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觑了他一眼:“孔思寻在国内,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一直猫在这里,周家车还卖不卖了?”
周觉深挠挠头,“再说吧,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
回国后,盛京没敢立马去见张漾,等了好几天孟望才来盛宅找他。
盛京立刻马不停蹄地逮着人问:“张漾怎么样?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你手机里有他照片吗给我看看?苏白那边怎么说?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天花乱坠的一通之后,孟望似乎大脑超荷载,只回答了最后一个:“提过。”
盛京立刻问:“怎么说?”
“嗯,他说……”孟望脸色瞬间一挂,在部队晒黑的皮肤平添一份凛冽。
他坐在沙发上,有模有样地学起来:“我这辈子很少后悔,如果非要说一件的话,就是后悔吃了我妈给我的那半袋干粮。不然她也不会晕在盛家门前,我也不会遇见盛京。”
“……嗐、自从他病了,就老说这些话,我都听习惯了。”
他没心没肺地笑呵两声,可轻松的语气中还是掺杂着难过。
“他看着倒是比以前精神多了,听苏白说,在缙洲那段时间张漾都减药了。”
盛京却摇头:“在没彻底康复前,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犯。我在策舟那打听到一个有名的老中医,听的挺玄乎的,我已经让余成他们去查了。”
“谁?”
孟望看着他,盛京半边身子靠着吧台,若有所思的转着水晶杯。
“张生。”
孟望表示不认识。
“西都、江阳、风城的我几乎动了所有人脉,但他们也都不认识这号人。”盛京摇摇头,说道:“算了,不管是骡子是马,先查查吧,你也别闲着,去你部队问问。”
张漾身边盛家的人手在回国时就被盛京给撤掉了,没了眼线,他想要得知张漾的消息简直难如登天。
可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法子,盛京觉得,追张漾还得接着没脸没皮。
要脸的都没老婆!
这处大盘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张漾,盛宗宏以出租屋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扩建,所以张漾的位置是最清静、最安全以及最方便的位置。
好是好,可盛京觉得太寒酸。
没有复式,也没有地下电影院,就连按摩都得跑两条街。
之前张漾跟他同居的时候,哪受过这种罪?
搬来五个月,该有的东西都有了,张漾还跟以前一样不爱出门,不过楼底下有个超市,他下来一般都会逛一圈。
跟之前的生活习性一样,节奏缓慢,就连爱吃板栗都没变。
不论在幸运小镇还是缙洲,他们都蹉跎了太久,时隔一年多之久,再次回来后,他们似乎都没有变化。
期间盛京又回去过一次他们住过的公寓。
那年他还是在娱乐圈当影帝,仔细算算他退圈都快两年了,连微博密码都不记得是什么。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张漾跟他分手那天晚上,紧接着,张漾就搬离了这里。
不过还剩下一些琐碎的没带走的,他后期也没让余成他们收拾扔出去。这也算是他混蛋那么久干的唯一一件人事。
空气中从不知处飘来的浮沉落在光线聚焦处,盛京沉重的深吸一口气,来到阳台把风铃取下来。
劣质油漆饱经沧桑,如今已经生锈变形,绑着的那根丝带也被雨水腐蚀,整体已经满目疮痍。但经风一吹,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听。
“喂?待会把这个风铃给修好了,然后再把这屋子收拾干净,今晚我要住进来。”
他给余成吩咐之后,抹了把脸又在阳台转了一圈。
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与张漾的回忆,不管是苦是甜如今都成了一把回旋镖狠狠扎在他的肉里。
其实打心眼里不想来,徒增难过,但又舍不得这些回忆。
要是以后张漾真的不回来了,也不原谅他,那他除了这些关于张漾的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他抬眼看着阳台房檐角落里精致的鸟窝,里面有动物生存过的气味与一些破碎的蛋壳,是燕子来过的痕迹。
—
公寓离张漾那里很近,盛京没事就在张漾楼底下蹲着,在车里看着人日常休息,一日三餐。
他不准任何人告诉张漾他回来的消息,也没上去找过张漾。
余成很不解,问他为什么。
“我想让他开心。”
盛京淡然,在后车厢敲着键盘,双腿交叠放上笔记本,登陆盛氏内网账号处理公务。
五个月前,张漾跟他说的话如历历在目。
如果他过的不好真的能让张漾开心,盛京也心甘情愿。
夜晚天色渐暗,盛京坐在灯光昏暗的车里,听着杂草丛中长鸣的夜虫。
忽然——“哗啦”!
