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合规。”许昭耸肩说道,“所以我只能粗略看看,先找找有没有关键证据,先固定保全一下,怕等到大部队来了痕迹会灭失。”
“为什么现在不叫人?”林清禹奇怪道。
“我们手上没有案发现场就在翡翠宫的直接证据,不好直接让公安来闯门。”许昭说。
林清禹却若有所思道:“如果不是在翡翠宫,而只是在一个普通酒店,以你们市局的做派,肯定就直接拿证闯上门了吧。”
“确实,翡翠宫不同于一般的酒店、会所。”许昭没有否认,“翡翠宫的最大股东是南州市西城地产,之前我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地产公司,直到有一次隔壁经侦的案子牵扯到了西城地产,第二天省厅就迅速派人接手,查了几天说和西城地产关系不大,让我们市局盯着主犯结案就行。”
林清禹总感觉许昭今天有点反常:许昭以往对案情都是十分保密,十分警惕林清禹打探的“高度戒备状态”,今天却借着林清禹的话头,主动分享出翡翠宫甚至于市局和省厅的隐秘之事。
许昭继续道:“后来我向经侦的朋友打听,才知道省厅之所以急急派人接手,就是为了把西城地产从刑事案件上摘出去,西城地产在这个案子上算不上无辜,但情节轻微,顶多是个单位犯罪的从犯,检察院甚至有可能酌定不起诉。而省厅这么着急介入,是因为西城地产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大佬,南州的纳税大户、摇钱树——南杨集团。”
“你……什么意思?”林清禹明知故问。
“林清禹,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坦诚一点。”许昭认真看着林清禹说,“关于翡翠宫和它的幕后,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我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不涉及侦查阶段保密的信息你也可以尽管问我。我想,你能迅速搞到翡翠宫的特权卡,并且熟知这里是个地下□□易市场,应该早就调查了它很久,是因为南杨集团吧?”
林清禹淡淡笑了:“孟小蕊的案子你不是一直都避开我吗?”
“你不用转移话题,我说了,不涉及侦查阶段保密信息、不违规的我都可以和你坦诚,孟小蕊和翡翠宫是两条线,更何况我只想问你翡翠宫背后的南杨集团。”许昭说。
“你也说了,南杨集团是南州市的纳税大户、摇钱树,连你们省厅都要卖他个面子,他要是真有什么大问题,你们省厅会眼睁睁放着不管?”林清禹反诘。
“或许省厅只是没查到,比如翡翠宫,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们公安是不会对南杨集团这样的大企业轻举妄动的。”许昭说。
林清禹更无奈地笑了笑:“你们省厅都没查到的,你指望我?”
“起码你没有否认,南杨集团确实有问题。”许昭抱臂倚靠在墙上,得意道。
“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顺着你的意思假设而已。”林清禹淡淡道。
“那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不仅仅是指望你,我也坦诚和你交个底,我这几年偷摸调查、打听到:林前辈牺牲前一直在往返南州和J市,调查一家背景横跨南州和J市的大企业,符合这个条件的最大可能就是南杨集团。林前辈牺牲前有没有留什么线索或者材料给你?”
林清禹不禁哂笑:“我家被省公安厅、纪委前前后后搜了四五回,翻了个底朝天,全写在案卷里了。”
许昭知道林清禹这话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他没有再逼问,而是认真道:“林清禹,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相信我。”
林清禹淡淡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许昭自嘲般地笑了下,拿起放大镜蹲在地上开始继续寻找痕迹。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先生,1908房间订的情趣套餐到了。”
蹲在地上的许昭和站着的林清禹两人面面相觑。
“你去。”林清禹果断道,他丢不起这个脸。
“行,我去。”
许昭迅速把衬衫纽扣拉扯开几颗,袒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的一隅……
然后他推开房门的小小一角,用宽厚的肩背和极高的身量完全挡住门外人的视线,懒洋洋道:“谁啊,打扰我们好兴致……”
服务生瞥到许昭手上的一次性橡胶手套,一脸“我懂”的表情,连连90度鞠躬致歉:“非常抱歉打扰先生,这是您订的情趣套餐,请先生享用。”
服务生正推着一个小推车,他从推车上拿出一个用“情趣麻绳”绑好的精致礼盒。
“我没订什么套餐。”许昭实在是说不出口“情趣”二字。
“不,先生,这是我们免费赠送给来到十九层的尊贵金卡客户的。”服务生双手毕恭毕敬地递上礼盒。
许昭只想快速结束这段对话,送走来人,他立刻接过礼盒:“好的谢谢!”
