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被砸碎的巨声在甬道内回响。
停下动作等了片刻,见没有其它动静,叶行言又是一锤。
多年前临时砌筑的墙体风化严重,几锤过后,便坍塌出了足够一人通过的空隙。
丢下消防锤,叶少校从陆少帅手里拿回手电筒,一马当先穿了过去。
墙壁内侧是一段相同的巷道,走了几步后便出现两个路口,他选了左边那个。
路口不远处,狭窄的巷道突然变得开阔,高度也开始提升,最终变成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
“看那里。”
叶行言将手电光照向头顶,只见一片弧形的穹顶上,斜斜探下一柄惊人的剑刃。
那剑刃大概三米长,通体充满墨绿色的锈蚀,仿佛有个巨灵之神将手中武器插入大地,而他们作为生活于地底的蝼蚁,只能抬头仰望。
“那就是青铜惊飙的枪尖。”叶行言说:“你或许已经在进城的路上看到过它的地上部分。”
陆赫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已经到了解密的时候,就算不开口,叶行言也会向他解释的。
“作为一个长达四十米的金属构筑物,它是最好的电磁信号接收天线。”
手电光柱开始移动,自上而下,来到这座地标的下方,以及一个奇怪的大箱子。
“惊飙接收到的电磁信号连接到那个箱子,而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一颗大当量的摩洛弹。”
“摩洛弹?”
“一种同质异能素核弹,它的辐射波可以穿透砖石混凝土,在不破坏建筑物的前提下杀伤有生目标,这颗核弹被引爆之后,整个曦曜主城区将不会有一个活物。”
“什么?!”陆赫城骇然。
轻笑一声,叶行言道:“是的,我很确定,因为我已经被它杀死很多次了……”
2479年9月27日,晚间6点30分。
行宫酒店,金翎军督帅周延仲的座驾抵达停车场。
酒店花园餐厅,警卫营长周令钦正在检查晚宴的筹备工作。
餐厅一楼日光室,翊卫营第三中队队长范义收集了三大军团代表的动向,准备向周令钦做汇报。
市长官邸,结束了小憩的内阁首相林玄群走出房间。
官邸前厅,内阁秘书李维翰注意到出去买当地特产的谢处长迟迟未归。
曦曜市政府雇员公寓,简新安拿起装着全家福的一个相框放到胸口,然后闭上了眼睛。
作为帝国陪都,曦曜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都,尽管规模不大,但建设得很漂亮。
华灯初上,从高处俯瞰,满目璀璨光华。
6点30分01秒,黑暗以这座城市的中心为起点,如涟漪般向外扩散,街头霓虹、万家灯火、汽车引擎相继熄灭,最终覆盖整片河谷。
三十万人在瞬息间死亡,连同整个城市,一起遁入无间地狱。
地图、光点、数字……
【24790927-183001-312088】
叶行言……
时间的维度是单向的……
已经发生的事件永远无法改变……
记住,叶行言……
2479年9月27日,上午6点55分。
叶行言伸手捂住额头,努力抓住生死转换间闪过的吉光片羽。
前一秒,他还在对陆赫城说“我有上天庇佑,可以无限试错”。
下一秒,那颗摩洛弹就爆炸了,而命运之神在让他重获新生的同时,留下了一句
——已经发生的事件永远无法改变。
无法改变,是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重生?
一定是他理解错了!
一刻钟后。
营区行政楼某间办公室,叶行言给他妹妹打了个电话。
不是很和睦的兄妹寒暄过后,他唉声叹气地咕哝,“最近遇到一些事,发现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哎,在你们高智商人群眼里,普通人是不是很可悲?”
听到这句问话,电话另一头的叶初嘉愣住。
如此妄自菲薄,还是那个“你还小你不懂”“天塌下来有哥哥”的叶行言吗?
年幼的时候,叶初嘉就意识到了哥哥没自己聪明,当然身边大部分人都没自己聪明。
她以超脱的视角俯视身边的人,但不会仅仅因为智商问题就看轻自己的兄长。
后来两兄妹之所以一聊天就夹枪带棒,是因为她这个不是很聪明的哥哥总是自作主张,用他以为正确的方式过度保护她。
听到哥哥承认自身不足,叶初嘉第一反应是有点好笑,她抿起嘴角,“怎么,你遇到了麻烦?”
