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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那张历史悠久的古董办公桌前，他发现所有带锁的抽屉都被暴力撬开过。
意识到办公室遭到入侵，梁渊立即拿起桌面上的电话听筒。
然而只拨了两个号码，他的动作就僵住了，因为有人从斜对面的书架后走出来，手里晃着一把剪刀。
“抱歉，梁馆长。”那人说：“电话暂时用不了。”
顺着对方视线，梁渊看到电话底座后面只剩几寸长的线头。
放下听筒，梁渊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穿金翎军制服，少校军衔，相貌堂堂，看起来有些面熟。
“你是叶训庭的儿子？”他终于忆起了这个后辈，是梁漪的外孙，出身望海城叶家。
那青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难得梁馆长能认出晚辈来历。”
“你想做什么？”梁渊问。
对方闲庭信步般走近，“晚辈遇到些问题，想向梁馆长讨教。”
梁渊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不动声色道：“什么问题需要撬我的办公桌？”
“晚辈在找一个小装置。”那青年军官抬起右手食指摇了摇，“一个可以发射电磁信号、毁灭整座曦曜城的装置。”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这人承认，梁渊还是免不了有一瞬间的愕然失色，“你怎么——”
“梁馆长是想问晚辈怎么会知道？”青年将手指移到耳边点了点，“因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梁渊默然，心中评估对方话里的真实性，以及这人到底知道多少。
“好吧。”见他半晌不开口，青年耸了耸肩，不再故作神秘。
“我在周令钦身边安排了眼线，我追踪了他前几天的行程，我知道他从熠州的研究所弄了一样东西，然后昨天晚上送到这里……”
自白之后，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随意地将手中剪刀丢在梁渊办公桌上，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单手举起朝着远处窗户瞄了瞄。
枪口虽没有对着梁渊，但威胁意味满满。
思忖片刻，梁馆长缓缓坐上自己的办公椅，指指桌子对面的靠背椅道：“坐下说。”
青年军官嘴角一挑，真的拖过那把靠背椅，施施然坐下。
“你叫什么？”梁渊问。
“晚辈叶行言。”这人说话态度居然还挺恭敬。
“对，我想起来了。”梁渊颔首，“叶训庭死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后来你被周延仲圈着养废了，呵呵，至少我的印象是如此，不过现在看来，你掩饰得很好，骗过了所有人。”
抚着胡须，梁馆长感慨：“不愧是望海公的后人，以屈求伸，可成大器。”
叶行言平静回复：“梁馆长谬赞。”
“我们要做的事情与你的目标并不冲突，甚至有求同存异的可能，只要你愿意，双方完全可以合作。”梁渊继续表达诚意。
叶行言淡淡一笑：“我要先知道你们这个计划的所有细节。”
“好说好说，”梁渊道：“只要你愿意合作，一切都好说。”
与此同时。
馆长办公桌对面，访客靠背椅后方五米远的地方，原本虚掩的办公室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
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出现在门口，手中转轮|枪缓缓抬起，乌黑的枪管散发着寒光。
2479年9月27日，下午1点30分。
霄晖城，饮马河机场。
一架配备四涡扇引擎的军用运输机整装待发。
参加曦曜会谈的征原军代表团将比原计划提前四十分钟出发。
姜川跟随自家少帅登上机舱，看到地勤人员正对一些物品进行捆扎和固定。
“等等！”陆赫城突然开口。
地勤懵怔的目光中，陆少帅从一堆行李箱中捡出个黑色背包，道：“这个不用捆。”
一开始，姜川并没有多想，直到飞机起飞后，他发现少帅将那个背包搁在自己膝盖上，而且就这么搁了一路。
从少帅将手搭在上面的姿势看，包里应该是个结实的小箱子。
那里面有什么重要物品吗？
姜副官百思不得解。
这次曦曜之行，最重要的谈判底线和交锋策略都在幕僚组那些人的脑子里，还能有什么重要文件需要少帅亲自保管？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航程，飞机于下午3点20分降落在曦曜日落山机场。
机舱后侧舷梯降下，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
