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征原军士兵发现自家少帅突然走下人行道,无视往来车辆,笔直横穿了马路。
“快!”
几人加快脚步,相继通过车流,来到行宫大道另一侧,但只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街面已看不到他们家少帅的身影。
“在前面巷子。”彦林伸手一指,低声道:“拐进去了。”
巷子里,陆赫城正被叶行言带着往前走。
似乎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以及走在前方的那个人,令陆赫城恍恍惚惚,如坠梦中。
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十年来,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与叶行言的重逢,他从来没想到他们的重逢竟然是这样的。
一路之隔,那人转头看向他,是令他魂萦梦牵的容颜。
当他走过去之后,对方说“跟我走”。
于是他就跟着他走了,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想都没有想,因为他所有的思考余量都已被眼前之人占据……
银河旅社。
叶行言踏上台阶,走到服务台前,掏出两张百元纸币放上去,道:“开个房间。”
服务台后面看报的旅店老板抬起头,被眼前的来客吓了一跳,口中叼着的卷烟都掉了。
叶行言:“钥匙。”
老板赶紧起身,找出钥匙递过去,表情有些不自然,“301,楼梯上去右转到底。”
叶行言接过钥匙,径直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小旅店前厅光线昏暗,空气也是凉飕飕的,头脑发热的陆少帅恢复些许清醒,一边跟上叶行言的脚步,一边四下打量。
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位浓妆艳抹的风尘女郎,看得他眉心一紧。
叶行言却视若无睹,到三楼后直接打开301的房门,看也没看就走了进去。
陆赫城跟进去,随手关上房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叶行言反身一扑,结结实实把他压在了门板上。
“叶行言——”
十年未见,一朝重逢。
陆少帅的开场白只来得及说出个名字,眼前一花,就感受到了嘴唇上某种柔软到极致的触感。
这人在……吻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昏暗的房间中充满不可思议的旖旎。
一开始,陆赫城完全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一切,直到齿关被撬开,对方灵巧的舌尖闯进来,辗转吸吮和纠缠。
这不对!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发生!
双手扳住叶行言的肩膀猛地一推,陆赫城中断了这人的唇舌侵入,喘着粗气道:“叶行言,你、你——”
“我怎么?”被推离的人抿了抿唇,幽幽问:“你是不是想说我很轻浮?”
“不,我不是、我没有……”陆赫城下意识想要辩解,但因为头脑太过混乱,以至于话不成句,语不成调。
“我明白。”叶行言怅然轻叹。
他后退一步,摇着头道:“这不能怪你,陆赫城,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会这么想是正常的。”
随着这人离去,室内微凉的空气迅速介入两人之间,仿佛刚刚发生过的一切皆为梦幻。
陆赫城心口一揪,不由自主向前迈步。
“其实我不应该来见你的。”对面的人又退了一步,嘴角带出无奈的悲伤,“因为这根本就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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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祭坛
2479年9月27日,下午5点05分。
简新安通过金翎军的检查站,进入暮色下的议事厅广场。
临时观礼台已经完工,议事厅大楼的清洁工作也早就结束,此刻他本应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由于某件突发意外,不得不中途折返。
他每天多次进出广场,与检查站的士兵混了个脸熟,因此很痛快便被放行。
进入广场后,简新安沿着边缘快步行走。
巡逻的翊卫营士兵没有注意到他,让他毫无阻碍地绕到了临时观礼台后方。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广场西侧的曦曜博物馆,这栋建筑与观礼台隔了二十来米的距离,观礼台的高度足够遮挡来自议事厅大楼那边的视线。
博物馆前厅有几扇覆以精美铁艺栏杆的通顶大窗,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建筑内部一片昏暗,只亮着几个安全通道指示牌的微光。
简新安先是推了推大门,发现大门纹丝不动之后,就走到右侧的耳门前,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眼。
进门,小心关回去。
他摸黑走到接待处,从抽屉里摸索出一把手电筒。
手电筒打开,圆锥状的光柱照在桌面上,可以看到一摞介绍博物馆藏品的小册子、一本《物华风物志》和一个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是乔邈誊抄的诗歌,最后一句没有完成。
这不对劲。
简新安的心沉了几分,他放轻脚步,往员工通道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他在馆长办公室看到了一具尸体。
匆忙检查一番,他离开馆长室,在靠近门口的值班处找到了一部电话。
“这边出事了。”他捂着话筒低声道:“谭极死了,大概已经死了几个小时,梁渊不见踪影,他的办公室里还有被破坏的痕迹。”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问:“地下室去过了吗?”
