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下颌的手还在不断往上游移,即将要碰到唇角的瞬间,江黎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再等不下去,直接抬手制住他的动作。
江黎偏过头,看着毫无自知的某人,胸腔很慢地起伏了一下。
奚迟把头蒙在被子里,举着的手被江黎牢牢握在手心,他没挣脱,连抬手的力气都懒得给,直接卸了力。
这下软到不像话的就不止是手指,连手腕都是软的。
半梦半醒的人用全部意志拼凑出一句话来:“退热了没?”
奚迟听不见回答,总算往下挣了挣手腕,想要去探江黎的体温。
握在腕间的手随着他挣脱的动作也跟着一用力。
江黎没让。
奚迟勉强清醒了几分,开口:“我摸一下,退热了没。”
“内生热很损耗心神。”
江黎:“……”
现在损耗他心神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内生热。
“奚迟。”江黎压着声音喊了一句。
奚迟声音掩在被子下:“嗯?”
江黎:“。”
算了。
人都没清醒,计较什么。
许久没听见江黎的回答,奚迟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黎把奚迟的手压回被子里,才松开他的手腕:“退热了,还早,继续睡。”
奚迟像是没听见江黎的话,重新抬手,这次很准确找到了江黎额头的位置。
虽然还没彻底退烧,但已经没有昨晚那么烫了。
确认完江黎的体温,奚迟彻底放下心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的睡意。
意识朦胧中,他隐约听见江黎说了“请假”两个字。
雨下了一夜,不仅没停,还从原先的黄色预警升级成了橙色预警,打得别有天地桃瓣四落,顺着雨水再度淌满整座校园。
和暴雨一起来袭的还有大风和降温,还只是十月,一早起来已经有人翻箱倒柜开始找秋裤。
雨大到连去食堂的人都少了,生怕吃碗面出来学校已经被淹了,好在教室里还有不少存货,于是周二的早自习,高二一班一群人就泡着芝麻糊,站在教室窗口看着楼下塑料袋在天上飞。
“靠!这雨大的我以为我触犯了天条。”祝余边喊边从教室后门冲进来。
廖争已经被雨打懵了,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祝余:“你们西山不是喜欢雨吗?”
“我们是喜欢雨,但也不是喜欢这种能把人头打掉的雨。”祝余嘴角抽搐。
王笛喝了一口芝麻糊:“说实话,早上起来看到这么大雨,我差一点就要跟老付请病假了,幸好我有强大的自制力,最终把这无法无天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杜衡斜眼看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病假了,你觉得老付会信?”
杜衡话音刚落下,老付就出现在前门。
所有人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装模作样开始翻书。
老付却没和往常一样拎着椅子坐讲台旁,而是从前门走到李书静身边,问:“今天早自习是语文还是英语?”
李书静:“英语。”
“行,你等下跟英语老师说一下,小迟,江黎还有桑游早自习请个假。”老付说。
所有人耳朵立刻竖得像天线。
李书静愣了一下:“是学生会有事吗?”
这三个名字一起出现,还一起请假,李书静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可问题是,她也没收到学生会有事的消息。
老付摇了摇头。
李书静从抽屉里拿出记录簿:“那理由呢?记什么?”
老付:“病假。”
所有人:“???”
李书静差点没找回自己的声音:“三人…都病假?”
“嗯,”老付说,“我还要去一趟校外,等下你记得和英语老师说。”
老付像是有事的样子,扔下最后一句话便往教室外走,剩下身后满脸呆滞的高二一班众人。
李书静率先回过神来,拉着许云锐走到了走廊:“黎哥跟你说了吗?病假的事?”
许云锐也被这消息打得一头雾水:“没有啊。”
李书静:“怎么可能一下子病倒三个?”
许云锐突然意识到这是他黎哥第一次请假,越想越不放心,走到拐角拿出手机:“都跟老付请假了,那人肯定起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完,许云锐立刻找到号码拨了过去。
早自习铃声已经响过,走廊上再没有走动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安静。
屏幕中的呼叫声有规律地响着,一下又一下。
就在许云锐以为没人接听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总算被接通。
许云锐想也不想立刻开口:“黎……”
电话那头:“谁?”
那头是带着睡意的、惺忪的、显然是被这通电话吵醒的声音。
很熟悉,但不是他黎哥。
许云锐一下子挂断电话。
一旁的李书静:“???”
“你现在都敢挂黎哥电话了?”
许云锐沉默片刻,干笑了一声:“打错了打错了。”
肯定是被这场暴雨淋出问题了,电话怎么打到西山秘书长那边去了。
“我重新打……”许云锐一低头,通话记录上明晃晃写着“黎哥”两个字。
许云锐:“……”
许云锐这才想起一个事情来。
他踏马的根本没有西山秘书长的电话。
许云锐深吸一口气,冷静分析,冷不下来,一把把手机扔到李书静怀里,“嗙——”的把头重重撞在墙上。
靠!!!!
怎么又是我!!!!
作者有话说:
许云锐:曲折离奇的一生
第34章 “奚老师”
隔壁二班早读声顺着没关上的门飘到走廊。
李书静低头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手机,再看拿脑袋哐哐砸墙的许云锐:“???”
“又不是老王有九个脑袋给你霍霍,”李书静看着都头疼,“行了,你挂了黎哥电话你还在这里砸墙?”
许云锐面如死灰:“别说话。”
“我想静静。”
静静“啪”的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敢占我便宜?”
许云锐:“……”
麻了。
来个人鲨了他。
这破学生会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老实点,黎哥说什么了?”李书静见他还是一副“我还想静静”的模样,也不等了,直接低头点开手机界面:“密码。”
许云锐:“什么密码?”
