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的话音未落，就被大厅里的一声怒吼盖过：
“老实点！别动！”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林清禹见到的都是许昭生活中温和，工作时冷酷，却从未见过许昭凶狠暴戾的一面。
许昭押解的手段堪称暴力，用双腿死死锁住嫌疑人的要害膝关节，然后和另一刑警分别拽住嫌疑人的胳膊，粗暴地将人压地拖行几米远。
萧言赶紧把孟小蕊拉到身后：“小孩子别看这些血腥暴力。”
孟小蕊无语：“我都二十了……”
许昭交接好嫌疑人，就快步往萧言这边走来：“抱歉，临时有事耽误了。”
许昭的左手小臂还在不断淌着鲜血，一道十多厘米的刀伤，还没来得及处理。
林清禹不禁皱眉：“你先包扎吧，这么长的刀伤，要感染的。”
不愧是医生的直觉反应。
萧言的工作性质很少见“真血”，见此情景也惊吓到：“卧槽，你受伤了？你不是说卫奇案的嫌疑人抓到了吗？”
“不是，隔壁二大队的案子，顺手还个人情。”许昭不在意道，“你的文件呢？我现在签。”
“不是你先包一下伤口吧……”萧言觉得自己此刻拿出文件让许昭签字，也是一件十分残忍、工作狂的行为。
“老许，张队让我给你包扎伤口，但你看我这一身尸臭的……”刘法医提着药箱迈着小碎步跑来，“真的很臭噢，你不介意就行，咦，这还有个小姑娘，别被我这尸臭味熏跑了……”
“我来吧。”林清禹无奈叹了口气，接过刘法医手中的药箱。
许昭嘴角扬起一个极不明显、只有细微观察才能发现的弧度：“麻烦林医生了。”
“你这伤口蛮深，忍着点。”林清禹边开碘伏边说。
“嗯。”许昭轻点了下头，然后将目光投向见到他自觉退开三米远的孟小蕊。
萧言为缓和气氛，尴尬地笑了声：“许昭，小姑娘被你吓着了，你回头跟人家道个歉。”
“孟小蕊，你过来一下。”许昭开口却是生硬的语气。
孟小蕊想装作没看见也装不了，只得低着头慢悠悠地磨蹭过去。
“案发那天我的态度不好，抱歉。但职责所在，希望你理解。”许昭的道歉方式也别具一格。
“嗯……”孟小蕊觉得这个道歉方式折磨的明明是她自己。而且看到许昭就会想到这辈子第一次坐审讯椅的经历，许昭还拿手-铐吓唬她……
“真诚一点好嘛，许队长。”萧言在旁说。
“我再多说才是虚伪了，嘶……”
林清禹正在给许昭清理创口，刚刚那句“忍着点”还真不是假话，许昭一下没忍住痛呼出声。
“啧，这就是报应。”萧言幸灾乐祸，又拉着孟小蕊不让走，“小蕊同学，你可以好好围观一下，这就是欺负你的人的报应。”
许昭这一声痛呼搞得林清禹也有些紧张：“抱歉啊，我缝合技术一般，你将就一下。”
“没事，多难看都行，又不是在脸上。”许昭笑道。
林清禹略有不满道：“那我技术也没烂到这个地步，而且你们这也没美容线给我用，不然我肯定给你缝个完美的。”
“是，是我说错，林医生缝的，怎样都是完美的。”许昭赶紧改口道。
“啧。”萧言不想再看两人“打情骂俏”，“行，文件签好我也好走了。”
“等等，孟小蕊。”许昭突然叫住人。
孟小蕊闻声顿住脚步，但脸上写满了巴不得立刻离开的不情不愿的表情。
“问你一个事情，卫奇生前有没有表露过……”许昭斟酌着用词，尽量不伤害曾经的被害人，“他有没有向你表露过S/M倾向？”
孟小蕊脸上的表情很是意外：“没有，从来没有。”
“哦，那没事了。”许昭若有所思。他想了想，又补了句无关的，“对了，冯教授我粗略聊过一次，他人蛮好的，对你也很关心，绝不是那种道貌岸然之徒。祝你学业、一切顺利。”
孟小蕊也释然地笑了笑：“谢谢。”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卫奇为什么要陷害我？”孟小蕊突然抬头直视许昭问。
“结案之前我不能透漏细节，只能笼统告诉你，卫奇之前被人下了迷药，导致他认知混乱，他也分不清中毒时间，加上他知道你恨他，可能就想当然了。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推测，他永远不可能醒过来告诉我答案。”许昭说。
孟小蕊点了点头：“醒不过来最好，我也不想知道。”
第36 章
萧言正准备开车送孟小蕊回去，刚走两步，就在刑侦楼门口迎面撞见了他的律师前辈。
“崔老师。”萧言礼貌称呼。
“萧律，恭喜。又成功拿下一个案子。”崔律师客套道。
崔律师说完，大步走向许昭，礼貌伸手：“许队长您好，我是樊远东的律师，我姓崔。”
许昭避开了崔律师的握手，冷淡道：“哦，什么事？”