“还没有。”简新安叹口气,“如果下面有什么危险,我怕我应付不了,所以先跟你说一声。”
“那就不要下去了。”对面道:“东西你放在哪儿?”
“邮政局,寄存箱27号,密码24550101,那边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我现在去取,你立即通知其他社员,确定目标人物是否都在有效范围内。”
“你想提前动手?”
“是。”
“可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信息泄露……”
“泄露了又怎样?事情发生之后,一切无可更改,阴谋会变成阳谋,周令钦才需要掩盖真相,而我们不需要。”
这次换简新安沉默了,须臾之后,他说:“明白了。”
市长官邸。
谢文杰走出自己暂时栖身的小房间,迎面遇见内阁秘书李维翰。
“大人起了吗?”谢文杰问。
“还没有。”李维翰看了眼手表,“不过我估计快了,最近大人睡眠浅,一般不会超过三个钟头。”
“我出去买点曦曜特产。”谢文杰道:“如果大人问起,你就说我很快回来。”
走出市长官邸,谢文杰叫停了一辆出租车,说要去邮政局。
司机看他一眼,迟疑道:“先生,那里很近的。”
谢文杰笑笑,“没事,我就是不想走路。”
见乘客这么说,司机当即换挡松手刹,将车开了出去,汇入车流的时候,他开始闲聊:“先生是帝畿来的吧?”
这司机其实是个话痨,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刹不住,从第二天的曦曜会谈说到云汉宪政改革的方向,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你对这次曦曜会谈的前景怎么看?”谢文杰问。
“有比没有好,不过也可能换汤不换药。”说完,司机嘿嘿笑,“我就随便一说,您别当真。”
谢文杰认真地点了点头,赞道:“很有见地。”
话音刚落,汽车就停了,街边正好是曦曜邮政局十二小时营业的物品寄存处。
付了车资,谢文杰开门下车。
他表情平静,动作不紧不慢,来到服务台后,根据密码取得了简新安寄存的箱子。
类似的箱子一共有四个,一个在梁祺手上,一个在周令钦手上,一个在梁渊手上,这是最后一个。
四个箱子的功能与效力是一样的。
但真正使用箱子的人是谁,却会赋予这件事截然不同的历史含义。
走出寄存处,谢文杰抬头看向天空,暮色已经覆盖整个苍穹,因为地面灯光干扰,天幕上的星辰显得寥落又黯淡。
“听说这里的星空挺美的。”他自言自语。
如果按照原计划,他应该还能再看三晚夜空,可惜形势不等人……
熠州。
金翎军装备研究所465基地。
柯坚白听到他的助理在小声抱怨,“那些军情处的瘟神什么时候走啊?天天翻箱倒柜,资料都被翻乱了。”
“这几天手头的工作停一停。”柯坚白道:“你就当休假吧。”
“老师,关在基地里不得出入不叫休假。”助理气鼓鼓道:“那还不如工作呢,没事情做更无聊。”
柯坚白不再说话,他看着面前的办公桌,像是因为陷入沉思而忽略了外界的声音。
不久之后,助理离开了实验室,柯坚白依旧维持沉思的姿态。
“原来柯博士在这里,真是让严某好找。”
柯坚白转身,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高瘦男子慢悠悠走近。
此人身穿金翎军制服,军衔上尉,级别虽不是很高,气质却很渗人。
“严科长有事?”柯坚白瞟了这人一眼。
严凡生嘴角一扯,“柯博士,这都两天了,周营长要的名单应该已经整理好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柯坚白淡漠道:“这些年下来,基地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在职的也就罢了,已经走掉的人,我怎么记得住?”
