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再次打断:“樊雪为什么会去翡翠宫工作?”
“我不知道……”樊远东摇头道,“在我高考前夕,樊雪突然失踪了,断了所有联系,全村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我找了她将近一年,才终于在翡翠宫听到了她的消息……”
许昭敏锐道:“你为什么会去翡翠宫打听消息?”
“樊雪失踪后,我报了警,一个月前,村镇派出所突然联系我,说有人反映在本市翡翠宫看到了疑似樊雪的女孩。”樊远东说。
许昭给秦副局拨去电话,压低声音道:“局长,我认为这条报警记录很重要,您可以协调A市帮忙调一下记录吗?”
“小许,你先出来一下。”电话里秦副局声音严肃。
“是。”许昭推开门,走到隔壁房间。
房间里,秦副局和郑支队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单向玻璃镜后面。秦副局率先开口:“许昭,翡翠宫的事先问到这,你继续重点攻破卫奇被害一案。”
“为什么?”许昭直截了当道,“翡翠宫的案件更恶性,毁灭证据的可能性更高,为什么要到此为止?”
“是省厅的意思。”郑支队接过话。
“为什么?”许昭仍坚持着又问了一遍。
“你就跟他直说吧,不然他能追到办公室问个清楚。”秦副局对许昭的性格万分清楚,“就刚刚,省厅刑侦局的庄局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他们省厅有线人在里面,我们上报的证据省厅早有了解,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包括拘禁性-奴?”许昭质疑问。
“是的。但庄局着重表扬了我们上报的樊远东拍摄的视频,说这份证据意义重大,性-奴一事线人早有反馈,但一直苦于无法搜集到实质性证据,线人也无法深入查探。庄局的意思是我们先攻破自己手上的卫奇案,有余力的情况下再辅助省厅搜集更多证据,不是要叫停你问讯工作的意思。”秦副局罕有耐心地一一解释。
许昭却并不领情,直白地质问领导:“好,我只有一点不明白,省厅既然早有了解,也有线人安插,然后就任由着事态发展、升级,搞出人命,逼着被害人走投无路去杀人?”
“许昭!”秦副局也提高了音量,“翡翠宫背后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也不用跟我装傻,你那点打听调查的小伎俩能瞒得过我?救一个人是很容易,你可以拼了这身制服,甚至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但更多人呢?翡翠宫里面到底关着多少人,关在哪里,安排多少警力,怎么保证程序合法?这些你有想过吗!你一股脑把翡翠宫全扫了,结果连秘密拘禁地都不知道,人家转头就把人质全杀了毁尸灭迹!”
许昭也毫不让步道:“省厅连秘密拘禁地都没摸到,还不如一个嫌疑人知道的多!还好意思让我们先办手上的案子,有空再给他们打辅助?”
秦副局被气得高血压都快要窜上来:“行,就你小子牛!你去当省厅领导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哎老秦!”郑支队赶紧上前给秦副局顺气,“别跟小孩子置气。”
郑支队说完又招呼许昭:“许昭,快跟领导道歉。”
“你就宠着他吧!”秦副局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秦局。”许昭忍气吞声地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着急。”
“哼。”秦副局斜睨了许昭一眼,“行了,去干活。”
“对了秦局,还有刚刚那个A市的报警记录,我需要知道报警人和具体内容……”许昭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秦副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调到就发你。”
“谢谢秦局!”许昭不忘讨好。
直到许昭离开,秦副局才终于长叹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和身旁的郑支队默契对视一眼:“省厅这次确实不大对劲,你跟庄瑛不是老同学吗,你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郑支队无奈地一耸肩:“她比我官大一级,平时除了打官腔就是打官腔,你和她算是平级,你问她还好说一点呢。”
秦副局冷哼道:“得了吧,她对我就不是打官腔?这事你心里肯定清楚,不用跟我在这演戏,交个底吧,庄瑛是不是准备要搞南杨集团了?”
“没谱的事,你没听她电话里说,连翡翠宫都没什么实质证据。”郑支队否认道。
“庄瑛说话一直谨慎,她要是说有实质证据,转头就会把翡翠宫全给掀了。”秦副局冷笑道。
“所以啊,我也不知道庄局是怎么想的。”郑支队无奈。
秦副局突然想到:“还有,许昭前一阵是不是去杨家村了?”
