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你上来说你是景韵,我也不会信的。”可能也是真的被自己设想的场景逗到了,说着鹿昭就笑了一下,“怕不是神经吧。”
这样的态度远超出盛景郁的预期,她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勇气更多了一些,盛景郁也敢迈出步子,走过去去寻鹿昭。
盛景郁还有别的话想跟鹿昭说,也还有别的动作相对鹿昭做。
可她刚刚走到鹿昭身边,却听到这人小声喃喃的对自己讲了一句:“可为什么你会是景韵呢?”
距离靠近了,盛景郁才注意到鹿昭的眼神。
日光顺着鹿昭的背影跌进她的视线,刺眼尖锐的将琥珀跌出了裂痕,鹿昭略低着头,眼神里藏着一种不好辨别的晦涩。
为什么?
刚刚她不是还理解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吗?
在获得谅解后,鹿昭的反应完全出乎盛景郁的意料。
她认为她袒露这些,会为她跟鹿昭在一起铺平道路,可迎接她的不是心意相通后的欣喜,鹿昭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又一次跟她的预想截然相反。
鹿昭的表情明显,盛景郁的脸上也随之出现手足无措的茫然。
她对感情的了解向来都匮乏的,生出的草籽就那么薄薄的一层,所以也没有办法通过鹿昭的这抹晦涩看出什么,甚至于她心里现在是绞尽脑汁的不解。
她们已经那样的亲密了。
她过去那样直白的宣告天下她喜欢自己另一个身份,为什么在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人以后,没有表现出兴奋至极的开心呢?
日光划着两道影子相对而立,思绪在不停的闪动。
盛景郁的脑袋里过了很多种想法,皱眉愈发皱起。
而不知道在哪一秒,有个东西敲了过来。
她目光平静而直白,就这样朝鹿昭看去:“我是景韵这件让你压力很大吗?”
“对呀。”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直率轻松,鹿昭承认着,对盛景郁笑了一下。
这笑不是盛景郁深知的那份爱豆的职业假笑,却也相差无几。
鹿昭精心掩饰着她在盛景郁面前的心虚复杂,笑眼弯弯的,努力不让眼底的苦涩被带起来。
鹿昭的确不介意盛景郁对自己的身份隐瞒。
可她是谁都好,为什么要是景韵呢?
营销号说的有一半是对的。
她跟那位退役天后同居了,从某些角度来看,盛景郁对自己是可以用“宠溺”来形容的。
这些年了,鹿昭当然不怕人言可畏。
她怕的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她跟景韵之间的差距。
这个人随随便便一条微博就有几十万的评论,她也是其中一个。
而她自己直到昨天还在跟宸宸为她最近一条微博评论破五万而感到高兴,甚至还小小的庆祝了一杯。
差距被数字实体化,巨大的衬得人分外渺小。
衬得她所有的喜欢加起来也抵挡不住,甚至成了软肋。
如果营销号说的那些事情是假的,即使事情爆出来她也有底气去回击。
而现在他们的说辞通稿半真半假,如果要否定,就要否定全盘。
可她是喜欢盛景郁的。
她是想跟她在一起的。
若是后面她们官宣了,这件事会被翻出来打脸。
她们这样的差距,所有人都会拿她做嘲讽她的工具,笑她景韵那样不入人世,清高自傲,也不过是人设罢了。
而她则比那些人都要珍惜,都要知道景韵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盛景郁问的急促,却又小心翼翼。
她的表情在尽可能的平静,似乎是在怕鹿昭会被她的问话压碎掉。
“因为……”
滑远的思绪被倏然拉了回来,有抹怆然从鹿昭眼瞳划过。
她的解释因为说的磕磕绊绊,眼睛里全是盛景郁的样子,她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鹿昭这话说的直白,却又因为“景韵”这一名字变得晦涩,就连抬起看向盛景郁的眼眶里,也不知怎么回事染上了层红色。
鹿昭喜欢的不仅有盛景郁,还有她的另一个身份。
而那个身份不止是她,还被所有人热烈的喜欢着。
而鹿昭是那样的喜欢她。
也是那样的自觉不配。
她会成为别人攻击景韵的矛。
她会成为景韵职业生涯中那一抹最惹眼的桃色。
她不要。
她害怕。
房间里的气氛扭曲着,像是要形成一个崭新的空间。
盛景郁就这样看着对自己坦白的鹿昭,心脏砰砰砰的直跳。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反应有些不太适合,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欣喜若狂。
那抬起的手兀的就紧紧的握住了鹿昭的手,灰银色的瞳子放开来,每一丝波动的纹路都似乎在感叹一句惊喜:“你也喜欢我。”