一声瓷片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盛京猛地抬头,方才还有点迷糊的大脑倏地清醒。
“盛京,好像是小少爷那里——”
他还没说完,盛京甩了电脑就往楼上冲。张漾住在三楼,他直接走的楼梯。
人手从张漾身边撤离之后不如从前方便了,没有钥匙没有卡,他在外面敲了半天也不见张漾开。
“张漾?是不是碗摔了?我刚才听到动静就上来了你没事吧?”
盛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进不去,在门外边乱转。甚至在想要不要直接踹门进去算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如果没事不用开门也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有事没事起码回答我一声?张漾?我、我进来了?”
下一秒门页被一股推理从内向外缓缓打开。
张漾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还没吹干稍微有些凌乱,拇指指腹紧紧捏着中指止血,鲜红的血液不断垂流。
盛京把门关上,拽着人去客厅处理。拿医疗箱路过洗浴室时看见碎落一地的花瓶,似乎明白了。
“待会我让余成……让施工队明天来装防滑地砖。”盛京拎来医疗箱,半跪在张漾面前给他清理。
张漾这只手没干过什么粗活,皮肤非常莹白细腻,手指如削葱根,指腹如未开的荷花苞泛着淡淡的粉,摸上去又凉又软。
之前同居那会,他没事时也会捏着张漾的手玩。
清理伤口后,他恋恋不舍地将人松开。
张漾的手从盛京的膝盖上抽走,看了一眼窗外:“这么晚了,还在底下守着不走?”
盛京无奈笑笑,把医疗箱放一边:“要是不多待一会,哪能有现在跟你独处的机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厚脸皮了?”
张漾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盛京贴着就挨着坐,张漾微微皱眉,他有一言不发地挪到对面:“最近……怎么样了?睡得好不好?”
“你天天在底下看着,我睡得好不好你该不会不清楚吧。”
盛京着实被噎了一下,但不在乎,只是话语里多少带着苦涩:“你别这样,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你说咱俩都弄成这样了,我不得赶紧修补修补,至于能不能补好,就看命了。”
张漾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你有你不原谅我的理由,我有我对你追悔莫及的感情,咱俩都是能做的都做了,我不会退让,你也不甘心忍受,那……剩下的就看命。”
客厅中气氛安静半晌。
盛京见张漾迟迟不表态,就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副男士对戒,与之前那个素戒不同,这个是实打实用白金与黄金打造成的,内环没有刻字。
他试探性地靠近张漾,然后缓缓跪下牵起张漾的左手,如捧珍宝般将对戒缓缓套进去。
“这副对戒是我定制的。你先别扔,带着吧,我没写任何人的名字,所以你就算带上他人也不属于我。”
盛京微微俯身,摊开掌心落下一吻。
动作小心得仿佛下一秒张漾就会消失不见般,他忍着内心极大的酸楚。
“我是怕你哪天跑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冷不丁的失忆了身上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那时候你就把这戒指买了换钱保命。这戒指很值钱的,足够撑到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景明和张漾有血缘关系,我不能细写,大家自行脑补吧。
ps:轻吻掌心是恳求的意思。
第48章
张漾垂着纤细的脖颈, 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那温热的地方抽回来,平静地默了一会。
盛京等着他的下文,半跪在地毯上与之平视, 灯光从上迤逦而下, 漆黑的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亮。
若来了个不知情的, 或许真会被他这副温情的模样感动到流泪。
沉默了许久,张漾说道:“我把钱转给你。”
“哎不——”
盛京内心气的磨牙。
对方估计又是什么“我不想欠你的”或者又是“不像跟你扯上关系”之类的。
他对张漾的心思简直司马昭之心,这点东西他在乎?他巴不得跟张漾纠缠不清的才好。
但他现在不同,得站在张漾的角度考虑一些事情。
于是,他灵光一动,想了个折中的好法子:“我不要钱,你用别的还。礼尚往来又没说非得用钱。”
张漾想了一下,犹疑道:“你想要什么。”
“我看你在家闷得长蘑菇, 就当带你出去散散心, 咱俩去看电影吧, 明天,我把东西都弄好来楼下接你。”
“不行。”
“我不碰你。”
盛京做出最痛苦的忍让,他温柔的覆上张漾的手,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描淡写般:“就看个电影,不去腾飞大厦我订普通场, 等到时候乌泱泱的全是人。你还担心我能干点啥啊。”
再说了,就算没人他也不敢对张漾动脏心思啊……
谈恋爱那会倒是有,小情侣干柴烈火的, 但现在他都改了。
“……我现在,可是比寺庙里的老方丈还清心寡欲, 剃个秃头直接能当和尚去了。去吧, 多出去走走, 权当散心。”
张漾一直没有说话,盛京紧张的肌肉都在紧绷,心脏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他自己都快忍不住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张漾才点头。
没等他欣喜,便一盆冷水泼得他坠入谷底。
“我在一号位,你去最后一排。”
盛京腾地一下站起来,脸上表情又气又不敢表露,就有点扭曲,“这这这这票都是随机的哪能这么正好?”