陆赫城穿过走道的时候略一犹豫，转身把手里的背包递给姜川，吩咐后者帮他保管。
姜川郑重接过，小心捧住。
从手感和尺寸判断，这里面大概是个小号弹药箱，分量出乎意料地轻。
金翎军方面派了翊卫营的营长蒋健康前来接机。
这人中校军衔，五短身材四方脸，笑得极为热情。
他还带了手下一名少校同行。
不知为何，姜川觉得自家少帅在见到那位李少校时有些失望。
蒋营长态度客气，却并不打算亲自护送征原军代表团进城，而是让那位叫李琦的少校全权负责。
代表团车队进城的路上，姜川与自家少帅以及那位李少校同乘一车。
行至半途，陆少帅突然开口：“李少校，这次曦曜会谈，你们翊卫营派了多少人过来？”
李琦：“抽调了三个中队，不过我们翊卫营编制精简，人数算起来并不多。”
陆少帅又道：“二中队的叶行言少校也来曦曜了吗？”
“少帅认识叶少校？”
“是，我与他是少年之交，已有多年未见。”
“那真是好巧。”李琦拊掌道：“二中队也在这次抽调之列，叶少校自然来了曦曜，如今他人就在城里。”
李少校表示，进城之后他就会给那位同僚打电话，告知陆少帅抵达的消息，相信两人很快就能见面。
陆少帅道了谢，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他此刻心情很好。
几分钟后，车队驶入城区，远远看到一根长杆以倾斜的角度直冲云霄，好似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那是曦曜地标，太武皇帝的马槊惊飙。”李琦道：“雕塑以钢材为骨架，外包青铜合金，总长四十米，总重接近——”
2479年9月27日，下午4点01分09秒。
李少校的介绍还没来得及说完，曦曜的整个天穹便坍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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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十四个轮回
地图、光点、数字……
【24790927-160109-311755】
叶行言……
时间的维度是单向的……
2479年9月27日，上午6点55分。
叶行言手脚摊开，大口喘气，因为刚刚死得太过意外，脑子嗡嗡的，连带那些重生呓语也愈发模糊不清。
唔，呓语的事情先放一边，想想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怎么死的？
被人偷袭。
死亡时间？
下午1点30分左右。
而重生提示的核爆时间是下午4点01分。
按照以前轮回的时间线，彼时征原军的运输机刚刚降落在日落山机场。
奇怪。
梁渊既然能在他死后等待两个半小时，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等到征原军代表团进入摩洛弹杀伤半径再动手？
这说不通。
难道因为自己给陆赫城打的那通电话，导致征原军代表团提前出发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意识到陆赫城又死了一次，他懊恼地揪住头发，将自己的脑袋往床垫上撞过去。
真是废物啊。
上午9点15分。
练了一个钟头的射击，叶行言赶在齐乐邦被砸破头的时间点来到曦曜议事厅。
接机的差事归了李琦。
叶行言留在议事厅大楼的临时指挥室。
关好房门，他躺外间沙发上补了一觉，醒来后没有再给霄晖城打电话，而是认真检查起自己的配枪。
午后。
发生在曦曜博物馆的剧情与上个轮回几乎一模一样，直到梁渊说出“只要你愿意合作，一切都好说”——
他猝然起身，甩手就是啪啪两枪。
办公室房门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打开，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扑通倒地，鲜血在地毯上渗透开来。
梁渊骇然从座位跳起。
叶行言朝枪管吹口气，凉凉道：“晚辈枪法拙劣，让梁馆长见笑。”
梁渊当然笑不出来，失去外援后，他仿佛也失去了力气，颓然坐回椅子，眼中布满阴翳。
叶行言也坐回去，用仿佛不是刚杀了一个人，而是刚拍了只蚊子般轻快的语气道：“好了，这下再不会有人来打扰，梁馆长可以继续。”
梁渊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深吸一口气道：“你的仇人是许丞和周延仲，但凭你现在的能力，想要报复那两个军团督帅可不容易。”
闻言，叶行言眉心微动。
许丞和周延仲，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导致叶家离开望海城的缘由，但“仇人”这个词似乎并不合适。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梁渊又道：“我这次的计划刚好与你的目的重合，你在金翎军蛰伏十年，必定明白时机难得。”