两个人像是不在一个频道,却又像是在同一个频道。
鹿昭思绪凌乱的看着盛景郁违和的眼神,突然因此理清明白了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了。
当初盛景郁隐瞒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可以帮助她稳定她不安分的腺体。
而现在她主动向自己揭开她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因为这个秘密成了她们之间发展的障碍。
盛景郁知道自己厌恶被欺骗,这件事注定会是个定时炸弹,并且已经被吴霭点燃了引线。
她不想失去自己,所以要把她们之间的这个定时炸弹解除。
盛景郁将她们之间的关系看的比景韵这个身份还要重要。
她在听到自己说出“喜欢”二字以后,表现的不再淡定,是不是就说明……
咚、咚、咚。
一颗接一颗的提子从藤蔓上掉了下来,成熟而饱满,滚落满了鹿昭干涸的沙漠。
她感觉她的心脏在跳动,跳的前所未有的快,敲得她心口直颤,就快要承受不住。
一直以来背叛离去才是鹿昭世界的常态,这次竟然真的会有人愿意在她身边。
也有人给予了她回应。
她也是。
被人独一无二的爱着的。
风推的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光影斑驳的照着那句被揭示了一半的答案。
盛景郁的指温就贴在鹿昭的手背上,明明是凉的,却比任何一瞬都要炽热。
印证了心意,盛景郁也想要告诉鹿昭她的想法。
可她刚刚松开了鹿昭的手,接着就被她抓住了。
“不要。”鹿昭摇头,眼眶里染着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日光横在两人之间,鹿昭抵着那缕刺眼注视着景韵的眼睛,对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的。”
重复着,鹿昭抬起手捧住了盛景郁的脸。
含着泪意的眼睛靠了过去,眼睫垂下着,她将一个吻印在了盛景郁的唇上。
盛景郁感觉有海风拂过,轻柔无比环抱住她。
鹿昭前所未有的温柔,盛景郁耳边是越来越快的心跳,似乎就快要沉沦,等待着她的继续。
可也是这个时候,盛景郁感觉鹿昭放开了她。
而后万分郑重的对她道:“阿郁,我说过的,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
第98章
白日里的光比傍晚的人造光源来的更加清晰,鹿昭的表情尽在盛景郁的眼底。
那琥珀色的瞳子泛着亮光,语气坚定的说着,瞳子散开放大后的变化写着一种纠葛,是渴望,也是克制,两相倔强,制衡着又博弈着。
明明从盛景郁的视角看过去,鹿昭是略低着视线看着自己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身高差在此刻完全不起作用,她们四目相对,盛景郁有一种鹿昭在仰望自己的感觉。
而她刚刚对自己说的这话,不久前她也听过一次。
她说她不要月亮奔她而来,还说如果真的奔她而来那就不是月亮了,而是陨石。
这话听着让人觉得无病呻吟,当时的盛景郁并没有想明白,甚至还有些郁郁不满。
可此刻她看着鹿昭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就明白当时她的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自己只是盛景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声乐老师,她们两个可以说是平等的。
哪管她后来直入青云,一步登天,那个使得她有这番成就的人是自己,是自己一手将她调教成现在的样子,她们相辅相成,就是最相配的。
可自己现在不只是盛景郁,还是景韵。
只“景韵”这两个字就让万千人无法触碰,是让人仰望的高山雪,是世俗不允许进入凡间的天上月。
不要说她们,就是圈子里任何艺人在一起,都要受到世俗眼光的审视。
从家世扯到实力,从陈年旧账扯到现在发生,配不配都要被说上一嘴。
盛景郁知道鹿昭比任何人都要喜欢自己那个名为“景韵”的身份,她在酒吧里念念叨叨的,嘴里挂着的都是不舍,她对自己的歌信手拈来,唱的比谁都好,她更是会因为自己发了一条在养病时的微博,就对自己担心不已。
如果偶像的形象因为自己被毁坏破灭,这该是怎样的打击。
盛景郁将自己置于最高的地方,不与人交。
爱的人很爱她,恨的人最看不得这幅样子,所以一旦有办法毁掉她,就会不择手段。
吴霭已经虎视眈眈的盯住她们了。
舆论一旦被坐实扇动,就是有陈安妮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她盛景郁当然不在乎这些,这世界上就没有多少是她真的在乎的。
