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走过一对老夫妇,老爷爷搀着老奶奶,边护着她慢慢走边说:“说了外面冷,还非要出来。”
老奶奶笑着回道:“天天窝着不动哪行。”
“家里走走得了。”
“已经出来了,你就别跟我唠叨了。”
老爷爷没好气地比着大拇指,“你厉害,你是我们家这个,谁能管着你啊。”
老奶奶爽朗笑两声,“老老实实跟我屁股后头吧老头子。”
视线里两人搀扶蹒跚的身影越来越小,俞北嘴边挂上浅浅的笑,回去吧,哥哥不是还等着他试毛衣么。
回家前额外拐去商场一趟。
穿上毛衣坎肩后俞北秒变小小福满,乖得很,那张照片里的小小福满仿佛一下跳到时骆面前,轮上他碰到小福宝也想给他打扮得乖乖的;不过现在大福宝穿上蓝色波纹灰色菱格配他的圆寸和又是说不出的嬉皮,给时骆乐得直接歪过去。
俞北插兜望时骆,“不好看我脱喽?”
时骆赶紧站起身,拉着俞北继续左瞅右瞧,在他酒窝上戳戳,“别别别,谁说不好看了,特别可爱。”
“可爱?”
“又听话又叛逆。”
显然不太能理解这两个词怎么能一起用,不过随时骆高兴好了。俞北对时骆笑笑,转身够过背包拿出被黑色牛皮纸包装的长方形盒子,递给时骆,“哥哥试试喜不喜欢。”
时骆惊讶地接过来,“什么?”
“打开呗。”
生怕扯坏包装似的,时骆沿着粘粘痕迹小心地慢慢打开包装,刚拆开最外层便漏出一股好闻的味道,他语气惊喜地问:“香水吗?”
俞北点头。
时骆笑得眼睛都弯了。不怪他格外开心,这是俞北第一次送他很主观的礼物。从第一份礼物开始,俞北一直保持着担心送他过于个人审美的东西会容易让他困扰的想法,即使到前段时间也依旧这样。这瓶香水绝对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记录,像这种分寸感是不是会逐渐不再那么硬地梗在他们之间?
对准小臂一喷,时骆凑近闻,是一种像是周末赖床,懒洋洋埋在被窝让人感觉浑身舒服到软散的味道,他立马道:“喜欢,怎么挑到这个的?”
俞北特别正经地回答:“闻它的时候像被你抱着。”
时骆哪遭得住俞北这样,耳朵背面都熟透了,扑到俞北面前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侧面毛毛刺刺的头发上蹭蹭,“破费了。”
对方这幅高兴得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样子也把俞北胸腔塞得满当当,他回抱住时骆,轻轻说:“你喜欢就好。”
第60章 证据
距离除夕不到半个月,俞北一直在等俞铭顺的电话。总会这样,不想接他电话的时候,无论怎么藏掘地三尺他都能给你挖出来;好不容需要他给你打个电话吧,这人就人间蒸发了。
不过,俞铭顺在这些方面不是容易让人失望的人。一天俞北刚走出培训班大楼,终于接到他的电话。
“儿子,最近过得好吗?”
“什么事?”
俞铭顺干笑两声,没脸没皮道:“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要不让我也上新家蹭蹭喜气?”
听到这,俞北不耐烦得很,“别说废话。”
“不去也行,那你提前给我份红包,我自个儿过年去。”
“明天联系你,”俞北没忍住多说一句,“要钱就直说,多余恶心人的不需要。”
临睡前,俞北盯着俞铭顺进赌场的照片发起了呆。
他在犹疑,也在纠结;当初跟踪到赌场的确是抱着想要以俞铭顺名义报警检举的目的。俞铭顺找过时骆这件事让他太过愤怒,他也想还给俞铭顺一个大麻烦。
但,如果事情牵扯到其他人就会超出他的预计和掌控;一旦变得不好收场,俞北不确定会不会被这个麻烦反噬,惹上不该惹的人。他的本意并不带有这一层;即使他恨赌博,恨赌场,可违规的赌场和沉迷赌博的人本质上跟他没有关系。管不了也不想管,更不想一个麻烦没解决又产生新的麻烦。所以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那么做。
翌日清晨,俞北直接去到一个废弃大楼。他提前探过地方,这儿很偏僻,离俞铭顺住的地方不远,这栋楼建到一半但停工已久,也没有人监管,可以随意出入。从没有扶手的水泥台阶上到二楼,俞北用砖头垫脚,在墙边上层小窗户的平台上放了一个摄像头。左右调整好角度,准备妥当后,通知俞铭顺来这儿找他。
被约在这里见面,俞铭顺略有诧异,之前俞北才给过他卡,打钱就完事儿的事情还要特意约他见面,尤其还定在这么荒芜的地方。他疑神疑鬼前后打量着走上二楼,见俞北已经站那儿等他了。
“冷湫湫的,怎么约这儿?”
