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上的警卫相互间眼神一探,确实超出权限太多,于是三方敬礼让道,由中门将郁凛等人目送进去。
司法委办公室的人其实就等在明楼后面,来接的人将郁凛请进主院,李深泽此时也才外出回来,他站在司法委大院里像在特意等候,郁凛一走进去,他也慢慢迎上来。
“郁局长,不好意思了,要您跑这一趟。”李深泽微笑,走过来一伸手。
“李副客气。”郁凛和他轻握了握。
“这边请。”李深泽把他迎进自己的办公室。
陈桑跟在郁凛后面,要进门了却被挡下来。
郁凛余光回眸,随即又淡淡看了李深泽一眼。
李深泽笑着说:“我有事,要单独和郁局商讨。”
门关上,陈桑一个人顶在众多司法委李姓从属的盯梢中,虽然没有人跳出来有什么逾线举动,但陈桑就是感觉不舒服,有一种芒刺在背的不适。
“李副要的东西在这里。”郁凛把做过封存的文件袋放在副主任办公桌上。
李深泽绕向桌后转身坐下来:“坐。”他对郁凛说。
“我这次调回来的急,很多准备工作没做全,这样要紧的文件眼下也没有太合适的人传送,”他将五科给的文件袋拿起来,“没办法只能麻烦郁局一趟。”
郁凛对他的说辞不予挑破:“举手之劳。”
见郁凛防备颇深,李深泽那张混了四分之一白俄血统的脸孔上显现出一丝稍显无奈的笑。
“我不是正儿八经的李家人,郁局应该知道的。”
郁凛坐在椅子上眼光淡淡。
“我想说的是,因为我不是李家公认的继承人,只是他们权宜之下拉过来撑场面的,所以我和李家,并不是一条心。”
他会讲出这样的话倒是出乎郁凛的意料,郁凛眸光轻抬,淡漠地看过去:“李副主任这些话在李老活着的时候也对他说过吗?”
李深泽轻轻笑起来:“那肯定没有。”
“那你今天跟我说是图什么。”
“因为我也……不怎么喜欢被人当枪使。”李深泽手指轻敲在文件袋上,烟青色的眼珠望着郁凛,别有深意地问:“不知道郁局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道做件事。”
从李深泽办公室出来天已经黑了,李深泽送郁凛到南边出园的林荫道上,周遭些许路过政治局各部下班出园的大小干部。
“留步。”郁凛稍稍侧头。
李深泽薄薄的嘴唇轻启:“回见,郁局。”
郁凛穿着长风衣从夜色中走出政治局内院,高挑的身影越过明楼的正门。
顾怀瑾正好就站在明楼下面等车来接,郁凛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恍然间一转头,目光紧跟了过去。
郁凛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一样,直接坐上车,关门离去。
顾怀瑾在明楼下面矗得像根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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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委与五科联合办案,为减少繁复的传送流程李深泽在政治局大楼里安排了一间闲置空屋给五科做临时办公室。
政治局上一任大领导因违纪而落马,那位周姓领导倒在国安的调查中,政治局现如今仍有他的余部留存,郁凛每一次来公干或多或少都会遭到这些人冷眼。
他们在背后议论郁家,在政治局干部教育会上话里话外地讽刺郁凛得位不正,长桌上一名干部义正言辞地问起监察委顾主任对此事的看法。
顾怀瑾坐在会议桌首席上,淡淡地说:“你行你上啊。”
把那名干部噎得够呛。
周三下午郁凛进司法委开会,会议结束他回到主楼那间临时办公室处理几件外逃案相关匿名举报。
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看那些手写信件,陈桑今天休息,他带了警卫在园中留守。
“进来。”走廊上有人敲他的门。
稍显老旧的深棕色木门吱呀两声被推开了。
郁凛抬头看过去,穿黑色中山装的政治局从属站在门口朝他行了一记注目礼,随即走进几步。
他把一封白色的文件夹放在郁凛办公桌上:“郁局,这是……”他话卡在嘴里,想了又想,最后说:“您要不先打开看看吧。”
郁凛伸出食指把文件夹拨开了,首页文件抬头上的一行字让他凝紧了眼瞳。
……此文件内容包含:上港集团股权转让协议书、股份赠与协议、符合公司章程会议股东同意书、泛亚工业战略武器输送协议原件、以及新加坡花旗银行十种货币荟金账户一个。
郁凛盯着账户明细下方那一串数字渐渐眯起眼睛,那个数字和那份以-10导弹主导的合作协议上的金额一模一样。
郁凛静了一刻,他把文件夹缓缓合上,对办公桌前的人说:“拿回去,我不要。”
那人脸露难色。
郁凛眼神冷淡。
“郁局,这是一定要给您的,您就拿着吧,我是不敢往回拿的……”
他话没说完,郁凛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抄起那本文件夹推开转椅:“在哪儿。”
那人愣了愣,马上说:“啊在,在办公室!”