“麻烦,大|麻烦。”
“说说看。”
“唔,算了。”
“我可以帮你,我比你聪明,你还记得吗?”
“是,我承认你比我聪明,但是你还小,再说哥哥遇到的事情也不是小姑娘该操心的。”
叶初嘉气血上涌,她自认性格冷静、心态平和,但在遇到这个自以为是、而且有些无聊大男子主义的哥哥时,血压总会往上蹿。
“我不是小姑娘,我就要成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如今在学校担任教职,每月可以领薪水,足够养活自己。”她咬着牙说。
“对,你就要成年了。”对面那人像是得到什么触动,突然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
叶初嘉冷哼一声,硬邦邦道:“我的心智早就独立了,差的只是法律上的成年,过几个月满了十八,我就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对面似乎更沮丧了,“是啊,你长大了,哥哥想管也管不了了。”
被电话另一头的长吁短叹搞得有些内疚,叶初嘉清了清嗓子,决定多给她哥一点尊重,“最近我在考虑出国留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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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复仇
吃完早餐,灌下一壶黑咖啡,叶行言瘫倒在办公椅上,歪头看向对面墙上的帝国疆域图,只觉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持续了好长时间。
沉浸于思绪的人反应迟钝,过了半晌才拿起听筒。
“喂,队长,你在办公室吗?你真在办公室啊。你怎么还不出来?营长都打电话找你了。议事厅这边没找到,宿舍那边也没人,就我想起早上见你往办公室那边走,所以打电话试试……”
电话线另一头,莫非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叶行言浑浑噩噩,什么都没听进去。
“队长,现在怎么办?”莫非焦急追问:“你还去机场吗?来得及吗?”
“我再想想。”叶行言说。
“啊?”莫非有些吃惊,然而更令他吃惊的在后面。
“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想想。”
“队长,营长叫你去接机啊,这事有什么好想的?”
“接机?不,那是浪费时间,唔,等等——”
对面的电话挂断了,听筒里只余机械的忙音。
“怎么回事?”刚刚被砸破了头、额头缠了三圈纱布的队副齐乐邦问:“队长说什么了?”
莫非眨巴着眼睛,神情茫然,“我不知道、呃,我没听懂……”
他闭上了嘴,队长似乎在抱怨同营长一起去接机是浪费时间,他觉得这种话自己最好不要传。
“你没听懂?”齐乐邦瞪了莫非一眼,没好气地夺过话筒,开始拨号:“队长办公室的分机号多少来着?”
半分钟后,确定对面占线,齐上尉拧起眉头。
与此同时,叶行言拨通了征原军驻曦曜情报据点的电话,直接报出一连串警告。
“金翎军在曦曜城里放置了一颗核弹,那东西一旦被引爆,发出的辐射波可以杀死主城区所有人。”
“你说什么?”
“没时间解释,你先向上汇报,阻止征原军代表团出发来曦曜,然后你观察金翎军在城里的动向,你会发现我的警告得到了验证。”
“等等——”
刘执的问题没有说完,叶行言就按下了电话插簧,同时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此刻梁祺、周令钦、简新安、梁渊都在城里,他们手中都握有可以引发灾难的道具,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为他们清扫障碍、达成目的的契机。
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破坏那个契机,通过阻止四大军团代表团进入曦曜城区的方法,达到阻止核爆发生的目的。
现在是9点30分,金翎军高层与内阁的专机已经自帝畿起飞,无法阻拦。
冯昕或许还没上飞机,但他没有途径联络风凌军,当然就算联络上了,冯昕会不会接受他的警告也是个问题。
至于许丞,那位曾被自己称呼为“许叔叔”、在心里评价为“城府深沉会做人”的白岩军督帅,肯定还没上飞机,而且有把握联系上,但是——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叶行言,错过这一次,你以为你还有杀死一个军团督帅的机会吗?