“祝您度过愉快美妙的一夜。”服务生不忘说道。
许昭“啪”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他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夜。”林清禹没忍住内心的笑意,“他知道许队的一夜都是趴在地上找毒物痕迹吗?”
许昭把礼盒扔给林清禹,无语道:“你自己留着玩吧。”
许昭说完,拨出电话给曹志平:“老曹,找到那件打湿的衣服了吗?”
电话里声音嘈杂,曹志平只得提高音量大声道:“找到了。你那边方便吗?”
“方便,你继续说。”许昭说。
“衣领上确有打湿痕迹,和监控相符。打湿处呈不明显的淡绿色,但因为衣服本身底色很浅,所以能显出一点绿色;能闻到一股很淡的异味,我个人感觉和百草枯有几分相似,但这是我的主观判断,半小时前已经送市局去做毒物检验了,估计就快出结果了。”曹志平说。
“好。”
曹志平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已经占了1908房间,就等你们的检验结果一出,我们就有名义正式出警了。”许昭说,“对了,衣领上的液体是百草枯你有几成把握?我打算叫屈粤先过来,我一个人没法做勘查,程序不合规。”
“你怎么搞到房间的?”曹志平颇为震惊,“把握的话,六七成吧,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就出警啊,你是顾忌到跨市会引起A市他们不满,还是翡翠宫有什么问题?”
“翡翠宫有问题。”许昭简短道,“尽量还是确认好证据,我先叫屈粤过来。”
南州市局到翡翠宫驱车只要半小时,屈粤很快就赶到了楼下,给许昭电话道:“老大,我到大门口了,直接进来吗?”
“不,先别进,你在外面等着,你一个人进不来。”许昭说完,又转向林清禹,征询道,“林医生我得借下你的卡,我要带一个同事进来,或者你帮我去接一下?”
“喏,给你。”林清禹爽快地把卡放进许昭手里,他才不想下去再演一次戏,又被人“搂抱”一把。
“谢谢了林医生。”许昭挥了挥手中的卡片。
电梯里,许昭正用相同的姿势紧搂着比他矮小半个头的屈粤。
屈粤满脸不甘地小声道:“……为什么要我演受啊?不是吧老大,我们一定要搞成这个样子吗?”
“少废话。”许昭回瞪了他一眼。
屈粤则继续喋喋不休地小声念叨:“反正电梯监控听不到,唉,还好我女朋友不在……我说老大你演得这么真,你是不是彻底解放天性了,我就说你这么好条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你给我闭嘴。”许昭终于不耐烦地打断屈粤的念叨。
“是,我闭嘴。电梯到了。”屈粤乖乖提醒道。
然而,当许昭拿出房卡刷开房门的那一刻,屈粤的眼球都快被惊讶地瞪出了眼眶,面对着满屋形形色色的“B-DS-M道具”和“刑具”,尤其是看到正坐在床上的林医生,床边还扔着许昭的警用手-铐……
屈粤仿佛撞破了老大的惊天秘密,颤颤巍巍道:“……不是吧老大,你和林医生玩得这么大吗?……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看见,老大你不要杀我灭口。”
“别废话了,给我勘查现场。”许昭从牙缝中冷冷挤出几个字,“卫奇案发当日出入1908房间,这里是重大可疑第一案发现场的情况你了解吧,不需要我再给你重复案情吧?”
