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能面对你的爷爷奶奶,甚至能正常面对你爸妈,但是你唯独面对不了陈于同,当我小何跟我说你在吃药的时候,我非常疑惑。”
他无视黄润雨微微发愣的眼神,继续开口说道。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在我看来,每一次你的自我暗示恰恰说明你内心极度的在乎。”
“曾经让你那么痛苦的事你都能一夜新生,除了药物治疗之外,我认为更多是因为你已经做到不在乎那些客观存在的人,对你的伤害和看法。”
“按照事实的逻辑反之推理,当你越在乎他时,只要某人对你有一点期待,而你一旦达不到时,就会陷入不受控的焦虑。”
“现在你出现的这种情绪,只会再次佐证这个事实,你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他想要的样子,你更害怕他知道事实后失望离开。”
听闻黄润雨宛如雷击。压在心里许久的情绪被人轻易点破,他一时之间耳边轰鸣,愣在原地。
眼前人的反应让何东远心头一跳,他忍着心疼安慰道。
“不怪你,出现这种情绪是正常的,你只是生病了。”
何东远红着眼,他沉默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病例本,找到了其中一页,展开放到了黄润雨眼前。
“润雨你知道,除了第一次发病,这么多年你只吃过两次药。全都是为了他,他应该知道。”
何东远他放下了笔,压低了声音询问。
“当年再度让你崩溃的是他吧,是不是当时唯一的希望也消失了,所以你现在才会这样害怕?”
黄润雨倏地睁大了双眼,何东远强忍着心疼,他冷着脸步步紧逼,一双眼深深的刺探他的灵魂。
“你当年一个人从老家回来的那次,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子里陷入一阵沉默,突然窗外雷电交加,泛白的余光映在黄润雨苍白的脸上。
何东远见此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他放低了声音。
“润雨,不想说没关系,慢慢来……”
“东远哥,勺子呢?”
黄润雨望着何东远身前的蛋糕打断了他的话。何东远迟疑的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透明的勺子递给了黄润雨。
黄润雨低下头挑出一块白色奶油。他流着眼泪沉默的含进嘴里,甜腻的入口即化。
“不愧是小孩子喜欢的。”
不谙世事的率真藏着劣质的甜味剂,与凝固成白浆的色素交杂一起,融化在过往的梦里。
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忍不住战栗而又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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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突变
……
“沈叔,能不能留一下你的电话号码?”
黄润雨松开沈警官的衣服,等到车子停稳后,黄润雨快速下车挡在他的面前。
“行,你带手机了吗?”
沈警官迟疑的点点头,他接过黄润雨递来的头盔。
“我没带......”黄润雨连忙补了一句,“您有笔吗?写我手上吧。”
黄润雨急忙摊开自己的掌心,沈警官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笔,将私人号码写在了他手上。
“你不用太急,没事的。”
沈警官拍了拍黄润雨的胳膊,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跨上车往黑暗里走去。
黄润雨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捏了捏自己掌心。
他往小区门口走去,深夜的风吹的树枝摇曳作响。
黄润雨走在无人的街边,想到了陈于同那双红透的眼睛,他心头猛然一颤做了几次深呼吸,无声安慰着自己。
过了一会,黄润雨顺着一排树走到了尽头,在道路尽头往右转,回到了熟悉的大楼楼下。
黄润雨垂着眸等了一会电梯,他将掌心微微张开着时不时看一眼。
“哎!润雨?可算见到你了,你这周末怎么没把宝宝带下来玩?”
此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黄润雨抿着唇闻声望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家楼下的一位阿姨。之前她在业主群里给她的小母猫找对象,黄润雨闲着没事带着宝宝也去凑热闹,只可惜宝宝没看上阿姨的猫,当即就往黄润雨身上钻。
可阿姨回去了之后不死心,非说认准了高傲的宝男士,隔三岔五带着猫找宝宝认亲。
想到宝宝宁死不屈的叫声,黄润雨好不容易提起了笑容,轻声应道。
“这两天我去同学家里,刚刚才回来呢。”
“这样啊,那你快回去吧,明天周一得上学了。”阿姨笑着说,她指了指门口,“我出去遛个弯。”
“阿姨您去吧。”
黄润雨伸出手按着电梯按钮,他抬起脚走进了电梯。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电梯运行的声音。
幽闭的空间让黄润雨有些不适,他突然想着被人压在脚下的陈于同,心中传来一阵后怕。黄润雨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双手,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席卷着他的全身。
陈于同让他回来他就回来了。为什么自己遇到事一点主见都没有?要是明天陈于同出不来呢?那怎么办?他能找沈警官帮忙吗?除了他还能还能找谁呢?
