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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旁边不还有张病床吗，你半夜有事叫我就行。”许昭说着，也开始卸身上的“装备”。
林清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许昭的动作，突然很轻地笑了声：“你不上手铐，真不怕我半夜跑了？”
“门口有人守着，他们换班。”许昭说。
“那你不怕我偷袭你吗？”林清禹继续笑问。
“你可以试试。”许昭冷冷道，“但我觉得你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
许昭其实也有些私心，就是想让林清禹好好休息几天而已。
至于自己在林清禹心中是什么形象、什么目的，他毫不在意。
林清禹轻笑着点头：“嗯，我确实不敢。”
然后，他就趁着半夜悄悄摸到许昭枕边，偷了两片药。
许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惊醒，啪的一下打开了大灯，只见林清禹已经在许昭反应的片刻中迅速吞下了药片……
“林清禹！”许昭只敢口头警告，不敢上手怕弄伤他右手的留置针和左手腕的动脉伤口。
门口两名警察听到动静也迅速冲进门。
林清禹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干。”
许昭也摆手示意无事：“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处理。”
等人走后，许昭立马黑了脸：“林清禹，你不想好好休息，我可以陪着你！”
“我就是睡不着，才要吃颗药，我没想打扰你……”林清禹仍用无辜的脸扯着谎话。
“林清禹，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许昭一眼看穿林清禹掩藏在玩笑表情下的深层担忧，“你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应激障碍发作？还是害怕自己在发作时无意间说出什么？”
林清禹被点破了心思，干脆也直白道：“你们这样，和刑-讯-逼-供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要逼你说什么的意思！我只是遵医嘱，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许昭认真看着林清禹那双俊美的眼睛说。
“许昭……”林清禹轻叹了口气，“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高压的环境、嫌疑人的身份，我知道你在尽力避免给我压力，我很感激。但有些事不是人力能为的。”
“那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我和庄局不会害你，只要你提出，我们可以在关掉监控的地方说。”
林清禹轻轻摇头：“我不想说。”
许昭气急反笑：“那就这么耗着好了。你别动，我搜个身。”
林清禹顺从地站在原地，让许昭把他上下都搜了一遍。许昭最后什么都没搜出，也就没再为难：“行了，你去睡吧。”
“许昭，谢谢。”林清禹认真说道。
“没必要，没有下次了。”许昭说完，把药袋给了门口的警察。
林清禹确定今晚能安然度过，于是乖乖闭了嘴。
许昭又出去打了通电话，应该是跟钱主任确认药量安全性。回来时看林清禹把被子掀了一半，许昭把空调调高了一度，然后又细心地把被子拉到了能盖住肚子的位置。
林清禹睡梦中仍然警觉，下意识抓住来人的手。
“是我。”许昭轻声安抚。
林清禹听到许昭的声音，缓缓松开手，翻了个身又陷入沉睡。
许昭却看着林清禹翻身后的侧影出神：林清禹应该是信任他的，人在睡梦中的反应往往最真实。
那么，林清禹就不是因为信不信任的原因，而是另有情况……
庄瑛的效率极快，安排的人第二日一早就到了R国。为保险起见，庄瑛带着翻译——祝薇敲响了病房房门。
许昭一看到祝薇就黑了脸，当着祝薇的面，直言不讳地对庄瑛表达了不满：“庄局，可以换个人吗？”
“昨天的事是我拍的板，怪不到她头上。”庄瑛说。
许昭面对庄瑛这个上上级领导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林清禹有应激障碍……”
庄瑛点头：“如果林清禹反对，我会换人的。”