郁凛拿着东西向楼上走去。
监察委主任办公室内,众人端立在厅里一个接一个正在述职,门被突然顶开时发出一声闷响。
屋子里站着不少熟面孔,都是上港跟过来的近臣,郁凛推门直入,无视这一屋子的干部和下属,他走到大办公桌前,抬手照着顾怀瑾的脸把文件夹甩了过去。
文件夹重重砸在顾主任脸上,里面的东西劈头盖脸从他眼前洒落下来……
厅上众人都看呆眼了,郁凛站在他办公桌前,目光凉薄,一转身走了。
顾主任一百多亿的财产送过去,郁凛却连一个字都不想对他说。
当日晚间关鸩来陪郁凛加了一会儿班,协调小组的名单定下来郁凛便让关鸩给隔壁院送过去,他让关鸩等下不用上来了,他去停车场等。
关鸩收起电脑先下了楼,郁凛拷贝完原件,把桌面上没用的稿件拿碎纸机碎了,关窗关灯关门,他一个人走在政治局大楼的长廊里。
晚上主楼灯暗光暗,陈旧的实木窗压不住凉风,一声声像极了鸦鸣,呜嚎地从缝隙里吹进来。
郁凛走过一间又一间早已熄灯的干部办公室,走出西面长廊,进入每层正中间的过厅。
过厅里,某个角落上似乎有一道黑影闪了过去,郁凛反应很快,迅速后撤一步退回廊内,可那人动作更快更加猛烈,冲过来的同时他便抓起郁凛左臂,用有效快速的方式限制住郁凛的回击,随即一把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郁凛一下都来不及动,他就压着郁凛的腰贴在耳边对郁凛说:“我认输了,对不起……”
随着他那声低沉的对不起一同落下来的是一记划破夜风的枪响——
他没有给郁凛反应的时间,郁凛也没给他道歉的机会,他把郁凛拥入怀中那一刻郁凛便用没被控制的右手从腰后拔出配枪,顶着顾怀瑾的腹部想也没想直接扣了扳机。
顾怀瑾跪倒下去的一瞬脑袋里一片空白,他膝盖重重落地,手捂着腹部,怔愣中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起来。
疼痛接踵而来,他身体一晃,伤口处尽是血涌出来的灼烧感。
“袭击国安公职人员是重罪,我有权直接击毙你。”
顾怀瑾眼睛里一片昏白,一瞬间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了,可他还是固执地抬起头,眼光茫然地望着郁凛的虚影。
郁凛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刚才沾到手上的血:“真扫兴。”他冷冷说完这几个字,绕过跪倒他在面前的人,淡然离场。
第四十六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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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凛下楼的时候与顾家的警卫擦身而过,楼道里光很暗,那名警卫从他身边敬礼经过,没有异常。
两分钟后,警卫身上携带的警报器拉响起来,可那刺耳的响声只发出了一秒便停止了。
郁凛缓缓走出政治局大楼,走出内院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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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瑾被救护车拉走时已经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他身边的人甚至等不及公安自己的医疗队来接,慌忙间就近叫来了用时最快的协和医院外科急救。
他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救护车,急救医为他压迫止血,被子弹贯穿的剧痛让他醒过来片刻,他的亲卫徐安跟上了车,顾怀瑾满身是血目光失焦躺在救护车上,他有些狼狈地吐着气,手堪堪抬起来。
气若游丝地声音让徐安只能凑过来听,顾怀瑾跟他说:花……别断。
随后他再次昏了过去,推进手术室前失血量一度超过代偿极限,因脑部缺血造成的缺氧、脑灌注不足让他进入中度昏迷状态。协和医院那夜轮班的外科主任在初步进行完伤情诊断以及从旁得知患者的身份后表情错愕不已,那名主任边穿手术衣消毒边喊来轮转医生让她先把病危通知书结出来以防外一,如果救不回来他们得提前做好被问责的准备。
顾怀瑾在手术台上的结果诊断为穿透性腹部火器伤伴失血性休克,他的腹主动脉与环大动脉都有不同程度的出血,由于伤道复杂,清创与腹部探查术同时进行,医生向他肌肉中注射了东莨菪碱,用以紧急维持他的外周静脉通道通畅,他们从他的腹腔里清出1000ml的积血和积液,实施部分破裂修补术,腹膜腹璧各层肌肉缝合,进行手术药物双向止血,补充血容量。
术中一度二次出血,监测脉搏和血氧的仪器嘀嘀嘀嘀地响起来,手术室里除了躺在手术台上徘徊在鬼门关的某人,其他人都紧张得不敢喘气。
这张特殊的急症手术历时五个小时,输注液体量超过4000ml,缝合后腹腔内见明显损伤,见急性腹膜炎症状,肝胆脾未见异常,腹腔内鸣音未见明显异常。
术后13h,患者意识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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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五科办公厅里郁哲小少爷大驾光临,郁凛刚上完会下来,手上拿着一份来自军控协会的核材料扩散警告研究。
郁哲看到他就忽一下子扑了过来:“凛凛!我想吃南门涮肉!”
