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旧恨一股脑地来,柳玉山指着跟进来的通讯员下令:“给我接郁公馆,现在打。”
顾怀瑾靠在床头手上插着一根留置针,他闻言靠起来了一点,手张了张。
“你别管,打。”柳玉山态度坚决。
通讯员通过军线调拨把电话直接打进了郁公馆,线路声响了两声,柳玉山把手机拿了过来。
那边是郁公馆的佣人来接线,柳玉山开门见山找郁凛,那边问请问您是?
“柳玉山。”
郁家的佣人似乎也愣了一秒。
约莫两三分钟过去,电话再次被接起,柳玉山按了免提,郁凛冷清的声音从手机那边缓起。
顾怀瑾眼睛随着他声音看过去,柳玉山举着手机走到床边,语气见硬地对那边说:“怀瑾现在在公安部医院,他腹腔破裂,失血性休克,急救手术做了五个小时。”
电话里片刻沉默,郁公馆那头隐约有人在嬉笑。
“喂?”柳玉山嗓音沉凝。
郁凛这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随后他同样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他死了吗?”
柳玉山随即相当沉地一声吸气。
“凛凛——!来帮我烤鸡腿!我不会!”郁哲举着两把长叉跑进门厅来喊他。
郁凛看着他笑出声来,座机从耳边拿开,说:“没别的事挂了吧。”一秒不待,通话利索切断。
柳玉山把手机塞回通讯员手中,他转身向病床上大伤中的密友看过去。
顾怀瑾一脸苍白地靠在床头上仰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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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乐嘻
第四十七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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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委主任在新华门里被袭一事没那么容易压干净,政治局委员背后其实执行的就是玉容山的号令,现在发生这样的事,玉容山上峰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但是那晚留在园子里的人都筛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不对的来。
主楼的监控有年头了死角太多,很多关键帧都没拍到,只能看到顾主任独自走进楼里,接下来就是好一阵的静谧,下一个有用的画面就是警卫把他从楼里搀出来,顾主任捂着腹部,黑红色的液体沾满他的右手。
局内调查受阻,有监察委下属提出猜测,会不会有人从外面狙击。
主楼外面是一片高大的柳树林,常规射击范围内唯二的建筑物是园子深处一高一矮两座废弃的水塔。
有人提出猜测,顾主任手下的亲信很快付诸行动,他们在事发那层的边窗上找到一处疑似被子弹穿击的弹痕,那扇窗户随即都被囫囵个拆了下来,打包封存送到顾主任指派的专家手上。
政治局局内擦枪走火的消息自此不胫而走,眼瞅着就是换届的关口,玉容山里也是多事之秋,重伤中的当事人亲口说了没有看到凶手真面目,一来二去这档事就被默认成了换届漩涡里那几家的暗箭之争。
上峰依例派人过来跟顾怀瑾核实情况,一道过来的还有政治局其他部门的几位大干部。
顾怀瑾穿着一身白色的病号服,脸白如纸,很是虚弱地歪在床上一边输液一边用手捂着受伤的地方:“我一个晚辈,对前辈们的事情不便插手……咳咳……但……你们也都看到我这个样子了,说起来大家都是给国家办事的,依我愚见实在没必要弄成这样……”
他表现得如此虚弱,话说得相当恳切,话里话外都是他为大局考虑而横遭灾祸的无辜,把在场两位岁数大的看得都忍不住动容了。
等这些人一走,他就叫来人把输液针给拔了。
略散下来的前额头发向侧边一抹,脸上虽然依旧欠缺着血色,但神色表情已然和这副冷峻深邃的面孔十足相衬。
“做得不错,”他靠在床上对他自己的亲信们轻轻道:“下面的事就让玉容山去做吧,你们回去都把办公室收拾收拾,要挪地方了。”
晚晌,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里就剩他自己。躺在床上吹着风,他又想起郁凛,思绪又被牵了过去。
从小他就深谙权势的重要性,这么多年以来他也继承着这个信条不偏不倚地走在他该走的这条路上。似乎对争取权力这件事他从未感到过厌烦,可就在刚刚,他想起郁凛的瞬间,适才他与亲信计划的一切竟然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挤出了他的思绪,他只是才刚想起一点有关郁凛的事情……然而回过神来,他脑子里除了郁凛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六日过后,伤口拆线,同一天稍晚,一辆从玉容山开出来的黑色轿车就把他从公安部医院接进了九州堂。
七人组中的五人同坐在皓月厅里向他问话,考虑到他还伤着,几位长者也就走个过场,十来分钟就把话给问完了。