“对于盛总来讲小事一桩,如果办不到就别叫我。”张漾说完,把脸扭到一边,只留给张漾半张冷淡的侧脸。
盛京嘀咕几句,大概是“早晚得出家当和尚”什么的,又缓缓蹲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张漾看。
那目光过于炙热,像是酷暑的烈阳晒在身上火燎的疼。
张漾最终没忍住把头转回来,使唤道:“出去,把门关上。明天在我没下楼之前,不准上来打扰我。”
为了不让张漾觉得他是得了便宜卖乖,盛京意犹未尽的一步三回头,恨不得用龟速离开这里。一小段距离愣是回头几十次,脖子都快抽筋了,生怕张漾后悔叫住他没听见。
但最后张漾也没回过一次头。
盛京落寞离开,像是心被挖空了一块。
那天晚上,他躺床上辗转难眠,思考着第二天怎么哄张漾开心。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在楼下等张漾等到中午。
“盛京,我不座你的车。”
张漾退后几步,盛京将车门大喇喇地拉开的手一滞,极为尴尬地又关上。
“那地铁上跟下饺子似的——”盛京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突然转变态度赔笑道:“听你的不坐车,咱俩挤地铁去。”
“……”
不知道盛京想到了什么,一路上喜笑颜开。
国内已是秋天,天气转凉。张漾雪白的脸颊被风刮得红通通。盛京买了包热板栗给他暖手。
白色的热气冉冉冒着,张漾捧着那包板栗呆愣良久,又突然一笑。
那笑容又浅又短暂,转瞬即逝让盛京以为是看错了眼。
到了人多的地儿,盛京带上口罩、墨镜还有鸭舌帽。身后又有余成他们跟着,警惕的很。
张漾回头见他全副武装,像是突然想起他还有个“影帝”头衔。
在和景明求婚之后,盛京便结束了娱乐圈所有工作,一年多没更新过微博与露面,但风头丝毫不减。关于粉丝们哭天抢地喊着他回来的热搜更是层出不穷。
但盛京这个人行事风格向来随意又果断,退出娱乐圈后,再也没提起过,好像是从没进去过一样。
“你既然不喜欢,那当初为什么要进呢?”盛京在部队六年,怎么说也该升个厅级或者跟盛青一样被调去中央,大好前途不要偏偏非要进这个圈子。
进了又不喜欢。
盛京看了一眼频频回头的路人,不动声色地离张漾远了一点。
苦笑道:“当初满心想的就是赶紧找着你,后来脑子被驴给踢了一脚就想,我在部队这种荒凉地儿你上哪能找找我?登上屏幕当明星,广告照片挂的满大街都是,比寻人启事还有排面,这样你能认出我来的几率更大一点。”
张漾步伐平稳地走着,盛京亦步亦趋的跟。
俩人这么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朝地铁站口去。
耳畔挂着风,盛京觉得他们俩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也挺好,张漾对他冷淡也好嫌弃也罢,他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人身后一辈子。
地铁人很多,刚巧不巧他们出行这天是节假日。
刚上地铁,张漾单薄的身子就被挤到一边,盛京像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一样,一身腱子肉竟使不上来一点劲。
盛二少爷从小含金汤匙长大,头一回坐地铁差点没被挤缺氧,下了地铁还是张漾给他拍背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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