“行你先放开我……”郁凛让他抱了个满怀。
郁哲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现在吧现在我们去吃!我早上都没吃饭!”
郁凛抬手看表,问他:“你过来跟你哥哥说了吗,他应该在忙,可能出不来。”
“我跟他说他要骂我的,”郁哲撇撇嘴,挺委屈地说:“你们都忙都忙,都没人管我,我一个人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可怜的人……”
郁凛穿着一身以黑色为主体红色嵌银肩章的国安制服,站在他的五科大厅里一脸无奈地瞅着他的幼弟。
他告了三个小时假开车带郁哲去天坛南门吃铜锅涮肉,大概因为还不到饭点,老店里不用排队。
郁哲点了手切羊上脑,鲜百叶、羊瓜条、冻豆腐、炸烧饼、娃娃菜和必不可少的麻酱料配现泼辣椒油。
他想喝酒来着,想了想又作罢了。
郁凛好像不是很饿,郁哲低头在吃,他就给郁哲烫肉。
鲜嫩多汁的内蒙羊肉在炭火铜锅里烫涮过,裹满咸香口味的麻将蘸料,这一口几乎是北京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的味道。
郁凛加了一扎小吊梨汤来喝,他给郁哲烫蔬菜吃,郁哲吃了两口不到就喊饱了。
“您好,买单。”郁凛向柜台上挥了下手。
“凛凛。”
“嗯。”
“周五你干嘛去。”
“应该没事。”
“那你早点回家哦。”
“怎么了。”
郁哲嘻嘻笑:“没事儿,叫你回来烤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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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当时大动脉出血又有昏迷不醒的情况,我院现在不建议转院,也是怕发生其它状况和并发症……”协和医院的领导层下来人,亲与顾家的家长沟通。
“好,那我知道了,各位费心了。”顾家这位家长谦和如传闻一样。
顾怀瑾醒了,但仍然很虚弱,他没办法自己坐起来只能很小幅度地把病床床头调高,让他靠在软枕上。
顾家的便衣警卫守在医院楼下也守在他病房外面,顾清章和协和的领导碰完面进了病房,他把屋里的人都请了出去,然后走到病床旁边扬起手来,打了顾怀瑾一个耳光。
“这是你爷爷让我带给你的。”顾清章凝声说。
顾怀瑾头微微歪过去,腹部的疼痛远超这一耳光,他垂眼静了一静,随即气息淡淡地说:“小叔,公事私事……我这不是也分开处理了么?”
“你不用来说服我,想想怎么说服你爷爷。”
“我爷爷啊……”顾怀瑾捂了捂左腹上的伤口,说:“让他老人家放宽心,他一定会如愿以偿进玉容山的。”
“……小叔,我想问你件事。”
顾清章站在床边,很浅地叹出口气,“什么事。”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和郁彗分开呢。”
顾清章站在那里一怔。
“他就在你身边,都办了婚礼,你怎么还能让他离开。”顾怀瑾的问题非常直白,他轻轻凝着眼眸,眼睛里透出困惑的光,他是在问顾清章,可是更像在问他自己。
“你是怎么说服自己放手的呢?”
“怎么我就做不到呢。”
说完这一句他就没有后话了,顾清章没有能给他一个回答,他只是走过去轻轻抚了一下顾怀瑾的头,两个人都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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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情在几天后逐渐呈稳定状态,CT显示除细微出血点还有一些炎症特征以外,腹腔内未见其它异常。
顾家在第一时间安排了转院,在转院至公安部内部医疗机构当天,柳玉山就来了。
他是前几天得到的消息,向顾家的人打听了情况,一时还不怎么能信。
直到现在亲眼见着了,柳司令才皱着眉头阴暗着脸道:“他真是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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