李书静:“锁屏。”
“20……等等,静姐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给黎哥打电话啊,”李书静自然道,“我听你说话费劲,20之后呢。”
没之后。
许云锐一把抢过手机,在李书静“你最好有事”的眼神中,一字一字道:“别打,真的。”
李书静:“理由。”
许云锐:“你打了那边也不一定接,接了……”
李书静半天等不来下文。
“你今天到底什么毛病?话中有话的。”
“接了,然后呢?”
许云锐撑着墙,表情微妙:“接了…也不一定是本人。”
李书静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
奚迟被电话闹醒,对方说了一个字又立刻挂断,放平时他可能还会回过去看看,可今天实在太累,就没再理会,直到埋在被子里又躺了十几分钟,那通电话才开始显露后劲。
江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奚迟已经醒了。
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掌心还拿着一个手机。
“跟老付请过假了,再睡二十分钟。”江黎说。
床上的人没答,江黎只好带着一身水汽走过来。
他在床边坐下,淡声开口:“回神。”
奚迟把手机递过去:“解锁。”
江黎低头扫了一眼,手机随着奚迟递过来的动作已经自动亮屏。
看着熟悉的锁屏界面,江黎没问奚迟为什么拿着他的手机,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解锁,朝着床上的人摊了一下右手:“湿着,自己开。”
“密码六个一。”
奚迟被这简单粗暴的密码慑了下,刚想问怎么设这么简单的密码,又莫名觉得这串数字很“江黎”。
奚迟快速解锁,江黎的手机界面跟“六个一”这种密码很匹配,除了必需的一些软件,几乎没多余的应用,他都不用找,一眼就看到最下方画着一个听筒的绿色图标。
奚迟点了进去。
最近通话上一栏显示着“许云锐”三个字。
奚迟:“……”
原来不是错觉。
奚迟不想说话了,他一把摁熄屏幕,把手机扔还给江黎,扯过被子重新躺下,静静缓冲了几十秒,才轻声开口:“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回一下。”
江黎坐在床尾。
从奚迟点开电话栏的瞬间,便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本着“对症下药”的原则,他还是重新点开手机通话栏。
最新一条通话记录在十几分钟前。
江黎点进去一看。
来电,通话时间1秒钟。
江黎视线在“1秒钟”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失笑。
“聊什么了。”他问。
江黎摆弄手机的时候没有遮挡,手拿得低,他的手机屏幕又极度简洁,光看手指位置都能猜到他点进了哪个软件,更何况奚迟已经看见通话记录的界面,江黎问这话显然是故意的。
“很多,从请假聊到学生会,足足聊了一秒钟,”奚迟木着脸说,“你可以打回去再聊几秒。”
话音落下,江黎肩膀很轻地颤了颤,闷笑带起的胸腔起伏蜿蜒漫上肩膀。
奚迟:“……”
奚迟没忍住,又懒得起身懒得说话,抬脚踹了踹坐在床尾的江黎。
“还笑?”
江黎挺听话,很给面子地又低笑了一声,笑完才淡声开口:“谁挂的电话?你还是他。”
“他。”
江黎随手点开微信,没有新消息通知,安慰道:“没再打来就是没事。”
“有事,”奚迟丝毫没被安慰到,“我接了。”
不仅接了,而且那头显然听出来了,电话才挂得这么快。
听见床尾那人似乎又有要笑的迹象,奚迟冷着脸提前警告。
“江黎。”
江黎不疾不徐收好手机:“嗯。”
“我的问题,不该把手机放床边,”江会长迅速认错,“吵到了?”
奚迟掀开被单,慢悠悠坐起来,抬头和正坐在床尾的某人对视。
江黎没躲没问,任他看,只是随手扯了扯挤在床尾的被单:“裹好,今天降温。”
奚迟被江黎这一套连招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江黎是太会“吵架”,还是太不会“吵架”,所有话的时机都正正好,让人生不出一点多余的“脾气”。
奚迟感觉到了凉意,裹上被子:“怎么不多睡一下,降温还起来洗澡?”
江黎外套松垮穿在身上:“出了点汗,贴着不舒服。”
听到“出汗”两个字,奚迟想起正事来,把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半举着,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看着江黎。
意思倒是传达得挺明显,把头凑过来,检查体温。
江黎在床尾静坐片刻,也没等到他把手放下,没辙,但也没上前,只抬手抓住奚迟的手腕,把人朝着自己这个方向一带。
奚迟掌心贴在了江黎额头上。
紧接着,他听到江黎惯有的浅淡声线。
“退热了没,奚老师。”
可能是骤然缩短的距离带来的不适应,也可能是这句突如其来的“奚老师”,奚迟手指指节无意识地颤了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探江黎的体温,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么清晰又清醒的情况下去触碰江黎。
一些零散又模糊的回忆慢慢涌出来。
江黎体温已经下去,奚迟只简单碰了一下便收回手。
两人忽地安静下来。
窗外雨声在此时变得密集又急切,挟风带雨的,一阵一阵打在玻璃上,没什么规律,就肆意吹着落着。
奚迟裹着被子重新躺下,这次却换了方向,没有朝着坐在外头的江黎,而是转身朝着墙。
“还想睡?”江黎沉默片刻,开口。
“没,有点冷,再躺一下,”奚迟声音放得很轻,补了一句,“十分钟。”
江黎“嗯”了一声,低头掠过奚迟身上的薄被,抬手将另一条被子也盖了上去。
浅灰和深灰两种颜色交叠在一起,在这晦暗雨天的光线中,并不分明,甚至偶尔恍神的一瞬间,像是融成了同一种颜色。
奚迟被属于江黎的气息牢牢裹住,他盯着白墙出了一会儿神,重新埋进被子里,想闭眼再休息一会儿,可视线又不自觉下移,落在刚刚触碰过江黎额头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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