“我查到的就是这样。”年轻的监察委主任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老成持重的元老们,面对最上峰的问话顾主任表现得从容不迫,很平静,很自然。
“要问的也问过了,你自个儿好好保重,保养好身体……”
顾怀瑾起身向几位缓缓鞠了一躬。
“你等等。”坐在正中央的老者发了话。
“钟佬?”同席其他元老朝正位上望过去。
“你们先去,我有话单独和他说。”
元老们一个个慢慢起身,静寂中走出皓月厅。
两扇厅门缓缓关闭,钟佬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深重的眼珠沉凝盯向顾怀瑾。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坐拥元老之首的老人沉声责问。
顾怀瑾闭了下眼,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慢慢坐下来,他轻声喘出一口气来,随后坐在椅子上悠悠地答:“就当是这么一回事不挺好的吗?——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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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容山下来,顾主任让司机顺路再去一个地方。
他在他外祖父那里顺来一张白底红字的八一出入证,有了这张证他可以在不引起骚乱的情况下进出任何禁区。
在郁公馆园区百米外警卫将他的车拦下来,司机向岗哨出示了特许出入证明,这东西显然对郁公馆没有那么好使,警卫跟主家做了详细汇报,过了大约一刻钟,他的车被放行通过。
司机照他的吩咐把车停在了郁公馆院门外面,他从车上慢慢走下来,他要找的人也在此时从公馆大屋门里走了出来。
院门并没有打开,他走过去隔着一道护栏望着郁凛朝他走过来。
郁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又很容易就能看到几个字:你活腻了吗。
顾怀瑾读懂了他意思,有些苍白地笑了笑,从护栏缝隙中递给郁凛一个信封。
郁凛没接。
“拿着吧,那是你父母的心血,我如果早知道早就还给你了。”
郁凛还是没接,他看了看围栏中伸过来的那只手,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难道要我把郁子耀喊出来拿?”
郁凛一记眼神刀子似的投过去。
“拿着吧……行吗?”他声音气息不足,中枪之后元气损伤得厉害,人瘦了一圈,全靠那张脸和修长的身型勉强撑着。
“拿着……”他手臂轻轻颤了一颤。
郁凛抬起手将信封抽了过来。
“郁凛。”
没人理他。
“我错了。”
还是没理他。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错了,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郁凛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眼光冰凉问:“什么机会。”
顾怀瑾站在围栏的另一边盯着他,说:“弥补你的机会,在你身边的机会。”不见一点血色的嘴唇轻微张开,又好像有一瞬顿住。
“……我不能没有你。”他盯着郁凛的眼睛说。
郁凛先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来,缓缓笑出声音,他表情上摆着‘你没事吧?’这几个字,翘着唇笑地悠长,边笑边说:“你不是不能没有我,你是不能没男人,顾怀瑾,其实我挺纳闷的——”
顾怀瑾竖着耳朵等他说。
郁凛以真实面目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冷艳,他把白色的信封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微微扬起手,挡住了一点下唇:“我想不通,顾家能养出顾清章那样的君子,怎么又能养出你这样的人渣呢。”
这话显然难听,但顾怀瑾却好像不这么认为,郁凛转身之前抬着下巴对他说了句‘滚’,而他望着郁凜走开的背影竟然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疼痛随即将他拉回现实,他晃了下神,左手捂着腹部的伤口无奈苦笑起来。
第四十八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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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没到家柳玉山的电话打过来,说有事跟他说,别去北河沿。
“那出来见吧,文华行么。”
柳玉山那头嗯了一声。
两人约在文华酒廊,一面金边长玻璃窗降下来,半空露台的一角暂时与外界隔绝。
“钟佬派人找我了。”柳玉山说。
顾怀瑾拿起茶杯看向他。
“你外公说希望我能和钟善儿结婚。”
顾怀瑾举着那杯热茶没动,眸光稍显一蹙,杯子举近了定在唇边:“你怎么说的。”
柳玉山笑:“那我肯定是没答应,我也没有一个稳坐玉容山的梦,我要什么钟善儿。”
“他怎么说的?”
