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你,不难过。”
隋陆其实也不太会安慰人,他经常只会用“不哭了,不难过,没事,没关系”来组成短句,然后再亲一下,或者捏一会儿手。
但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隋陆说的,陈津南就愿意听。
长湾的几条主路还能勉强给这座城市撑个门面,小路则修得很不平整,坑坑洼洼的,多少年了都没人管,三蹦子驶过时颠得厉害。借着车厢晃动,陈津南整个人都靠进隋陆怀里,把脸埋在他的围巾里,深深地呼吸着。
冷冽的空气钻进鼻腔,紧接着是隋陆身上的味道,他紧闭双眼,脑袋晕晕乎乎的,想忘记一切。
时间不早了,油田大院门口的烤红薯和爆米花都在陆续收摊。
卖馓子的大叔很好说话,陈津南花五毛钢镚买了一大包,和隋陆一人掰了一根,一边走一边吃。
炸馓子又酥又香,陈津南从小吃到大,一吃就停不下来,虽然冻手,但他还是忍不住掰了一根,又一根,直到被隋陆拦住。
“不准吃了,容易灌风,一会儿肚子疼。”
隋陆一发话就没得商量。他系好塑料袋,捏着陈津南的手,用手帕包着,挨个指头擦干净了,揣回兜里牵牢。
两个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小春在叫唤。
它老得走不动了,认不出熟人的脚步声,只有守在奶奶身边时才能打起精神来,知道自己要看家。奶奶经常一边看电视一边给小春梳毛,乐呵道:你也老了,毛都快掉光咯,不知道咱们两个老太太谁先走。
类似这样“不吉利”的话,只要让陈津南听到,他就会板着脸跟奶奶说,不会的,不许这样说,奶奶每次也都会笑着应付过去。
她早早接受了自己将要离开的事实,甚至抱着一种平静的期待,擦拭着爷爷的相框,同他讲一些久别重逢的话——她并不在意这对别人来说有多残忍,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自私的一次。
寒潮只比新闻预报晚了一步。
陈津南洗完澡钻进被窝,看到窗外飘起雪了,呼啸的北风拍打着老式玻璃,时而聚成一阵尖锐的响声。
屋子里灯光融融,隋陆正靠在床头听英语,戴着耳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奶奶也在隔壁打开了收音机,准备休息。
陈津南把被子裹紧,只露出眼睛,偷偷看隋陆默写听力。隋陆垂着眼帘写句子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有蝴蝶停在那儿。
他看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困意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1999年的冬天,长湾下了很多场雪,但最后留在陈津南记忆深处的,可能只有这一场。
奶奶的旧收音机里响着过时的旋律,是每个季节里无可代替的宁静;隋陆每天都带着随身听,但他只有几盘流行歌曲磁带,剩下都是英语听力,凑近亲他的脸时,能隐约听到几个单词。
隋陆摘下耳机,抓住偷亲的人,顺手拉下了垂在墙边的灯绳。
冬夜漫漫,密语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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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炸馓子,一吃就停不下来。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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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元旦适逢周六,原本只放这一天假,因为全世界都在关注的计算机“千年虫”问题,假期被延长到三天,包括跨年夜这一天,给这场狂欢留足了时间。
下午,陈津南戴着耳机,趴在床上写题。
这盘磁带是隋陆昨天在大院门口的音像店买的,全都是陈津南之前没听过的英文歌。他惦记着晚上要出去玩,心思乱飞,索性把作业扔到一边,研究磁带附的歌词纸。
第一首是《Yesterday Once More》,也是他耳机里正在放的,三个单词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刚好隋陆洗完澡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陈津南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把一只耳机分给他,问他这首歌的歌名怎么翻译。
“一般翻译成《昨日重现》。”
“噢——”陈津南恍然大悟,嘴唇碰着隋陆颈边的一滴水珠,喃喃道:“昨日重现……好好听啊。”