“了解了解。”屈粤赶紧从刑侦队同款双肩包中拿出工具箱,切换了正经语气,“卫奇的衣物正在市局加急检验。监控中男女的身份已明确,但目前还未查到他们和卫奇社会关系的关联或冲突……”
许昭打断:“你先勘查,详细情况我再联系侯莹。”
“需要我回避吗?”林清禹再次问。
许昭摆手道:“不用,我用的是你的卡,你现在离开也不方便。”
屈粤闻言,转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林清禹——原来是林医生有这种奇葩的爱好吗?还有这里的会员卡,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32 章
“我们调了卫奇在翡翠宫的全部消费记录,但很多条目都很异常,案发前一日有一笔订房消费1588元和按摩服务2088元,正常按摩哪能到这个价,翡翠宫普通标间的价格也都在五百左右。而且他的消费总金额离一百万差得很远,我怀疑是翡翠宫隐藏了大量不合法交易记录,又用一部分合法名义掩盖了这些不合法。”电话里侯莹说道。
“嗯,这件事尽快报给省厅,省厅没下决定前我们不能轻易动翡翠宫。”许昭说。
“是。另外,监控中那名随卫奇进入房间的女性确是未成年,樊雪,17岁,本省A市人,职高肄业,去年12月入职翡翠宫任按摩师一职。案发前一日3月31日晚,卫奇点名要她服务,但不是去专门的按摩室,而是去卫奇的房间提供□□。对此,翡翠宫的工作人员辩解称,客人愿意加价,他们也征得了按摩师的同意,对于客人的合法要求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侯莹说。
“呵。”许昭冷笑一声,“1908房间是B-DS-M情趣房间,屋内有大量暴力、□□道具,这是用来按摩的吗?翡翠宫那边怎么解释?”
“翡翠宫说开设专门的情趣房间是合法的,此前在A市公安也有备案批准,至于客人订哪种房间是客人的自由选择,叫按摩师□□也是客人的自由选择,并征得了按摩师同意……”侯莹说完都有些无语。
“这些情况,一并报给省厅吧。”许昭冷冷道,“卫奇之前的消费记录能看到按摩师的名字吗?”
“不能,显示的都是随机分配按摩师。翡翠宫那边咬口说,能提供的信息都提供给我们警方了,他们为保障高级客户的隐私,有时候确实不会在系统上登记按摩师的姓名。樊雪也是我们先查到监控和身份信息,翡翠宫那边才承认的。”侯莹说。
许昭思索道:“也就是说,没法确认卫奇和樊雪在此之前有无交集,卫奇是不是第一次找樊雪提供服务……但是,卫奇既然指名道姓要樊雪,就必然不是第一次见她。”
“嗯,另外,从社会关系上排查,确实看不出卫奇和樊雪有关联。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在翡翠宫的消费者和服务者。”
许昭问:“樊雪现在能联系到吗?尽快让她过来做个笔录。”
“已经在联系了,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要不要用技侦手段定位?”侯莹征询道。
许昭随即否决:“还是先等卫奇衣物的检验结果吧。你继续说监控里那名男性,和樊雪有什么社会关系的关联吗?”
“这倒是有,监控里的男性叫樊远东,和樊雪同是A市樊家村出来的,但他们没有三代内的血亲关系,顶多算是同宗。”侯莹答。
许昭敏锐地问:“有没有可能是情侣关系?”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认,樊远东目前是南州工业大学大一在读,我询问了几个他的同学,都说他是单身,从没见过或听说过他有女朋友。我又问了翡翠宫樊雪的同事,也说樊雪是单身,从没听说她有男朋友,而且翡翠宫内部规定,按摩师这个职业敏感,如果交了对象一定要上报领导。”侯莹说。
许昭再次确认:“樊远东和卫奇也没有社会关系上的交集对吧?”
“没有,一个是南州工业大学的学生,一个是南州大学的教授,专业也完全不同,完全打不着边。”侯莹说。
“樊远东现在能联系到吗?”许昭问。
“联系不上,和樊雪一样,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侯莹答。
许昭冷冷道:“是无人接听,还是电话无法接通,还是关机?”
“无人接听,一直是无人接听。”侯莹肯定道。
“技术队什么时候能出结果?”许昭的语气应该是打算作最后决定了。
“估计还有一小时。”
“来不及了,通知技侦,对樊远东以嫌疑人的身份作手机定位,记住,只定位樊远东,不要定位樊雪。手续你代我办一下,别忘了找局长签字。”许昭叮嘱。
“是。定位以后直接抓人吗?”侯莹问。
“直接抓。”许昭语声冰冷。
“是。”
许昭结束了电话,转头瞥向屈粤:“屈粤,现场有什么发现?”
屈粤满脸堆满了无奈和无语:“不是吧老大,技术队毒物检验都要好几个小时,你指望我孤零零一个人……还在这么短时间里能有什么发现?”
“重点查毒物痕迹,特别是现场是否有蓝绿色液体残留,卫奇身上没有伤口,现场应该没有血液痕迹。”许昭难得态度缓和了一些,大概是也能理解屈粤的任务难度,“再过一个小时,毒物检验就能出结果,你先辛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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