郑支队点头:“对,张星凡弑父那个案子。”
“唉,他这么横冲直撞的,出了南州,我是真的担心。”秦副局刚吵完一架,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年轻人嘛,而且已经比几年前沉稳多了,这几年连615案都没怎么听他提起,心思藏得不错。”郑支队笑着夸赞。
“等他哪天能憋着不跟我吵,才算真成熟了!”秦副局愤愤道。
第35 章
许昭刚一出门,就接到屈粤的好消息:“老大,汇报一则惊天好消息,我们在地毯上发现了百草枯液体残留!已经送去市局比对浓度了。”
“好,辛苦。”许昭说完,又想到省厅那边的叮嘱,“对了,翡翠宫有没有派人来询问情况?”
“嗯有,我们已侦查阶段保密为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屈粤说。
许昭难得圆滑道:“你等会儿跟他们透个风声,就说我们是来调查卫奇被杀案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上面的意思是不会影响翡翠宫正常经营,让他们别担心。情趣房间的事,确实跟当地公安备过案,保证合法经营就行。”
“啊?好的……”屈粤不明就里。
许昭继续叮嘱:“场面话上这么说,但你们现场勘查能多拖延就一直拖着别撤,再仔细搜查1908房间,对全场特别是情趣道具上做鲁米诺反应,重点勘验血迹,另一个案子要用。”
“啊,不是卫奇案吗?”屈粤越听越迷糊。
“还有另一个案子,按拘禁、强/奸、虐待的方向去勘查,但不要超出1908房间。”许昭冷声道。
“明白。对了,您明天有空问林医生要一份他的毛发DNA,他今天在现场,可能会有样本污染。”屈粤说。
“行,我知道了。”许昭说。
许昭的手机忙得和他本人一样,一刻不曾停歇,屈粤的电话刚落下,机动队紧跟着拨来:
“许队,在目标地点垃圾桶发现了一瓶疑似百草枯的液体,还好这边垃圾不是一天一清,真是运气好呐……”
“好,辛苦。”
许昭说完,就大步向技术队走去。
“宋主任,翡翠宫那边的物证送到了吗?”
“在路上了,还有机动队的,估计还有几分钟。”技术队值班的宋副主任现在两手空空,眼巴巴等着还在路上的检材。
“浓度对比应该很快吧?”许昭问。
“很快啊,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机器一测,就几分钟的事。”宋副主任一脸轻松。
许昭点头:“那就好,我这还有几份检材在路上。”
“……还有?”宋副主任轻松的语气立马沉重了下去,“还有几份啊?”
许昭复刻了宋副主任的轻松语气:“不多,简言之,我需要比对你手上现有的——卫奇衣领上的百草枯浓度,和翡翠宫地毯上的百草枯残留,以及樊远东作案后丢弃的百草枯,还有樊远东寝室准备作案的工具百草枯,这四者浓度是否相似?”
宋副主任怀疑道:“你确定樊远东作案前没有稀释过吗?”
“樊远东供述说没有稀释,他特地偷来的高浓度。”许昭说,“不过衣服和地毯经过一天多的暴露,浓度会有升高的可能,对不上也符合常理。我需要验证的是,樊远东作案后丢弃的那瓶百草枯和樊远东寝室中的是否一致,浓度是否远高于卫奇毒发时现场玻璃杯中的浓度,我需要排除孟小蕊中途参与作案的可能性。”
“但是……孟小蕊也有可能稀释了她自己持有的百草枯。”宋副主任接过话。
“所以,我第二个要比对的是,市二医院马上送来卫奇刚入院时的呕吐物生物样本,拿它和孟小蕊指纹残留的那个玻璃杯做对比。”许昭说。
“嗯……呕吐物?”宋副主任大脑一转,“卧槽,我怎么没想到,百草枯中毒确实会引起呕吐,我就说孟小蕊下毒和卫奇毒发的时间间隔有点过于小了,孟小蕊下的又不是高浓度……哎,你小子怎么想到的呕吐物这个点?”