不过庄瑛应该是料定了林清禹不是这么多事的人，果然，林清禹只淡淡瞥了祝薇一眼，然后就仿佛直接无视了她。
“现在打电话吗？”林清禹冷淡说。
“等他们打过来，大概五分钟。”
庄瑛拿出一部空白手机，然后又招呼祝薇说：“祝薇，你过来。”
祝薇明显有些怯怯，不知是对昨天的事过意不去，还是在许昭冰冷的注视下不敢上前。
但庄瑛又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从腰上摘下手铐：“我们这有个女孩子，出于安全考虑，希望你理解配合一下。”
“哦。”林清禹瞥了眼墙角“瘦弱”的祝薇，他打两个这样的确实没问题。
许昭再次上前：“庄局，没必要吧，我们都在这里。”
“我可能会挟持人质。”林清禹轻轻笑了声，然后配合地伸出双手。
庄瑛只是公式化地扣了一下，然后提醒林清禹：“别碰手机，别做危险动作，别在电话里打暗语，后果你清楚。”
林清禹哂笑道：“我没那么蠢。”
然后下一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显示来电归属地为R国。
庄瑛按下接听和免提，电话对面传来声音：
“もしもし、林さんですか？こちらは九州銀行でございます。”
祝薇迅速附在庄瑛耳边，低声翻译着：“是林先生吗？这里是九州银行。”
林清禹说外语时的音色比中文更加低沉，他淡淡开口：“はい、林清禹と申します。セーフティボックスのサービスをご存知でしょうか？”
“是，我是林清禹。保险箱的业务您知道吗？”
祝薇快速翻译着。
“是的，我们这里是保险箱服务，请您告知一下保险箱的号码。”
“303号。”
“请您告知一下保险箱密码。”
“0615，麻烦了。”
“请您出示一下关键信息。”
“请稍等。”
林清禹说完，转向庄瑛低声说：“让你的人出示一下我的本科毕业照，别的照片不行。”
庄瑛点头，快速发了条微信。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声音：“はい、かしこまりました。少々お待ちください。”
祝薇翻译：“我知道了，请您稍等。”
林清禹也安静等待着，没再出声。
几分钟后，庄瑛收到微信说已经拿到，庄瑛又和林清禹确认了一遍：“是五个牛皮纸档案袋，对吗？”
林清禹淡淡点了下头：“没错。”
“好，那不打扰你了。”庄瑛说着，带着祝薇转身离去。
许昭上前帮林清禹开了手铐，又问：“你手腕上的伤什么时候拆线？”
“一周吧，我算算……”林清禹没太在意这个，加上这几天昏天黑地的，他也没算过时间。
“那就是三天后。”许昭迅速反应道。
“是吧。”林清禹无所谓地说，“没那么多讲究。”
许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林清禹，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林清禹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好，我下次注意……”
“你有几条命？不是每次都能运气好，我也不可能24小时往你身上装定位。”许昭的语气冰冷，但话里都是关切之意。
林清禹也认真看着许昭，轻声开口：“那天的事谢谢你，我无以为报……”
“你不用报答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第68 章
许昭的话已经说得很是直白，林清禹隐隐有些觉察到许昭话外不同的气息……
但林清禹不敢轻易确认，他觉得是自己“多虑”的可能性更大。
“你……”林清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庄瑛的电话及时打破了这尴尬、暗潮涌动的氛围，许昭走到门口接起电话。
“小许，下午换警服来三号楼五楼临时会议室，开615专案组会议。”庄瑛在电话里言简意赅道。
“是，明白！”许昭立刻答。
许昭讲了两句就放下电话，走回林清禹床边：“下午我有事要走开一会儿。”
“嗯。”林清禹点头。
许昭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句：“省厅的人没那么好说话，你尽量别和他们起冲突。”
林清禹短促地笑了下：“好，我保证不去抢药。”
许昭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你中午想吃什么？医院还是外面饭店？”
林清禹不假思索道：“医院门口的肉丝拌川吧。”
