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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鸡(近代现代)——鹤青水

时间:2023-10-28 09:37:58  作者:鹤青水
  “上次叫你放在书包的侧包里我方便拿,你他妈欠记性呢?”刘泊一把把钱抓在手里。
  许是被饿得大脑迟钝,孟肴没有露出平日惶恐懦弱的神情,他依旧原封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眼皮都不抬一下,“怕被别人拿。”
  刘泊瞧见他这幅爱理不理的模样,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他本来收钱就心虚,如今只好用暴力来助长自己的气焰,一脚踹上了孟肴的椅子。这一次没有人再帮孟肴扶住椅子,孟肴“乓”一声摔在地上,后脑勺发出一声脆响。刘泊踩到他凹瘪柔软的肚皮上,瞧见孟肴痛苦的神情,终于又找回了支配者的自信。
  “装什么死人呢?”
  刘泊用力踏在孟肴肚子上。孟肴只觉一股汹涌的热潮在肚子里爆裂开,下一秒,胃部猛然抽动,他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呕出了一口酸水。
  刘泊啧啧两声,暴戾的因子开始沸腾起来,他再次抬起脚,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刘泊。”
  这声音有些哑,像被烟熏过。
  刘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低眉顺脸地回过身:“诶,易哥好。”
  孟肴吃力地抬起眼皮,他好像躺在手术台上,头顶冰凉的白炽灯光照得他眼花。他看见周易逆光走近,高大的身形宛如天神降世。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要玩出去玩,别挡路。”周易两手揣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得歪着胯。他皮肤黝黑、虎背熊腰,夏季校服都被绷着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虬结。
  “好的好的......”刘泊一边应着,一边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讲台上的钟表,“都这个点了啊?他们叫我开黑呢,易哥我就先走了啊。”周易对着刘泊敷衍地点了点头,刘泊便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逃过一劫的孟肴暗自松了口气,他强撑着身体想要给周易让开道路,周易却把孟肴踩回了地上。
  他的大脚比刘泊的更有压迫感,孟肴不敢动。周易和刘泊不一样,他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学校,通常也不参与欺负孟肴的小打小闹。
  因为刚才一番打动,孟肴的校服衫被蹭上去了一截儿,露出了一片纤细的腰肢。周易把脚挪到了孟肴的衣摆下方,用脚尖勾起了衣服,一寸一寸往上推。
  “!”大惊失色的孟肴猛然曲起身子,他用两臂紧紧地箍住周易粗壮的小腿,阻止他继续动作。幸而周易没有再继续向前,他提脚抬离了孟肴的肚皮,又抖了抖示意他松开。
  孟肴试探性地放松了一部分力气,周易便借此收回腿。而后,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得从孟肴身上跨过,甚至没有施舍孟肴一个眼神。
  很快就要上晚自习了,教室里仍稀稀拉拉地只坐了十几个人。孟肴拖着身体来到厕所水龙头前,漱了漱口,又把脑袋伸过去冲个透彻。他冒出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却坚持翻来覆去冲洗整个脑袋。
  接着,孟肴没有回教室,而是扶着墙壁下了楼。楼道里空无一人,他转进了楼底角落的一堆树丛前,把手伸进里面摸了摸,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塑料口袋。塑料口袋里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他回到厕所里换好,又把脏衣服包起来藏进了原先的树丛。
  等到这一系列做完,他才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赶。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铃声响了,孟肴急忙加快脚步。可惜他走到教室门口时,讲台上已经立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查岗的班主任轻飘飘地剜了他一眼:“就在外面站着。”教室里传出几声幸灾乐祸的闷笑,班主任冲着他们瞪了瞪眼。孟肴心中苦笑,拖着身子挪到墙边立着。
  班主任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这几天市政府来学校考察,你们都给我收敛点,晚自习必须全勤。之后会有专门检查的人,三次没来直接留校察看记入档案。没来的互相转告一下,都听清楚了吗?”