“他,没说什么,就跟我说我还年轻,不妨多想想。”
“你找着池镜了吗?”顾怀瑾突然将话题跳了。
“没有,怎么……”柳玉山意识到什么,眼眉间拢紧起来。
顾怀瑾掏出手机拨号码,电话直接打到他外祖父卧房里。
老者刚打完一套三段拳正准备泡澡休息,顾怀瑾的那通来电没有引起他丝毫意外。
“外公。”顾怀瑾收起早些时候他在皓月厅里的倨傲。
“嗯。”
“玉山有一个朋友,他是不是在您那里。”他开门见山。
“什么样的朋友。”他的外公淡淡问。
“挺重要的一个朋友。”
“比他自己的前途还重要吗?”老者又问。
顾怀瑾抬眼看了一眼柳玉山,柳玉山绷紧的神色无言回答了他。
“外公,”顾怀瑾顿了顿,在微缓地一记呼吸后,他放低姿态道:“您高抬贵手。”
老人笑了:“年轻真是好,选错了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阿瑾啊,你有空替朋友说话,不如多替自己考虑吧,我前段时间跟你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是吧。”
顾怀瑾举着手机神情凝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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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忘了钟佬的手腕了,”柳玉山背挺得很直,声音在深夜中尤显僵冷:“为了大权不旁落他都能修正选举,我竟然以为柳容死了他就能放过柳家。”
“他不会把人放在身边,太显眼了,你去北郊营防找。”顾怀瑾脸色深沉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让公安这边也去找。”
柳玉山看着他也起了身,两人都没耽误时间,旋即各自离开。
在北河沿的老宅里他把徐安和一名武警上尉一同叫来,他给了他们几条线索,叮嘱他们如果遇到玉容山的手下,不要和他们动手,马上通知他和柳司令。
徐安在离开前告诉了他对上海顾宅里所有佣人的暗查结果,包括顾宅的管家在内,他在上海家里的厨师、女佣、司机所有人都是他的外祖父指派到他身边的。
顾家那名老管家看着他长大,陪在他身边二十年,他生活上的一切都曾由管家经手,他把他当长辈对待,两年前他曾对管家说他遇到一个人,他很喜欢,他自问自答地对管家说因为他的出现,更不想履行和柳容的婚约了。
‘我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你离郁家那小子远一点儿。’
‘当年他就应该死,现在活着回来不是件好事。’
‘你在这儿一头热,他不一定这样想吧,两年前你要带他走,他不是就没跟你走吗?’
这是他在中郁凛那一枪之前他外公单独对他说的。
两年前当柳家知道他要毁约,事情直接闹进了九州堂,他的家族以及他背后的所有势力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彼时他那极其不稳定的根基在这些人面前危如累卵,但即便如此他依然顶着莫大的压力策划了一场外逃的计划,给他和郁凛……为他们的自由和未来。
他让他身边最信得过的老管家传信在他和郁凛中间,他让管家给郁凛送去一枚与他无名指上相同的黑金戒指,随戒指一起附上的还有一张去马德里的单程机票信件。
他站在浦东机场的大厅里接到管家电话,在铺着红地毯的航司办理柜台前他没有等来郁凛,等来的是他爷爷派来带他回去的保镖。
他的孤注一掷输的很彻底,那枚黑金婚戒被管家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我不介意当你的棋子,外公,但是我要的,你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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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间郁公馆罕见地凑齐了人,郁子耀踩着饭点进门,郁凛在办公,郁哲在院子里扑麻雀,郁彗从二楼一下来看见郁子耀,走过去从他手里把公文包拿了过来。
郁子耀手伸过去摸着他后颈两人轻轻吻了一下。
晚饭桌上有一条新鲜现宰的笋壳鱼,清了膛清蒸做法,味道很是鲜美。郁凛给郁哲摘鱼刺,郁彗坐在对面给郁子耀添了一勺松茸汤。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郁彗随口问他哥哥。
“嗯,北郊营防出了点事,惊动部队了。”
“什么事?”郁彗很敏感地看着他。
“和我们没关系,一起命案。”郁子耀放轻声音说。
郁彗有些不解:“什么命案?”
“钟伯尚下令做的,死的那个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把尸体带走的是柳玉山的兵,还有一队公安武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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