杀父之仇？
叶行言的心脏蓦地一沉。
他父亲死于飞行意外。
然而飞机坠毁有可能只是结果，而非原因。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督帅罹难，白岩军群龙无首，争权夺利的紧迫性远高于真相调查。
等到尘埃落定，事故调查也顺势盖棺定论——天气异常，机组处置失当，是天灾人祸共同造成的悲剧。
失去顶梁柱的叶家人只能默默承受丧亲之痛。
母亲病倒、妹妹年幼，十五岁的叶行言心力交瘁、无暇多想。
“当年我父亲的意外，你知道多少？”
听到叶行言这句问话，梁渊吁出一口气，神情从容起来。
“白岩军一直有参与海贸，将走私利润作为军产的传统，你爹在任时也是如此，不过有部分商品是被明令禁止的，比如军火、芙蓉膏以及人口。
“许丞为人胆大心黑，他掌管伏波舰队时期，可不管什么军团禁令。
“信风三岛是许丞与行省联盟交易的秘密据点，而你爹飞机失事，正是计划视察信风三岛的途中。”
“你爹死后，周延仲立即站到许丞那边，助他夺取白岩军的控制权，很难说他没有参与其中。
“周延仲跟许丞的关系能迅速亲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前者握有后者的罪证，可以挟制这位新上位的白岩军督帅。
“另外风凌、征原两家军团也是一路货色，他们都在许丞上位过程中分润到不少好处。
“比如风凌军，他们本身就是那些芙蓉膏的最大买主，比如征原军，他们得到了原属于朔金军的一块地盘……”
2479年9月27日，下午4点45分。
前来参加这次曦曜会谈的征原军代表团抵达行宫酒店不久，行礼刚刚收拾停当，二楼某个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
当时陆赫城正在与曦曜情报组的负责人刘执见面，离电话机更近的姜川过去拿起听筒。
喂了一声后，姜副官捂住话筒道：“少帅，打电话的人叫叶行言，他说你认识他。”
听到“叶行言”三个字，陆赫城腾地站起，动作快得吓室内诸人一跳。
陆少帅自己好像也有点被吓到，起身后一脸茫然，呆立几秒才清了清嗓子，对刘执道：“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晚宴结束后再讨论。”
打发走刘执，陆赫城接过姜川手里的话筒。
不等少帅吩咐，有眼色的姜副官主动退出房间，关好房门，瞟了眼刘执。
“叶行言是金翎军翊卫营第二中队的队长，这次跟蒋健康一起来的曦曜。”刘执低声道：“对了，他还是上任白岩军督帅叶训庭的儿子。”
上任白岩军督帅的儿子？
那么与少帅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姜副官解除疑惑，心就放了下来，然而这段安心状态没超过半分钟。
咔嚓，房门打开，陆少帅大步而出，见到还在门口的两人怔了怔，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少帅，带几个警卫员吧。”姜川劝说。
“不用。”陆少帅做了个手指下划的动作，在第13特勤营，那动作代表命令。
姜川是跟着陆赫城从第13特勤营出来的，当即条件反射般立正，应了句“是”。
眼见少帅走远，他又不安起来。
踌躇片刻，姜副官招手叫来彦林，吩咐道：“另外再找三个人一起去，注意保护少帅，有事及时通知。”
彦林点下头，很快，他就带着几个人远远跟上自家少帅。
陆赫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身后跟了人，因为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某人对他说的那句“陆赫城，我想见你”。
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就是陆赫城。
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还是以那般亲近而熟稔的口气。
他只知道，那人想见他。
心跳急遽，连带脚步也不由自主加快，穿过庭院，穿过大堂，他迈出了酒店大门。
时隔十年。
陆赫城在满天霞光下见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人。
那人斜倚在街道对面的一根廊柱下，站姿随意，修长的身形被落日余晖镀了层金色的轮廓。
好似心有灵犀般，当陆赫城隔着街道望过去的时候，对方也回过头。
视线相交的刹那，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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