黄润雨控制不住的质问自己,直到电梯到达他所按的楼层,他才如梦初醒般望着空无一人的过道。
也许是走了太久了,他的右脚隐隐发疼。
黄润雨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的将不安和陌生的情绪抛在脑后,他抬起脚靠着墙往家走去。
黄润雨站在家门口轻轻按上指纹锁,过了许久,房门都没有反应。他有些疑惑的从地毯里拿出一枚备用钥匙,扭开门锁打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味道,黄润雨迟疑的走了进去。他打开了灯,屋里一片狼籍的景象让他震惊的愣在原地。
门口的鞋柜被人暴力打翻,奶奶给他做的布鞋连盒子都被踩的凌乱不堪,黄润雨弯下身拿开湿透的衣服,看到了一双白球鞋。
这是他爸爸接他来这边读书,给他买的第一双鞋。
他爸平时给他洗鞋的时候不会控制力度,会把鞋球鞋的毛边搓出来,黄润雨都被气到不想再穿,可是每次下意识的都会选择这双鞋,无论是打篮球还是陪他爸跑步。
是他不用做过多考虑的第一选择。
可此时鞋面上布满了浑浊的液体,和数道漆黑的脚印互相交杂着,掩盖了本有的颜色。
黄润雨抬头放眼望去,客厅的地板上全是不明的水痕,沉重的餐桌被人狠狠的踹到在地,酸臭的菜汁流向沙发,流向客厅四周。
黄润雨望向紧闭的卧室,猛地回过神来。他无视着脚上传来的疼痛感,慢慢的往落地窗前走。
黄润雨抿着唇憋红了眼,他颤抖着往宝宝爱躲的窗帘后探去。这一隅小小的地方除了被它之前抓过的痕迹就只剩下一束枯萎的绿植。黄润雨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凌乱的猫窝,发光的公仔躺在一旁,打翻一地的猫粮,还没吃完的罐头。
一颗心再也不受控制的猛然往下坠。就像不小心失足落进了无尽的黑暗里,除了呼吸再也抓不住别的什么。
过了良久,黄润雨忍下恐惧,他抬起脚步转过身去。
“爸爸,你在家吗?”
黄润雨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睁大了眼睛,抬起疼痛的脚走向他爸爸的卧室。
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时,黄润雨有些迟疑的停下了步伐。
他偏着头看着半开的房门,突然有些心率不齐,黄润雨缓缓伸出了手,彻底推开了房门。
黄润雨在出门前没有拉上窗帘,此时冰冷的月光洒在他的床上。他带着莫大的恐慌放眼望向屋里唯一的光源,然后看见了这辈子最难以接受的画面。
陪着他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小白猫,安静的躺在了他的床上,僵直着身体四个猫爪都张开着。
它微瞪着双眼看向天花板,鼻子旁渗出的鲜血扎眼的流在了它的身体上。
它明明是一只,一点脏,都受不了的小猫。
黄润雨大脑只剩下一阵轰鸣,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猛的瘫倒在地。
隔了许久,他控制不住自己急促滚动的喉结,带着嘶哑的哽咽声,手脚并用狼狈的朝床边爬过去。
黄润雨的一双眼早已红透,炙热的眼泪无力的在眼眶中打着转,他手足无措的看着床上早已僵硬的身体,整个人颤抖的几乎呼吸不过来。
小猫僵硬的四肢顺从的窝在黄润雨的被子里,除了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眼,还有忽视不了的鲜血,看样子它就像睡着了。
黄润雨还没有认真看它睡着的样子,每次都是它不厌其烦的叫醒自己。
从流浪在外到有家的它,一直肆意的在黄润雨爱里长大着,最后也在黄润雨的气息里失去生命。
就像当年一样,颤颤巍巍的朝他的怀里走来。
终于,黄润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从喉咙发出一阵撕裂的痛哭声。
“哭什么哭?”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凶狠的男声,黄润雨被吓得心脏骤停。他慌乱的站起身,颤抖着手打开了灯。
衣柜和床的过道中间躺着一个人。
黄润雨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人,男人发出沉重的呼吸,慢慢坐起身。
他穿着一身黄润雨再熟悉不过的衣服。
过了片刻,黄润雨茫然的望向地上的人。
躺在地上的黄宏由下而上的盯着床上的黄润雨,他的脸铁青着,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毫无生机耸拉着。
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看见黄润雨后他稍稍坐直了身体半靠在床边,从鼻子发出一声冷笑。
“你哭什么?死爹了?”