上个轮回梁渊发出的咆哮在耳边回响。
尽管梁渊没有拿出证据,但“许丞是你杀父仇人”的话,叶行言已经信了八分。
利用舰队进行违禁走私,许丞做得出来,在父亲的飞机上动手脚,许丞最有机会,而父亲离世,获利最多的也是许丞。
那都是有迹可循的。
更不用提许丞继任白岩军督帅之位后立即修改海贸条款,一看便是蓄谋已久。
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找个机会接近许丞,用一颗子弹快意恩仇,这是比较简单的复仇方式。
但后面的代价太大了,不只是他,还有他妹妹,他的亲朋好友,都无法承担。
那么收集证据,以堂堂正正的方式,让杀父仇人接受审判呢?
十年了,不说证据与知情人是否早已湮灭,就算找得到,又有谁愿意得罪现任白岩军督帅来主持公道。
陆赫城或许会,但陆靖忠不会,征原军不会,其他势力也不会。
所以他应该如梁渊所建议的那般,利用这场阴谋来复仇吗?
不。
不假思索,叶行言否认了这个想法。
曦曜已经架在了火药桶上,一点火星就可以引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许丞是他的仇人,他想复仇,但他不想让曦曜这个城市为自己的仇恨陪葬。
电话再次被接通,经过几轮对话,另一头终于出现了叶行言要找的人。
“婶婶,我是叶行言。”
“哟,行言啊,”对面的女人诧异道:“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叶行言的语气很严肃,“婶婶,事关重大,请立刻联系许叔叔,让他不要去曦曜。”
“什么?”对面的女人愣住。
“婶婶只需要传达这几句话,许叔叔自会有决断。”
叶行言并没有耐心解释和安抚,而是直接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机密。
“金翎军在熠州研究出了一样秘密武器,现在那东西已经被运到了曦曜,藏在曦曜议事厅广场,暗中运作一切的是周大帅的侄子周令钦,周令钦打算在会谈期间做一件大事。”
说完话,没管对方回应,也没管对方听没听懂,叶行言挂掉了电话,因为他必须出发去机场了。
手握核弹控制器的四人中,其他人或许会因为白岩军和征原军的缺席而迟疑,但周令钦不会。
因为他的首要目标是周延仲。
为了这个目标,他从熠州弄来了摩洛弹,又命严凡生去杀人灭口,事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隐瞒。
所以周令钦是一定会出手的。
离开办公室,叶行言大步走向停车场,他要去日落山机场,阻止周延仲和林玄群进城。
“金翎军在熠州确实有个秘密研究基地,但那边保密等级很高,我们一直没查出具体研究方向。”
小会议室里,刘执正在与自己的组员讨论刚刚接到的那通古怪电话。
只知道电话来自曦曜基地,不知道对方身份。
那人透露了一个听起来很荒诞的消息,但作为专业情报人员,他们并不会因为“听起来很荒诞”这个理由就置之不理。
电报已经发给了霄晖城,征原军代表团来不来是司令部的决定,他们的任务是核实消息的真伪。
与此同时。
白岩军情报人员也在做相同的工作。
“大帅,”军情处长朱易汇报道:“金翎军在熠州确实有个秘密研究基地,有传言说那边研究的是原子能方向,因为曾经有人在那里见到过渠伯恩。”
见许帅露出困惑的神情,参谋长肖信代为发问,“渠伯恩是什么人?”
“他是个云汉裔物理学家,出生于勃铎,差点入选勃铎国家科学院,但因为血统问题最终没成。”朱易道:“哦,他母亲有云汉皇室血统……”
“奇怪,”许丞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真有这种事,怎么周延仲不知道,反倒让叶行言那小子知道了?”
“大帅,谨慎起见,还是我们先派人确定一下吧。”参谋长肖信进言。
许丞点头,“通知金翎军方面,就说我这边有事要晚些出发,另外让我们的人尽快和叶行言取得联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落山机场。
眼见大帅专机即将降落,蒋健康令手下排队候在红毯旁。
“军乐队呢?快,移到那边去。”
停机坪上,蒋营长挥斥方遒,忙得不亦乐乎。
接机原本并不是这次会谈的正式流程,但他知道自家大帅喜好排场,因此便以提前预演的名义叫来了军乐队,准备在机场搞出个大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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