奶奶家暖气烧得旺,屋子里燥得很,有时候早上起来都要流鼻血。隋陆身上一年四季都是温温凉凉的,抱着特别舒服,陈津南挨上去就不愿意撒手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他坐到了隋陆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嘴,导致降温演变成了升温。
很快,隋陆随意擦了几下头发,扔下毛巾,搂着他倒在床上,换成自己在上的姿势。
手指在颊边摩挲,慢慢地滑到轻轻颤抖的喉结,然后是胸口和腰侧。隔着衣服感受每一寸起伏,他有些微妙的兴奋,轻喘着,撩开了陈津南的衣摆,掌心贴上去:“南南……”
陈津南早就眯起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答应,鼻尖拱在他颈窝里:“你身上好香哦,我好喜欢抱着你。”
隋陆笑了一声,拇指在他小腹周围拨弄:“我也喜欢。”
他们像尚未脱离幼年期习惯的小动物,在四面封闭的乐园里,手脚缠紧了抱在一起,共享着彼此的每一寸生长。
两个人的内裤都脱掉了,皱巴巴地搭在床边,嘴巴也已经亲了好几遍,阴茎有意无意地挨蹭,分不清是谁先湿的。陈津南缝里的水快要含不住了,他竖起膝盖,不想弄脏床单,一边犹豫道:“可是才洗了澡,那样完不是又得洗……”
时间不早了,和江祁他们约的是五点钟一起去市里,先去江祁表哥开的涮羊肉店里吃饭,再往文化广场赶。
隋陆握住他的脚踝,打开双腿,勾在自己腰侧,略显笨拙地调整位置:“来得及。”
自从那次隋陆碰了他的女穴,类似的边缘行为就一发不可收拾。秘密不再是只能缄口不言的事,它和一些隐秘的快乐挂钩了。
其实隋陆也不太懂这些,但他从来不会让陈津南不高兴,至于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最舒服的,他们可以在一起慢慢试,然后尝到很多让人脑袋发晕的甜头。
这样的甜,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就像一颗新鲜诱人的苹果,总是难以抗拒的。
奶奶带小春出门散步了,家里只有他们,旧家具、布门帘、晃动的灯绳,都不会泄露秘密,摘下苹果也没关系。
陈津南射过了一次,浑身软绵绵的,枕在隋陆颈窝处,咬他肩膀上的那颗痣,上身几乎被他抱离了床面,下身还在无意识地往上挺,阴唇鼓胀得分开,湿乎乎地裹住阴茎。
“你的好、好硬,唔……怎么这么好……”
阴蒂被龟头擦过,激起一阵绵长的酥痒,他喘得愈发厉害,全然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南南,嗯……”隋陆眼皮泛红,修长的脖颈紧紧绷着,喉结上下滑动,呼吸急促混乱,连带着脸颊也起了熏红。他俯下身,将陈津南放到歪了的枕头上,握着性器,用龟头反复碾过阴蒂:“我想射了,南南。”
“……你抱抱我。”
他的眼睛又湿又亮,陈津南看一眼就觉得他要哭了,心一慌,连忙抬起胳膊环住他,像一个蹩脚的保护姿势。
隋陆闷哼一声,性器埋在柔软的阴唇里抖动几下,一股一股,尽数射在了上面。射干净了,硬热的龟头还在不知满足地顶着软肉,隋陆亲着陈津南汗湿的脸颊,腰臀蓄力,马眼又喷出几滴腺液。
精液浇在阴户上的震动和冲刷感太过刺激,陈津南也紧跟着高潮了。
尚且在刚开始接触性快感的阶段,陈津南每一次都会觉得它太强烈,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舒服,精液和女穴吹出的水混在一起,淌过大腿内侧,他怕弄脏床单,下意识缩紧了屁股,在隋陆怀里不停打哆嗦。
随身听早被丢在了一边,不知磕到了哪,磁带卡带了,卡在《昨日重现》的最后一段,仿佛时间就此暂停,昨日的好时光永远不会离去。
*
刚做完亲密的事,两个人之间的气场都变了。
在家里闹完那一通,洗澡已经来不及了,隋陆拎来了暖瓶,用温水打湿毛巾,简单给自己和陈津南擦了擦下身。
擦是擦干净了,但全身出的汗还没落尽,江祁已经在门口喊了,他们只能急急忙忙出门。
挤在公交上,距离理所当然地抽尽,指头勾勾缠缠,挠一下手心,握一下手腕,舍不得分开一秒,身上残留的汗和热意是不能言说的默契。
等到了餐厅也是一样,两个人并肩坐在角落里小声说话,腿在桌布底下偷偷靠着。
直到江祁伸手在他俩眼前晃了晃,指向他们身后的抽屉:“哎哎哎,你俩别说悄悄话了,帮我拿个开瓶器。”
跨年夜,大家都在外面聚餐庆祝,涮羊肉店的生意十分红火,大厅里都坐满了,江祁表哥特意给他们留了一桌。
江祁的表哥没念大学,先是在电子厂里混了几年,后来和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店,这才不到一年,已经赚了不少。虽然跟他们这些高中生没差几岁,但已然是一副社会青年的模样,还给他们拿了几瓶啤酒,说快成年了,喝点没关系。
江祁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们几个半大小子,都是在大院里一块长大的,互相之间差不出一岁来。江祁爱玩,对学习以外的一切事情都有兴趣,永远是那个呼朋唤友最积极的,隋陆和陈津南大部分时候也都跟着。
“趁着今天,跨年的日子,跟你们说件事,”江祁举起酒杯,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我不准备考大学了。”