黄润雨张大了嘴,靠在了雪白的墙壁上,无声的看着地上那个平时温柔的父亲。
“看什么看?你的猫很吵,一直叫个不停,所以我把它摔死了,你很惊讶吗?”
黄宏慢慢站起身阴沉着脸走向黄润雨,他嘴里恶狠狠的咒骂着,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指向床上的猫。
黄润雨像失了魂魄的提线木偶,他顺着黄宏手指的方向望去。
眼前的画面和强烈的心理不适让黄润雨终于回过神来,他整张脸开始扭曲抽动着,颤抖着身体慢慢滑倒在地。
他抬头望向黄宏,再也抑制不住的内心惊恐与无措,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心悸黄润雨全身颤抖,彻底瘫倒在地。
黄宏借着灯光看见黄润雨的神色,他冷笑了一声慢慢的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黄润雨。
在这寂静而又平常的夜里,他伸出了曾经扶过,抱过黄润雨的手,牢牢的掐住了黄润雨颤抖的脖子。
“你干嘛用这种恐惧,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黄润雨,我不是你的好爸爸了吗?”黄宏微微眯起了眼。
呼出的酒味带着酸楚的气息喷洒在黄润雨身上。黄润雨发出难受的呜咽声,本能的伸出双手掰着脖间强劲的手臂。
黄宏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的将黄润雨抵在了墙壁上,他颤抖着手感受着黄润雨的脉搏,一点一点慢慢收紧五指。
他带着浓厚的醉意,轻轻开口。
“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我黄宏的种?你是不是你妈跟别人偷情生下来的?”
黄宏突然暴怒,他瞪圆了双眼怒吼着用力掐紧了手下的脖颈,蠕动的喉结让他更为兴奋。眼神里透露出的杀意让黄润雨不受控制的全身颤抖着。
“你难受吗?难受就对了,因为你爸我难受,我就要让谁都不好过。”
黄宏伸出一条腿疯狂的跪在了黄润雨心脏处,胸腔的窒息感与喉咙处的撕裂感让黄润雨涨红了眼,他看着眼前疯狂的黄宏,内心剩下不解与绝望。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此刻要杀了他。
除此之外,他说的每句话黄润雨都听不懂。
在黄宏的疯狂咒骂与蛮力下,他呼吸间早已被血腥味蔓延,很快就在一片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黄润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床上的小猫身上,他动了动手指,张合着嘴。
你这只蠢猫,下辈子不要因为一条死鱼就跟我走了。
除非我拿十个罐头哄你,不然你看都不要看我一眼,知道了吗?
黄润雨在一片窒息与撕裂的痛疼中闭上了眼,他无力的攥了攥手心。
他再次向今晚的月亮许愿。
希望明天的陈于同,以后的陈于同一定要平安。
如果能再贪心一点点,可不可以,不要生他的气。
是梦。
“你是想怎么样?你要把自己的儿子弄死是吗?”耳边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我不是,老婆,我喝多了,我没有......你信我好不好。”紧接着是男人的痛哭声。
“黄宏你别这么叫我,你放过我吧,这么多年了.....”女人泣不成声,“你们一家人都有病,都是一群神经病......你们还要骗我多久?”
耳边不断的传来喋喋不休的争论声,女人撕裂怒吼声中夹杂着男人恼羞成怒的叫骂声。
黄润雨木然的紧闭着眼,不久又重新陷入昏睡。
微风清徐,凉爽的风从窗外送进了房内,洁白的墙上贴着细心的标语,窗台上的绿植被护士端在手上,她轻轻推开了窗,放在了旁边护栏处。
外面的阳光正好。
“哎!你醒了啊!”
女护士有些惊讶望着床上已经昏睡许久的少年 ,她连忙走上前轻轻观察着他的瞳孔。
护士突然的接近让黄润雨止不住闭上了眼睛,他的喉结急促滚动着。
“不要紧张,一切都过去了。”
护士显然已经习惯了黄润雨的异常,主动后撤了一步。
“董医生,病人醒了。”
安抚好病人的情绪后,女护士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她拉上了窗帘,病房里顿时暗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拉开,一个身穿无尘服的医生走了进来。
他无视黄润雨身体颤抖,沉下眼眸伸出左手探上了黄润雨的眼睛。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手电灯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伸出手指贴上白纱布下的脖颈,随即转过身面向身旁的护士。
“可以通知他的家人了。”
护士小心瞟了一眼黄润雨,她上前一步在医生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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