  其实他曾经求助过班主任。然而班主任只是对他冷淡地说了句:“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都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虽然他是班级前茅,但班主任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太好。孟肴迟到早退、代抄作弊、翻墙逃课,干了不少窝囊事,虽然都是被迫的,但偏偏他沉默寡言不懂交际,成了那种最不讨老师喜欢的类型。
  然而就是这样无疾而终的告密,孟肴也被刘泊一群人狠狠教训了一番。那是上午的大课间,他们把孟肴抱上了厕所的门,让他岔开骑在顶部,一只腿让门夹住,而后把门猛地一推,重心不稳的孟肴哐当一下就从上面摔了下来——大家称这个为“蹦极乐”,孟肴腿根处的韧带被撕裂了,脑侧也肿了老大一个包。他半死不活地被抬了出去,就当他以为酷刑结束的时候,男生却把他架起来抬到了女生厕所的门口。
  “不!不要!!”孟肴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女厕所”是一个极度恶劣的事件。虽然孟肴经常被欺负,但是施暴者都是男孩,女生一般只和他离得远远的,并不会和他“玩游戏”,有一两个私下甚至帮助过他。
  孟肴被放回地上,他惊慌失措地想要后退,受伤的脚却根本搭不上力气。人群中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孟肴趔趄了一下,歪歪扭扭地扑倒在女厕所的地上。他的头碰巧对着一个隔间,透过门缝,他看见了里面人还在小便的下体。
  “幺鸡是个偷——窥——狂!”外面的男生兴奋地大喊道。隔间里的女生迅速提起了裤子,孟肴想从地上爬起来,手却打滑了一下。
  隔间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孟肴抬头对上了那个女生的眼睛——不是班上的女同学,然而她脸上浓妆艳抹,还烫着大波浪的卷发,是个叫人一眼难忘的容貌。孟肴知道她,她在年级上很有名,据说父母都是银行高管,她还有个外号叫“一百万”,因为传言她在自己的脸上动刀子花了一百万。
  门口男生兴奋地吹起口哨,呜啦啦地嚎叫。那个女生疯狂地尖叫起来,抬腿愤怒地踢向孟肴的腹部,鞋子的跟扎进孟肴的肚子,疼得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那女生被这叫声惊了一下,然后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冲出了人群。
  孟肴太痛了。有那么几秒他的眼前一片白光,仿佛处在一个空无的世界,他甚至有些眷念这种痛得忘乎一切的状态。但他还是拖起破烂的身躯,缓缓地往门外爬去。
  ——他不要呆在这里!不要!他是男人,是个男人!
  “幺鸡,加油啊!”人群里面一个人喊道。众人哄笑起来,居然有更多人开始为他助威呐喊,孟肴转瞬化作了永不言弃的英雄,在这短短的几步路里,明知道这群人是在拿他玩笑,孟肴依旧生出一种诡异的热血沸腾。终于爬到门前了,一个人却踏前一步挡住了孟肴的去路,孟肴顺着他的裤脚抬头看去,对上了刘泊似笑非笑的脸。
  “幺鸡。”刘泊的这一声轻唤甚至称得上温柔,他拍了拍孟肴的脸蛋,孟肴一阵恶寒,心里突突地不安跳动起来。刘泊侧身一步,露出了身后巨大的蓝色塑料垃圾桶。那是每个班级上都会有的集体垃圾桶,厕所也会配备一个,放在厕所之间狭窄的工具间里。
  刘泊略带遗憾地说:“你把女厕所垃圾筐里的垃圾都倒进来,我们就放你走。”
  刘泊长着国字脸大浓眉,乍一看是很正直的模样。只是他看人时候眼睛老会滴溜溜地不停转,笑的时候眼里却往往没有笑意,叫人很不舒服。他对着孟肴笑了一下,补了一句:“站不起来允许你爬着收集。”
  孟肴勾起了人性里与生俱来的黑暗面。
  人们喜欢看孟肴在这过程中丰富生动的表情变化,他抽抽搭搭的样子、手足无措的样子、苦苦哀求的样子、疼痛难忍的样子,他的皮肤很白,一激动脸上就会浮现薄薄的茜红,像柔软脆弱的春桃花瓣。他披着男性的身份,却开出女性的楚楚动人。这种矛盾的特质交织出一种另类的美,彼时这些幼稚的少年并不懂这么多,他们只是爱上了欺负“幺鸡”的感觉。那样爽快而奇妙的体验,给枯燥的校园生活带来了无限的惊喜与乐趣。
  在他们心中,孟肴不是人,只是一个玩物——人人都在捉弄他呀,所以我为什么要有罪恶感?
  孟肴把收集好的垃圾桶放在女厕所的门口。他已经可以勉强靠着墙站立了。孟肴感觉自己的手从指尖往手臂一阵一阵地发麻,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只是低声嗫嚅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也许是因为人多,刘泊此番对他的态度一直算好。孟肴悄悄舒了一口气,身边却突然伸出了几双手拽住孟肴,孟肴错愕地抬头,只见刘泊对他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笑容。
  “我们送你一程。”
  在众人肆意的怪笑中,孟肴被丢进了垃圾桶里。垃圾桶里大多是用过的卫生巾,那一片片的卫生巾上都是颜色或深或浅的红色经血,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息。垃圾桶一颠一荡,孟肴在这些秽物之上起起伏伏,一切的笑声、尖叫都飘远了,恐惧与屈辱也在麻木中褪色,孟肴居然萌生出了一丝宁和的困意。被这潮湿而又温暖的经血环抱,他仿佛与女性相连。回到了子宫里,回到了孕育他的最初。
  他是耻辱,从这里出生,也想在此刻死去。
 
 
第7章 
  连续几日大雨,周三难得放晴了。做完早操,高二所有班的纪律委员都被留了下来。
  孟肴排在队伍的最边上,没什么存在感。他一直仰望着台子,晏斯茶正站在上面。他的校服一点褶皱也没有,妥帖周正地穿在身上,挺拔颀长的身子在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台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晏斯茶身上,他却只埋着头看地面,细碎的额发挡住了眼睛。
  他明明站在这里,好像又不在这里。遥远的距离感。
  台上还站了一个高三的学姐,是学生会的会长。
  那个学姐戴着眼镜,反光的镜片缓缓扫视过每一个人,“你们应该都听自己的老师说过了,这几天学校要进行晚自习检查,这件事要引起高度重视,所以这次由我们两个会长亲自带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晏斯茶,“现在加上我和副会长两个人一共十个人,两两一组,一组负责一天轮岗,为期两周,懂了吗?”