“等拿到高中毕业证,我就跟着我表哥做生意。”
此话一出,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江祁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但他脑子灵光,做生意没准能成。
所有人都学着江祁的样子,给自己倒啤酒,祝他赚大钱。
除了隋陆。
隋陆说他不喝酒。
他这么说,反倒激起了江祁的逆反心理。等涮羊肉吃得差不多了,江祁从前台借了副扑克,提议玩几局游戏,输了的喝酒。
说是玩几局,其实是玩到隋陆输为止。
江祁给他倒好酒,推到面前,然而隋陆看了一眼,重复道:“我不喝酒。”
今晚就他没碰酒,就连平时最老实听话的同伴也劝他:“就一杯,没事,玩一会儿酒味就散了,回家不会被发现的。”
可隋陆仍是不为所动。
“哎不带这样的!游戏规则,说罚就要罚!”为了等这个机会,江祁自己也输了好几把,哪里肯答应,嚷嚷道:“除非你找个人替你喝。”
陈津南正在吃隋陆给他盛的手擀面,闻言抬起头:“那我……我喝吧。”
说着放下筷子,去拿隋陆面前的酒杯。
江祁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隋陆按住陈津南的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大家一愣,纷纷起哄:“早就该这样嘛!大老爷们儿喝杯酒算什么!”
许是因为皮肤白,又可能天生体质如此,喝酒上脸,不过两三杯啤酒的样子,隋陆的脸颊上就铺满了红晕,一直烧到眼尾,像是哭过。
也像是……他们今天下午那样的时候。
游戏不玩了,江祁开始认真讲他以后的计划,陈津南走了神,一小碗面吃得心不在焉,偷偷勾了下隋陆的手。
“你的脸好红,没事吧?”
隋陆摇了摇头,反握住他,挨个指头扣进指缝,说:“酒不好喝,苦死了。”
“以后你也不要喝,”他垂下眼,似乎有些低落,“我不喜欢。”
陈津南一瞬间后悔得不得了,连连点头答应:“再也不喝了,我保证。”
……
长湾市文化广场将在零点举行盛大的烟花表演。
去往市中心的公交前所未有地拥挤,眼看着和伙伴们挤不上同一趟车,江祁提议分头行动,九点在商业街的两元店门口汇合。
隋陆皱着眉,选择了打车。
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出租不比公交快多少,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拖长了几倍,而且到了地方才发现,今晚,整个长湾一半以上的人可能都在这里了。
人群接踵摩肩,踮脚望去,整条商业街都是攒动的人头,一旦混在其中,便只能被裹着走,即便看到了两元店的招牌,也很难拨开周围的人走过去。
隋陆当即放弃了去找江祁汇合,紧紧攥着陈津南的手,带他随人群往文化广场移动。
距离零点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为了预防踩踏事故,广场紧急拉起了隔离带,限制人流量,不少人被拦在了外面,只能在商业街或者更远的地方等烟花表演。
很幸运地,隋陆和陈津南挤了进去。
广场上的人群依旧密集,所有人只能站着等。稳定下来后,四周稍稍安静了,终于能听清广场上的音响在放什么歌,《谢谢你的爱1999》。
夜色越来越深,起风后温度骤降,陈津南鼻尖冻得红红的,还不忘搓热掌心,贴在隋陆脸上,冲他笑:“我的手暖和吧?”
“嗯,”隋陆偏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我还要。”
渐渐的,有人开始站不住了,等得烦躁,想要走动取暖,无奈活动空间实在太小,不是踩到了旁边人的脚就是撞到了谁的肩膀,在这个耐心耗尽的节骨眼上,火药味一下就窜起来了。
“倒计时和烟花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尽量站在原地,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费尽心思地维持秩序:“请大家安静一些,在心里提前想好要许的新年愿望!不要着急,不要发火,更不要相互推搡!”
跨年的时候还要许愿?
陈津南突然觉得新奇,毕竟若不是赶上了迎千禧,跨年这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会儿你想许什么愿望?”他问隋陆。
“新的一年,奶奶身体健康。”
陈津南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
奶奶离开,始终是他们最害怕的事。舍不得亲人离世是人之常情,但除了这个,他们都还有些不明不白的恐惧,仿佛已经提前预知到,这件事还将意味着更多失去。
他正胡思乱想着,倒计时猝不及防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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