可鹿昭在乎。
盛景郁用十三年的时间织成了这一切。
现在看来却像是作茧自缚。
陈安妮说的没错,她要为她前半生疏远淡漠,不食人间烟火付出代价了。
不久前她松一口气的以为已经过去了,实际上这份代价才刚刚开始启动。
鹿昭有她自己的害怕。
她也有。
感觉到被握在手里的手在挪动着,鹿昭又一次对盛景郁摇了摇头:“不要。”
这些年来,鹿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一个人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了。
她的胸腔咚一声咚一声的敲击回响着,每一声都写满了对眼前前所未有的喜欢。
人能何其有幸,喜欢的Omega也是自己追逐十几年的偶像。
可也正因如此她害怕盛景郁说出跟自己一样的话来。
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自己的嘴巴跟大脑,怕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好,然后不顾一切后果的跟她在一起。
忘记了人们在看到月亮陨落后,对她嗤之以鼻,随手丢弃为陨石。
可就是这样,盛景郁还是慢慢挪动着她的手。
许是握的时间有些太久又太用力,鹿昭的掌心里沁满了汗意,轻而易举的让盛景郁将手从里面抽了出来。
盛景郁眸子里含着平静,深邃如潭水,明知故问,却也故意扭曲了鹿昭的想法:“不要什么,不要我跟你在一起,要我去找别的Alpha?”
鹿昭当即否认:“不是的。”
盛景郁也接着问道:“不要我说喜欢你,要我把这句话送给别人?”
鹿昭更加用力的摇头:“不是的。”
“那你好自私。”盛景郁就这样同鹿昭对视着,分外平静的总结着鹿昭刚刚给自己的答案,“这不要我做,哪里也不要我说,我就这样被你扣在手里,没名没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鹿昭以为盛景郁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释的着急。
而接着不等她解释,盛景郁便又对她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既然你不想要月亮奔你而来,那你想要什么。”
日光被过来的影子推拒开来,她们靠的一下更近了。
那控制不住情绪的眼瞳圈着一圈红晕,轻轻抖动的同盛景郁对视。鹿昭避无可避,像是破罐破摔,反正喜欢已经说出来了,没有什么不能再对盛景郁说的了:“我要月亮归我所有。”
“我要有一天我能买得起月亮。”
明明话说的理直气壮,可鹿昭的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似乎是在自卑自己的现状,又似乎是在难过自己在这件事前的渺小,她在控制不住的哭腔下用力吞咽着吐息,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性的,更具有说服力一些:“我不想要以后别人提起你我的时候,只是当作一柄笑谈。”
“阿郁,景韵太高了,高到我稍稍错脚就会跌下去粉身碎骨的程度,然后在你身上留下一抹蚊子血,谁看到都觉得刺眼,笑你自命清高,笑你虚伪。”
“你当初消失得那样彻底,不就是为了给‘景韵’从出道到隐退留下完整干净的履历吗?”
鹿昭说着,是看着盛景郁的,她在对她发问。
可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接着瞥落了下去:“可就是这样,司了了攻击我的那天,你还是因为我把你完美的句号改成了逗号。”
这声音里有些自责,隔着日光将盛景郁默然推远着。
可是盛景郁不会走,抬起的手比任何时间都要坚定:“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早在之前就已经想改了呢?”
“什么?”鹿昭愣住了,沾着层泪珠的眸子摇摇晃晃。
盛景郁向来习惯将自己的想法掩藏,陈安妮都猜不透她。
可就如周焕音当初对鹿昭说的,她早就给了鹿昭进入她世界的通行证,此刻也不会刻意掩藏她的过去:“我从分化那天开始就知道自己注定没有多长的生命,上天对我残忍,唯一对我的怜悯就是这把嗓子。我一直认为我的存在不过是一个作为一个留存声音的载体罢了,所以才会决定以景韵这个身份出歌,所以才不愿意对大家露面。”
鹿昭听着,尽管她猜到了一二,眼睛还是控制不住放大。
愕然在其中,更多的还有心疼。
她嘴唇动动,仿佛是要对盛景郁说什么。
可盛景郁抬起的手,却截断了她的安慰:“可现在我不想只做这个载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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