“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儿子被老子威胁要钱的场面。”
俞铭顺哂笑道:“这话说的,谁威胁了?你是我儿子给钱办年货难道不正常吗?”
“照这个逻辑,那你不是更该孝敬奶奶?”
俞铭顺脸色微变,“我是来拿钱不是跟你在这儿聊天的。”
“快过年都见不到面,这个时候不得好好说会儿话?谁知道之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俞铭顺狐疑地环顾起四周,周围又空无一物,他端详俞北说道:“别耍花招我告诉你,老老实实给钱我拿走就算了。”
眼神毫无波动,俞北继续对话:“不然呢?不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不想我把你那些破事捅出来就赶紧的。”
冷风从这个四面漏风的建筑呼啸而过,发出的声响像高音长哨,又像是谁在呜咽,狰狞又诡异。
“你以为我为什么需要怕你?”
“哦?”俞铭顺笑了,“你现在不怕我告诉你妈你奶奶你跟男人胡混的事了?照片我还留着呢,难不成你跟她们说了?”
俞北面色沉沉地注视俞铭顺。
“说了也无所谓,你们学校不能都知道了吧?不知道学校管不管学生跟社会上的人瞎搞走后门的关系,你同学会不会觉得你是个变态。”
“所以呢?先用妈妈奶奶威胁我,现在再用学校当借口,下一步呢?”
正准备张嘴说话估计被灌了口凉气,俞铭顺咳嗽的动静大得能把肺管子咳出来,俞北偏过头,移开视线。
咳完顺口朝旁边呸上一口,呼吸时发出像拉风箱似的声响,俞铭顺说:“下一步,找你那个男朋友咯,去他上班的地方,去他父母家里,你给人添这么多麻烦人还不得跟你分手?人爸妈能接受自己儿子跟男人搞一起?不过我也嫌这一趟走下来太事儿了,你赶紧把钱给我,之后我问你要也麻溜给,我保证那些都不会发生。”
即使俞北知道他和时骆不可能分手,但听到俞铭顺的这些假设仍然火大。况且,俞北冷笑着想,你俞铭顺的保证值几个钱?要是真老老实实保证这些事不会发生,那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既然想要的话已经引出来录上了,现在俞北也懒得忍下去。
他走近俞铭顺几步,发自内心质问道:“俞铭顺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窝囊,下作,没点儿人样,我一直挺奇怪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跑来我们面前,不觉得丢脸吗?按照实际情况,你已经妻离子散了,哦不,也不是,我们是主动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
俞铭顺略微佝偻的背听到俞北的话气得挺直了些。
“但凡你有丁点做人的意识,即使我不原谅你,奶奶也不会不理你。这些日日夜夜,梦到过爷爷吗?心里会因为推我妈进火坑感觉过煎熬吗?”
“你怎么,还好好活着啊?”
不知道是因为哪种心情,俞铭顺涨红了脸。他情绪激动,双眼赤红怒视俞北,动了动右胳膊。
俞北眼神平静如水,嘴角嘲讽地一挑,“怎么?想说什么,还是想打我?有什么你就反驳,告诉我你梦到过爷爷,想到我妈我们家你就难过得吃不下睡不着,有过吗?你会吗?”
“畜生是不会因为别人的不幸吃不下睡不着的,尽管是由他造成这一切。”
俞铭顺大骂道:“小逼崽子,说你妈!”抡起胳膊一拳挥向俞北下颚。
挨了一下后俞北便向后撤开挡住剩下的拳头,在俞铭顺发狂想不管不顾扑过来时,他开口抛出几个字:“谊连小区。”
俞铭顺变了脸色,像被点穴似的停止动作。俞北甩开俞铭顺的手腕,用手背碰碰下巴,皱了下眉头。
俞铭顺更加恼怒,但这会儿恼怒中又带了些不安,他瞪着俞北:“你知道什么?”