“想先向您了解一下情况，不知您什么时候有空？”崔律师状似随手从皮包中拿出一盒香烟，顺手递给许昭，“您来一根？”
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林清禹淡淡瞥了一眼，心说这烟真蛮贵的，只见过医药代表冒充病人想给院长送这烟，院长一见立马躲了三米远。没想到许昭一个实权部门大队长，待遇堪比三甲医院院长了。
“我不抽烟。”许昭冷硬地推开了，“侦查阶段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空。”
许昭说完，转身就走，一点面子也不留。
崔律师碰了一鼻子灰，仍面不改色，保持着礼貌微笑，转头又去纠缠刑侦队的副职曹志平。
萧言抱臂在旁看着好戏，他和崔律师没什么交集，顶多是曾经在一个律所同事过。
许昭见崔律师走了，又折返回来：“萧言你还没走？正好，问你个事。”
萧言见此滔滔不绝道：“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你这什么案子啊，还能惊动崔律，他虽然技术一般比不过我，但一向是以关系多、服务好、收费高闻名的，收费在南州刑事方向能排前五了。”
许昭眉头皱得更深：“我就说他那盒烟都好几百了，而且你价格已经算高的了，更何况你能叫老师的人……”
“那是，没有人情光请我是很贵的。”萧言自豪炫耀道，“崔律嘛，侦查阶段大概是我的五倍吧，他手上公安的关系多嘛。但审判阶段打辩护就不一样了，他技术烂的很，没我收费高。”
“行我知道了，你走吧。”许昭验证了猜测，立马翻脸送客。
“嘿你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萧言无语完，却没有乖乖听话走人，而是熟络地凑到许昭边上悄咪咪道，“我还想问你呢，樊远东是卫奇案的第一嫌疑人吧，但我听说他家境贫寒，大概率是走法援，怎么可能请得起崔律这种只认钱不认人情的主？”
许昭冷冷瞥了萧言一眼，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樊远东的情况？”
“我们律师嘛，消息自然灵通。”萧言说。
许昭冷声叮嘱：“你自己注意点，别搞擦边的事
“是了，许大队长。”萧言赶紧趁势一溜。
许昭看向一旁收拾好药箱，正在跟刘法医闲聊的林清禹：“林医生，呕吐物的思路要特别感谢您。”
“我也只是随口一想，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林清禹淡淡笑道，“有用就好。”
“对了，我这缝合几天拆线啊？”许昭没话找话道。
“一周吧，你要是没空，稍微晚个一两天也没事。”林清禹说，“不过最好还是来找我，每个人的缝合习惯略有不同，自己拆自己的最方便，你晚上直接来我家找我就行。”
“行嘞，麻烦林医生。”许昭笑说，心里略有些小满意。
许昭不禁感慨，林清禹身上的香水味愈闻愈发好闻，甚至有些麻醉疼痛的神奇功效。
然而此时，许昭的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秦局。”许昭压低声音道。
“A市公安刚给我的消息，说在翡翠宫发现樊雪的报案人是祁博文，祁慧的堂弟。”秦副局语气不善。
“明白。”许昭串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秦副局感慨：“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的破案直觉有时还蛮管用，如果是我……可能会忽略去查这条报案警情。”
“您是禁毒口的专家，在刑侦上思路不一致很正常。”许昭恭维道。
“呵呵，就你小子嘴甜。”秦副局对许昭还是很为欣赏的，许昭可以说是秦副局和郑支队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是两位领导的性格迥然不同，郑支队一直是一副和蔼、笑嘻嘻的笑面虎模样，秦副局禁毒口出身，脾气火爆、雷厉风行，每隔一个月就会和许昭“拍桌板”吵一次。
许昭说：“秦局，还有一个问题，樊雪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又是怎么去到了翡翠宫？我不相信樊雪是自愿的，起码从樊远东的表述上看，樊雪数次向他求救，也曾尝试过逃离翡翠宫，为此不惜出卖色相去讨好翡翠宫中层……”