许昭闻言皱眉：“太油了，换个清淡点的吧。”
林清禹摇头：“这几天也太清淡了吧，我嘴里都淡得没有味道了……”
“行吧，我让老板少放点油，再给你打一荤一素，可以吧？”许昭说。
“可以可以，谢谢了。”
许昭很快提着饭菜返回，给林清禹送了刚出炉的热饭后，又折返回门口，给省厅看守的两名警察各递了包烟。
“许队，不用。”省厅的警察连忙推脱说。
许昭的职务职级比两人要高，但许昭仍是谦逊地称呼道：“魏哥，你们辛苦。”
“没有没有，你更辛苦。”魏哥继续推辞。
但许昭也坚持着：“下午还要辛苦你们，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省厅的都是人精，魏哥没有继续推拒，而是问：“好，许队有什么要特别叮嘱的吗？”
许昭也直白道：“别太为难林清禹。”
“不会，许队放心。”魏哥答得迅速。
“嗯，谢谢。”许昭自知欠了个人情。
许昭傍晚开完会回来，一进病房就见林清禹右手被铐在床边护栏上，钱主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指挥着护士给林清禹输液打针。
魏哥赶紧跟刚进门的许昭解释：“许队，真不是我故意为难，他应该是应激障碍紧急发作，先是上来抢我的药，我赶紧按了呼叫铃，但他不认同钱主任的用药方案，两人争起来又要抢药，毕竟是嫌疑人，我出于安全考虑……”
“嗯我明白。”许昭迅速回了句，然后小跑向林清禹床边，轻声唤道，“林清禹，你醒着吗？”
林清禹急促呼吸着，面色异常苍白，冷汗浸湿了他额角的鬓发，但理智尚存，他喘息着，几乎用尽全力地对钱主任小声“吼”出：“我过敏……”
“过敏个屁！我查过你没有这类过敏史，而且我先用小剂量。”钱主任暴躁道，“静推1毫升！”
“苯二氮卓对急性应激障碍的效果是最好的……”林清禹虚弱着仍坚持道。
“你不能再用苯二氮卓了！我已经叫精神科过来会诊了，他们也是一样的方案！”钱主任打断。
林清禹还欲再辩，钱主任直接无视，转头对护士命令道：“再推2ml。”
“不行……”林清禹右手被手铐铐住，就拿左手去挡留置针口。
“那个警察，过来按一下他的手！”钱主任赶紧招呼许昭过来帮忙。
许昭不敢用力，怕扯到林清禹的伤口。钱主任在一旁急斥：“你按着，没事，扯开了我给他缝！”
林清禹放弃了挣扎，只用求助、可怜的眼神看向许昭：“许昭……”
“你敢听他一句话试试！他医生我医生？”钱主任立即警告道。
“副作用太大……”林清禹还在尝试说服钱主任。
“除了致幻外没有什么副作用报告！你能忍得了苯二氮卓忍不了这个？”
许昭终于知道林清禹为什么如此抗拒，致幻的下一步就是“吐真”，林清禹可能巴不得自己直接倒头昏迷，也比清醒着乱说话要强。
“林清禹，你的话我不会转告庄局，监控录不到这么小声音。”许昭靠近林清禹耳边低声道，“你放心，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应该是药物渐渐发挥了作用，林清禹有些丧失了意识，在半梦半醒间喃喃道：
“许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愧疚吗？”
“不是。”
许昭的嘴唇动了动，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只是在自语，“我不后悔那天在机场拦下你。”
林清禹没有真正睡着，但看起来似乎是在做梦，或者是药物引起的幻觉。
冷汗划过他苍白的面颊，原本俊秀的面庞被染上了一层仿佛一碰即碎的脆弱。
“快跑……”林清禹在梦中眉头紧蹙，几乎是下意识抓住身旁唯一的人影。
许昭不知道林清禹在叫谁，但林清禹一直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许昭只能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然后轻轻拍着林清禹的手背安抚。
林清禹在梦中一直呓语，有时会叫林亦明的名字，有时会叫母亲，但更多时候都在说着一些许昭听不懂的词句。
许昭怀疑林清禹即使在药物作用下，潜意识仍戒备着，还记得将中文转换成外语来防止窃听。
许昭无意深究林清禹在刻意隐瞒什么，因为觉得终有一日林清禹会主动说出，林清禹并非不信任自己，而是有着另外的顾虑和担忧，可能与他还没洗清尹芬案的嫌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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