俞北耸肩道:“不知道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名字罢了。”
两人都没说话,俞铭顺鼓瞪双目把俞北从头扫到脚。
僵持一会儿,俞北说:“没忘今天是来干吗的,”从侧兜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俞铭顺,“给吧。”
俞铭顺目光游移,犹豫着没有动;俞北举着东西,眼神示意俞铭顺接下。
最后俞铭顺还是缓缓抬手去拿。
忽然俞北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没守信用。”
俞铭顺的手僵在半空。
一把东西塞进他手里,收回手,俞北说:“我当初说过,我会怎么样全看你怎么做。”说完径直离开,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说,“一个人,好好过。”没等俞铭顺回答也不需要他回答,下楼离开了。
俞铭顺捏紧手中的红包,愣在原地。
下楼后俞北藏在马路对面,等俞铭顺离开。俞铭顺被试探出的反应足以证明那个赌场肯定有些背景,他更不想拿这件事去掺和了。先拿这个当把柄吧,其他的等具体会判多少年再说。
俞北叹气,从前置镜头看下巴,肿得不大但嘴角破点皮。早知道就不突发奇想为了报案时候更有说服力白白挨一拳了,光想那儿都忘记考虑这伤该怎么对付过去了,奶奶妈妈还好说,哥哥那边估计有点难办。其实……他受下这一拳的心情也挺复杂。
没一会儿便看见俞铭顺从对面出来走远。确保周围没人后,俞北上楼收尾。
上去时注意到刚站的地方,红包碎片散落一地。脚步一顿,转过头收好摄像头确认画面,迅速离开这栋空楼。
时骆在公司的分间会议室跟徒弟和助理开业务总结。这间会议室特别在可以升起隔板变成四个小组,这样不同设计师小组可以同时又单独开会,互不打扰;而降下隔板变回大会议室后,几个小组又可以一起开会。
这会儿时骆组和曲暄组降下中间的隔板,两组正在激烈争论年前一个案子里的解决方案到底是哪边先提出来的。
“曲暄,上梁不正下梁歪。”时骆取笑正带着徒弟一起争得不可开交的人。
曲暄翻他一眼,“会不会讲话。你还带着他们一起不讲道理怎么不说。”
时骆乐,对小徒弟说:“继续争,反正我们不讲道理。”
“嘿,你这个人。”
时骆坐在旁边继续事不关己,正笑得乐呵,兜里手机振动。掏出来看一眼,怪生?怎么会现在打电话?
时骆跟他们打声招呼走到外间,“喂,出什么事了?”
“之前说好定期去找那个人,今天正好是这两个星期该去找他的日子。我这边的人打来说他刚才在一个破大楼见了一个男生,好像问他要钱,两人还动了手。”
“男生?你是说,我男朋友?”
“不确定,但根据他在这边的人际关系我推测是,所以我让他们先没去找他,等问了你的意见后再决定。他们拍了一张那个男生的照片你看看,刚发过去。”
“好,你等下,”时骆拿下手机查看怪生发过来的照片,表情倏然变得严肃,接起电话,“嗯,是我男朋友。动手他受伤了吗?”
“他们说那个男人打了男生一拳,之后被男生挡住了。”
“挨了一拳?”时骆蹙眉道,“我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
“等会儿我打给你。”
“好。”
挂断电话,时骆立刻给俞北打视频,请求发出一半他又挂断,换着先发条消息过去:「方便视频吗?」
他在原地等了会儿,过了几分钟俞北视频打过来。时骆接起,画面里俞北只露出个脑门。
俞北问:“怎么啦,怎么突然要视频?”
时骆笑笑,“开半天会,想看看你。”
俞北咿了一声,笑道:“辛苦啊。”
“打扰你了?”
“没事儿,他们在做题,我说我有事出来五分钟。”
“晚上回哪里?”
那边安静一阵,俞北说:“回家吧,这几天都回家。快结课了,我趁这几天在家把课和翻译稿全弄完,等结束了我再去找你喔。”
时骆顿了顿,“行吧,那你要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见面还不出来露个脸给我看看?”
“在外头我不好意思竖起来,”俞北说,“又不是不见面,在家也能视频啊。”
时骆叹口气,“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你快看,我立起来一下下。”
时骆紧紧盯住屏幕,俞北竖起来后真的只停留了一下,不过已经够他看清俞北嘴角上的伤。
“看到了吧?”
“嗯,你自己这几天多注意休息,别光顾着搞那些东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你也是。”
“你别光知道知道的,嘴上答应结果又骗我。”
“哥,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怎么,”时骆默默叹气尽量放松语气,“就是担心你压着自己,什么都打算自己扛。”
“我,”俞北说着把镜头拉下来,露出半边脸的笑容,“真没关系,只是这两天忙了点,我会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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