶水滑过唇瓣流入,途经之地处处生红,他恍然不觉,感慨似的叹了一声,“好茶。”
如入无人之境,宋云衔完全将对面那个忧心与恨意交替出现在脸上的人忽略,林淮安袖中手攥紧,恨意如火在心中燃烧。
“我爹的死,周岁桉入狱是否都是你所为?”
字字句句都像是从齿缝间逼出,充斥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恨不能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宋玉衔捏住茶盏,感受指腹的热逐渐转化为疼痛,他不做正面回答,只问:“你难道不知道?”
紧接着讽道:“还以为你有多聪明,不是说什么状元之才?我看不过是夸大其词。”
“宋云衔!”林淮安怒气发作,猛锤桌面,上面搁着的瓷壶瓷杯相互碰撞,丁零脆响。
“宋云衔?”宋云衔重复他的话,指腹捏紧滚烫的杯盏,语气重了些,仿佛藏着即将袭来的风暴,“这三个字也是你能叫的?”
“你听着,你爹是我指使人去杀的,周岁桉更是我叫人弄进狱中的。”语速不紧不慢,字字诛心,跟把刀似的往林淮安心里捅,“你不如再猜猜下一个是谁?”
“是你那好妹妹阮云稚,还是你的……”他掀起被水雾沾惹上的长睫,盖着的眸中是不做掩饰的阴鸷,“情郎,宋,喻,舟。”
说到名字时,他一字一顿,仿佛一声一声刻在林淮安身上,要让他知道他有多少软肋在宋云衔手中。
林淮安轰然失声,血液在体内逆流冲顶,灌入喉间,冲进眼里,目之所及尽是可怖的血红色。
良久他嗓音艰涩道:“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为何?”宋云衔心情大好,将茶盏放在桌上,摩挲着痛到失去知觉的指腹,“因为好玩啊,不觉得很好玩吗?”
阴郁的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那是将人命置若罔闻,将世人视若玩物的残忍微笑。
“哦对了,忘了你是被玩的,可能体会不到那是种什么感觉,用不用我告诉你?”不等林淮安拒绝,宋云衔眯起双眼,兴奋道:“好像全身的血液都烧起来了,那种躁动让我迷恋。”
眸中显出迷离的神情,很像醉酒之态,可宋云衔清楚的知道自己没醉。
不仅没醉,反而愈发清醒,清醒到他想起少时亲手掐死的那只小猫。
白色的皮毛,琥珀色的瞳孔,可真可爱可怜,他也是真喜欢。可惜是宋喻舟喜欢的东西,他想要过来玩玩,得到的却是自己父亲的一巴掌。
所以他故意下药,看宋喻舟全身起热,生了病,之后小猫如愿到了他的手中。
可他看着手中柔软的猫儿,突然就没了兴趣,眼底恹恹,小手覆在猫儿颈上,眸中迭起嗜血之意。
本还乖顺着的猫儿突然察觉到什么,利爪伸出在惨白的手背上留下几道血印。
宋云衔眸光血红,不顾猫儿的挣扎,直接将它掐死在了手中,看着手背上的伤口,他啧一声就要把尸首随手扔掉。
却远远的听到了宋喻舟的呼唤,意识到他在寻这猫儿。
眼珠子一转,宋云衔恶念心起,盯着猫尸,眼底不断有兴奋翻涌,全身更是不住打颤,眼尾瞬间嫣红如暮。
他想看宋喻舟的反应,想看他悲伤,看他害怕,这样他才能尝到更多让人全身发热的快感。
他以宋喻舟的痛苦为乐,沉溺其中,仿若鸩毒,明知饮下只会致死,却还要大口喝下,全为止渴廖解口干。
林淮安面上震惊与厌恶闪烁,“在你眼里人命好玩?宋云衔你怎么配活在这世上,我爹被你所杀,我定要让你给他偿命!”