“不是我想到的。”许昭模糊道,“是市二医院的医生。”
宋副主任啧啧了半天:“哪位医生啊?别干医生了,引进我们市局做法医吧。”
“别想了,专业不对口。”许昭冷冷道,“喏,你的检材到了。”
“得,卫奇的呕吐物和有孟小蕊指纹的玻璃杯中液体残留,成分十分相似,浓度略有不同,应该是玻璃杯中原本有水,但都含有胃液、胆汁。”宋副主任打印着报告单,“孟小蕊家里、寝室也没搜出百草枯吧?她审讯时也没什么破绽,就是运气背了点,刚好撞上卫奇……”
许昭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报告单,确认无误后,这才拨出了电话:“放人吧。”
“还有,樊远东寝室的百草枯和他作案后丢弃的那瓶,百草枯浓度一致,含量一致。瓶身上都检出他的指纹。卫奇衣领和翡翠宫地毯上的百草枯残留,浓度略高一些,应该是暴露在空气中导致的,可以合理解释。”宋副主任说完,打了个哈欠,“我说许队长,我可以下班了吧?”
“等等。”许昭丝毫不近人情地说道,“市二医院连夜送来的卫奇病历资料,包括他入院后的血药浓度变化,你帮我看看。”
“草……”宋副主任生生把他的国骂憋了回去,“我又不是法医,你去找隔壁法医看吧,老子真要下班了。”
“行,别忘了把检测报告、检查笔录写完再下班。”许昭甩下一句,转头就又窜去了隔壁法医室。
“你大爷!工作狂!”
只留下宋副主任孤独一人的怒骂声,在空荡的实验室回荡。
隔壁法医室里,刘法医盯着报告单,沉吟道:“嗯,樊远东手上的这个百草枯浓度,基本能符合卫奇血药浓度的时间变化曲线。而且能排除中途十点左右有人再次下毒的可能。”
“谢了,老刘。”许昭拿着报告挥手道。
翌日一早,萧律师带着孟小蕊来补签手续,同行的还有林清禹。萧律师特意联系了林清禹,一是表达感激,感谢林清禹提出的“呕吐物”这一关键思路。二是孟小蕊这几天因“配合调查”失联一事,需要给学校出具一份说明,但既然已经洗脱了嫌疑,为了维护孟小蕊的名誉,萧律师提出以市公安的名义联系医院出具一份紧急医疗证明。孟小蕊被卫奇诬陷这件事,既然是诬陷,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清禹微俯下身,温柔地抚了抚孟小蕊的肩:“小蕊,这几天还好吧?”
“嗯,我没事。”孟小蕊昨晚终于睡了有史以来颇为安稳的一觉,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神清气爽起来。
林清禹仍关怀道:“你的药量在减了吗?照理说卫奇过不了几天就死了,你的惊恐源消失,惊恐、焦虑障碍会呈现迅速、大幅度好转,但还会有个反弹期,这个时期要保持警惕,远离一些相似相关的环境。还是每周来找我复查一下,调整药量。”
“嗯,得知卫奇中毒将死,其实我的惊恐障碍就不怎么发作了。至于他诬陷我的事,其实比不过卫奇本人给我带来的恐惧,我这几天已经减药了。”孟小蕊很是坚强道。
林清禹欣慰点头:“那就好,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内在很强大的孩子,焦虑、惊恐障碍都只是暂时的,迈过这道坎,我先提前祝你前途一片光明。”
“谢谢您……”孟小蕊有些哽咽道。
萧言见势赶紧打住:“得,多开心的一天,诸事圆满,卫奇这个该死的死了,我们小蕊同学换了新导师,冯教授还是我妈的老同学,我又靠着冯教授的介绍和林医生灵光闪现的灵感,我都没怎么出力,就成功拿下一起无罪冤案。多么美妙、阳光灿烂的一天呐!”
孟小蕊感激道:“谢谢您,也谢谢冯教授!”
“不客气不客气,还是多亏林医生。”萧言奉承了一句,又低头看了眼手表,“啧啧,这个许昭,电话里明明说好早上八点来签字,这都八点十五了,人还没到!”
“是不是还在忙?我看他都好几天没睡了。”林清禹体谅道。
萧言不满:“切,就他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不要钱啊?刑侦队长嘛,几天不睡是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孟小蕊听到许昭的名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萧言眼色敏锐,一把拉住孟小蕊,安抚道:“小蕊同学别怕啊,我等会儿就让许昭给你道歉,郑重道歉、书面道歉!他是不是吓唬你了,我等会儿让你欺负回去。”
林清禹在旁听着,不禁莞尔。
“不……不用……”孟小蕊连连摆手,又向林清禹身后缩去。
“我说许昭也太过分了吧!把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萧言愤愤说完,又转身安抚孟小蕊,“你别怕啊,我说到做到,我马上让他给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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