  她说完这话,晏斯茶就从台子上跳了下来,他目不斜视地从孟肴的身边走过去,冷淡地问道:“谁想和我一组?”
  除了孟肴,所有人都积极地举起了手。
  晏斯茶低咳了一声。他又从队伍头缓缓走到了队伍尾,堪堪停在了孟肴身边,“谁没考过勤?”
  这次只有孟肴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那我就带带没有经验的同学。”晏斯茶声音里像带了笑意,他拍了一下孟肴的肩膀,却没有看孟肴,转身回到台上。
  会长也钦定了一个搭档,很快他们就散队了。晏斯茶正好走在前面,孟肴犹豫了一下,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会长。”孟肴在晏斯茶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晏斯茶似乎没听见,孟肴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晏、晏斯茶。”
  他叫完名字脸就红了。莫名其妙的羞愧,像犯了什么罪。
  晏斯茶稍微侧了一点头,斜瞄了孟肴一眼,镜子般的眼睛,只能照射出孟肴的窘态。“会长,谢、谢谢你选了我,但我还是……”
  “为什么不举手?”
  孟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指刚才组队的事。
  “我怕做不好,耽误你时间。”孟肴说话战战兢兢,一副窝囊样,“要不我还是跟A班的纪律委员换吧,他跟你一个班,也比较方便。”
  “你讨厌我?”
  晏斯茶突然停下脚步,孟肴差点撞在晏斯茶肩膀上。
  “不不!怎么可能……”
  “那你是怕我?”不知为何,孟肴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一丝委屈。
  怕吗?倒不如说是尊敬,太过在意就会变得畏手畏脚,某种层面上来说,确实是“怕”。
  晏斯茶以为孟肴默认了,扭头就走,步子颇快,不知道在和谁赌气。
  “会长?”孟肴下意识地跟上去,晏斯茶头也不回,“别跟着我。”他的声音带着晨风的凉意,冻得孟肴停滞在原地。
  “好的,好的。”孟肴一边念叨着一边自顾自地点头,好像在表达他对命令的忠诚。
  说变就变。是啊,晏斯茶怎么可能和“幺鸡”做朋友呢?他心里又有一点小小的埋怨,既然如此,又何必要选自己做搭档?让他有了一丝奢望。
  日子平淡如水地过去了,孟肴又回到了独自记录生活的日常,只是他的日记里多了一个晏斯茶,他偶尔会在体育课上或者早会看见他。孟肴记录着和对方有关的一切琐碎,毫不吝惜地赞美他。
  孟肴感觉自己是卡西莫多,而晏斯茶呢?他该是弗比斯与艾丝美拉达的结合体,他是那样的光芒万丈,宛如一个海市蜃楼的梦。
  周四晚自习的时候,孟肴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晏斯茶安静地站在后门口,孟肴会意地站起身。和上一次的感觉不同,晏斯茶这次的动作处处透露着疏离。二人沉默得检查完高二,轮到H班的时候,孟肴躲进了走廊逆光的角落里,晏斯茶也体贴地什么都没说。
  孟肴想到自己还欠晏斯茶的人情,便鼓起勇气叫住了他:“会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两个年级我来就行了。”
  晏斯茶慢慢回过头,他的脸一般在明一半在暗,有种阴郁的骨感。
  “你敢吗?”
  刚才一路检查下来都是晏斯茶在进班级数人数、向班长核实,而孟肴只是像个摆设般在门口等待。要进入教室里在众目睽睽下清点人数,对孟肴来说的确是个挑战。
  “没关系,”孟肴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自我鼓气,“交给我吧!我会尽可能像你那样……”
  晏斯茶发出了一声轻嗤,他突然伏下身子凑近孟肴的脸,“像我那样?孟肴,你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
  太近了,孟肴甚至能数清他长长的睫毛,孟肴后撤了一步拉开距离,但眼神依旧维持着对视,“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我至少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人。”
  你是我的榜样,是我不可企及的目标。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辽远,好像在自言自语:“有些时候我在想,倘若我能及你一半好,我也就……”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头也垂了下去,后面的话消失在发干的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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