严凡生摇头,“人事资料遗失这个借口可不能让周营长满意。”
“拿到清单周令钦就会满意吗?”柯坚白嗤笑一声,“或者说,严科长以为拿到清单,然后按照命令完成后续工作,周令钦就会满意?”
严凡生眉头动了动。
“万事不要做绝。”关上仪器保护盖,柯坚白意有所指地说。
虽然面无表情,但飞快转动的眼珠还是泄露了此刻严凡生内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笃定。
没有理会这位监视者,柯坚白顾自往门口走去,挥了挥手道:“下班时间到,我该去吃饭了。”
搭乘升降梯抵达地面一层,通过一道安保门,他来到大楼前厅一座青铜半身像前停下脚步。
这座铜像参考的是渠伯恩五十五岁时的形象。
拍摄那张照片五年后,那位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就在极度虚弱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对于摩洛神而言,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
渠伯恩平静地接受了死亡,他告诉他的学生,可以坦然将那颗摩洛弹当做工具来使用。
毕竟代价他已经付过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柯坚白在心底苦笑:不够的,老师,您的生命,我的生命,甚至这里所有人的生命,都要一同摆上祭台才可以。
曦曜。
银河旅社301室。
事情发展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陆赫城甚至不记得因何而起,或许是因为叶行言说“我不应该来见你”,亦或许是后者带着悲伤的淡淡一笑。
接下来的一切皆未经头脑。
他欺身上前,一把抱住眼前的青年,然后吻了过去。
热度消退,理智回归。
陆赫城发现自己和叶行言已经滚在了房间里的大床上。
身下弹簧床垫嘎吱作响,犹如波浪起伏的海面。
对方自上而下压着他,扯了他的武装带,解了他的外套,正伸手探入他的衬衫下摆。
肆意游走的指尖燃起一连串灼烫的火苗。
腹肌被捏得一个激灵,他悚然清醒,“等等!”
对方没有等,他只能以身体一侧为支点,用过桥摔的动作将轻薄自己的人换到了身下。
“你、你不要这样,叶行言,我们、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他气喘吁吁地说。
坦白讲,陆少帅在情窦初开、血气方刚的年岁,确实于午夜梦回间对这人行过类似不可言说的幻想。
但那只是幻想,而且他都没敢想得太深入。
“叶行言,我们、我们好好谈谈。”
锁住这人手脚,陆少帅舔了舔嘴唇,努力平复呼吸和心跳,打算从理性层面梳理一下两人目前的关系。
手臂被压在床垫上的人却伸长脖子,仰头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陆赫城手一抖,瞪向这个失去行动力却还不老实的人。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叶行言用充满幽怨的纯黑双眸看他,“你不是说见到我第一眼就喜欢了吗?你不是说我是你最憧憬的梦想吗?”
“我没说过!”陆赫城下意识否认。
那是深埋在他心底绝不可对人言的禁忌,他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所以没有喜欢过我,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年轻人缓慢眨动眼睑,失望又委屈地抿了抿嘴唇。
“所以只要重来一遍,所有的承诺与誓言都不再作数了吗?”
“不是的!”
陆赫城觉得自己都要心梗了,小心翼翼锁住这人手脚,不敢太用力,更不敢松开,用几乎是乞求的语气道:“叶行言,我们、我们好好说话行不行?从头开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叶行言蹙紧眉心,咬了一下唇角,“因为今天下午,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
“浑浑噩噩虚度十年光阴,却自以为聪明,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停顿片刻,他合上眼睑,喃喃道:“陆赫城,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也不值得被你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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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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