他猛然站起,两步并作一步到宋云衔身前,掐住他的脖颈逐渐使力,奔着要将他掐死的力道而去。
然而宋云衔半分反抗没有,双手垂下,一双狭长的眼睛把林淮安盯着,里面的淡漠看得他心里发毛。
他逼着自己忽略这些,避开宋云衔的目光,手指使力到泛白,骨节青白叩紧在那脆弱的颈上。
手下那人脸色逐渐涨红,眼珠子凸出眼眶,清晰可见周围爬满的血丝。
但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宋云衔唇边的笑容却咧得愈来愈大,好像被掐住喉咙的人是林淮安,而宋云衔正在嗤笑林淮安的无谓挣扎。
林淮安怨恨冲头,掐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不想毫无反抗的人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腕骨,只一下使力,瞬间就将林淮安整只手臂的力气给卸了去。
紧接着胸膛落下重重一掌,口中血气顿生,林淮安承受不住倒退着坠在地上。
解除禁锢的宋云衔咳嗽几声,脸色稍恢复了些,方揉着脖颈起身,“濒死原来是这种感觉,窒息混乱,感受到生命在呼吸间慢慢流逝,倒是种不错的死法,可以将旁人的生命掌握在手中。”
“什…么?”林淮安捂住胸口,吞下一口腥气,这才明白刚才他之所以不反抗,完全因为他不想,更为了玩。
宋云衔走近,居高临下地睨着人,“我玩够了,很开心。现在你要为你的举止付出代价,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呢?”
眸光在他脸上,身上打转,最后停顿在林淮安倒地后微微散开的领口处,雪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像是一片禁地等着人去发现。
宋玉衔蹲下身,掐住他的下巴,笑弯了眼,“我想到了。”
视线下移,他轻飘飘道:“将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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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咬掉宋云衔的脑袋。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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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安未曾料想他会说出此等下流之语,当即扬手啪地拍开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做梦!”
宋云衔眼神微变,似有乌云逐步笼罩,他缓缓搓动双指指尖。
在林淮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再次发难钳住了他的双颊,手掌盖住林淮安的嘴巴,掐得颊肉都向内凹陷变了形。
“我说让你把衣服脱了。”他语气阴测测的,配合着眼底的郁色,形容极端可怖。
林淮安身体不受控制微微发抖,可仍双手抓紧他的手腕,挣扎道:“放手!你这个疯子!”
宋云衔手掌发力,压着林淮安的脸活生生将其按在了地上,后脑与坚硬的地板相碰发出沉闷声响,可嘴巴被人死死摁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脸色逐渐开始涨红变色,眼珠子翻起,有种要窒息过去的感觉。
“林淮安,你想反抗我,你有什么资格?”
双颊剧痛,林淮安被宋云衔钳住面颊扬起脑袋,抬过一定高度后,又被他向下按撞向地面。
后脑剧痛迭起,林淮安眼前一红,呼吸蓦地弱下许多,“……唔……”
他抓着宋云衔的双手无力垂下,这样的反应却惹得宋云衔开怀一笑,“这样多好,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忽而手背微痛袭来,他移眸去看,惨白的手背上布着道道抓痕,显然是刚刚林淮安反抗时所留下的印记。
宋云衔眼神大变,舌尖顶起一侧的颊肉,不耐地吐出口气,抓着林淮安的双颊上下晃动他的脑袋,“你可真不听话,就跟那只该死的猫一样,宋喻舟不是喜欢你吗?我偏要毁掉你,要怪就怪他喜欢的人是你。”
手背上的抓痕让宋云衔再度回到了少时,他娘亲在他幼年时失宠。那之后他在府中活得连个外面的乞儿都不如,后来母亲离世,情况便更加恶劣。
不给饭吃是常态,更多的还是数不清的打骂,府里没人给他好脸色,常常宋云衔为了能得到口吃的,只能去偷,或是去跟家里的狗抢。
一日,天寒地冻,雪花飘了漫天,没有炭火和保暖的衣物根本无法渡冬。
宋云衔身上还是夏日那身布满了补子的薄衣,屋里也没有半点炭火。
他实在太冷了,几乎快要被冻死,过度强烈的求生执念驱使他偷偷跑出了院子。
自母亲死后,他甚少离开院子,外面的人厌弃他,他不如待在自己的小院里,还可免去些打骂。
然而他年岁小,又是第一次离开院子,很快便迷了路,刺骨钻心的寒风如刀片寸寸刮下骨肉,他实在受不住,唇齿都在打颤,急于找些东西取暖。
漫天的雪花迷住了他的双眼,纤长的鸦青色睫羽上布满雪白,他躲进了假山的缝隙中,靠着冰冷的石头勉强躲避寒风。
时间一久,他在不知不觉间脑袋一歪就歪倒在了地上,意识模糊间,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在脸上一扫而过。
宋云衔受到刺激,迷迷糊糊间眨了眨眼睫,对上双琥珀色的眸子,他吓了一大跳,把莫名的困顿都给吓退许多。
待到回神,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只白色的小猫,蹲在他跟前正歪着小脑袋看他。
这时寒风灌入,混着雪粒子,宋云衔蜷起身子寒颤不止,那只猫儿似有所觉,前爪一蹦,整个雪白色的小身子轻巧地跃进了冻到快没有知觉的宋云衔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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