秦副局打断：“我和侯莹刚刚讯问了樊雪，樊远东在这部分上应该没有撒谎，他和樊雪关于翡翠宫的说辞基本一致。另外，樊雪反映了翡翠宫拘禁、贩卖性-奴的详细情况，我已经上报省厅，我们听从省厅指示。”
许昭不甘道：“可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樊雪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又是怎么去到的翡翠宫？”
秦副局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事情比较复杂，还涉及到除A市之外的其他地市，我也得上报省厅等省厅定夺……”
“秦局您就别跟我打官腔了。”许昭急躁中却十分清醒，“您这么有意瞒着我，一大早就把我支开去给二大队抓捕帮忙，然后亲自赶去审讯，生怕我得知了什么。樊雪失踪——是不是因为人口贩卖，涉及到了J市？”
“你这小子，脑子转得倒快。”秦副局见也瞒不住了，只得无奈道。“是涉及到了J市。——但你别想着跟我申请带队去调查，我不会批的！”秦副局冷声道。
“为什么？”许昭的语气中满是不甘，“樊远东、樊雪的案子是我们一大队接处警，然后全权负责的，这个案子还没了结，樊远东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樊雪对此又知不知情，是不是共犯？要查清这些，就要知道樊雪一年前失踪后的全部经过、始末，我必须去趟J市！”
“你不许去！”秦副局态度十分冷硬，“案件已经上报省厅，下午省厅会派人来全面接手此案。卫奇这个案子你连轴转了好几天就没怎么睡觉，加上上次J市出差回来你也没休个周末，这样，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回去先给我好好补上三天觉再说……”
“省厅来接手的人是谁？”许昭仍执着道，颇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别想了，你不认识的。”秦副局冷冷一句回应。
“秦局，我不明白，你这么着急把这个案子甩手给省厅，好像生怕它是个不定时炸弹……”
秦副局呵斥道：“许昭，说话注意点，我在省厅开会呢。”
许昭执拗道：“好，那我就问一句，您不仅着急移交省厅，还刻意避开我，不让我知道J市的事，是不是因为J市这么多年一直存在的人口贩卖问题，而林亦明前辈出事时——就正在调查J市的人口贩卖。”
“……你！”秦副局感觉自己的高血压又快上来了，“没头没尾的事，别瞎联想！”
“好，我明白了。谢谢秦局。”许昭知趣地闭了嘴。
“给你放五天假，现在就给我回去休息，等会儿我打电话给曹志平确认，你要是还赖在队里不走，明天就给我滚去派出所。”秦副局撂下狠话，挂断电话。
许昭的电话并没有避开林清禹，林清禹在听到林亦明的名字时微微皱了下眉，轻轻瞥了许昭一眼。
许昭放下电话后，转头看向林清禹，正对上林清禹平静无波的目光：“林医生，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清禹淡淡笑了笑：“你都快被停职了，我能有什么问题。”
“是休假好嘛！”许昭无语道，“J市绝对有问题。樊雪应该是在A市被拐卖到J市再拘禁回A市，或者是在J市被拐卖……”
林清禹突然说：“许队，我们做笔交易吧？”
“好！”许昭答得干脆。
“我还没说内容呢，许队你不怕被我空手套白狼了？”林清禹笑道。
“那我也乐意。”许昭也跟着笑道。
“我下周要出差去趟J市。”林清禹坦率道，“我想知道樊雪被拐卖的案情经过，我想许队你就算被停职也能打听到。作为回报，我可以带你去一趟杨家村——的一条你绝不知道的密道。”
“好，成交！”
林清禹淡淡点了下头：“那下周二见。”
林清禹说完转身欲走，却正好在办案区门口迎面遇上了：一男一女两位身着白衬衣警服的“大领导”。
“秦局、庄局。”许昭赶紧立正站好。
秦副局笑眯眯向庄瑛介绍道：“庄局，这是我们刑侦支队的许昭，前年刚升大队长，能力很出众，樊雪失踪后出现在翡翠宫的那条报警记录就是他想到要查的，这才牵扯出祁慧堂弟，还有樊雪曾被拐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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