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暖很快便通知陈光明可以进入房间了,陈光明戴上口罩等防护装备,轻手轻脚地踩着铺设好的脚踏板进入房间。他环顾房间,房间的细节脱离了现实架构,纷纷以单个元素飞入脑中,在脑子进行了重构了这件屋子的所有细节。
一条脚踏板直达窗口,陈光明走到窗口,窗口位置过矮,他需要微微下蹲,窗外就是侯勇家的后院,没有任何物体遮挡视线,可以直接看见正屋大门开关时进出的人,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侯勇家其他人的行动。在窗台上放着几个白色瓷缸,里面有着一圈又一圈的茶褐色痕迹,一旁还有些烟灰摁过的黑黄颜色。
第43章 条件
第43章 条件
这些痕迹都在证明这人曾经喜欢站在这窗前,一边喝茶一边吸烟还一边观察着院内的动静。这位老干部离开此屋只有五天的时间,准确来说,是在沈家当晚出事后,他就没有再回来径直离开了。在这期间,山城市只有下过一场小雨,但因为是冬天,寒风每天都在吹着,窗台上的多数痕迹都自然消失了。勘查结束后,勘察室的李暖主任给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房间清理得太干净,没有找到能用的生物检材。十几分钟后,另一个助手忽然高喊了一声:“衣柜里的一个衣架上显示出有四个指纹,这是男人的指纹,从纹理上看,接近中老年人!”
这是一个柳暗花明的发现!找到四枚指纹是这次现场勘查最为重要的线索。拿到这四枚指纹后,勘查室急匆匆地赶回了区刑侦大楼,除了对指纹进行比对,还要对门外那组脚印进行比对。
李侠也带回来刚才对邻居村民调查的结果:“有不少村民都知道侯勇家最近住进来一个老干部,说是出手很大方,半个月就给五千多的房费,他们还说这好事儿怎么不落在自己家里。但是很多人都只是听说,并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个老干部。只有一个村民提到过一个情况,说是有一天早上他准备上山去砍点竹子下来,就发现那个老干部浑身脏兮兮地从竹林子出来,腿还一瘸一拐的,他就问他是不是摔倒了,那人特别凶,让他别多管闲事,他看那人一张脸凶神恶煞的,不敢多问,也就没管他了。这说明这人当时就已经在踩点了,他是经过多次的踩点试验最后才选定了断桥那里。”
陈光明赞同李侠的观点,但是从他的直觉而言,他总隐隐觉得凶手这一切都太缜密,太有计划性了,如果真是丁大国作案,他有能力做到这么事无巨细吗?他是怎么得知大运村和台澳村之间的这条通道的?他在过去的人生中除了那一年解救丁玲来到过台澳村,在后面的什么时间段里曾经再次来过台澳村吗?陈光明若有所思地道:“从逻辑上来说,这人提计划了所有的环节,连如何不留下痕迹都考虑在了其中,手段老练,而且杀了沈家人之后,还能从容地沿原路返回,再离开大运村,这心理素质绝非常人能有。如果真的是我们圈定的那人,那他还真是表里不一。”
两人离开大运村,在路三个接到了勘查室主任李暖的电话——结果出来了,那四枚指纹和其中三组脚印都问同一人所有,丁大国。这一结果无疑都振奋了参加沈家灭门案的所有侦查人员。陈光明立刻将这一结果报告给了廖副局,廖副局长立马拍板召开案情分析会,他要亲自参加!
1月25日晚上八点,枫林区刑侦大队第五次案情分析会正式召开,区公安分局分管副局长廖海峰、刑侦大队领导以及“沈家灭门案”的全体成员参加了此次会议。由于从1月20日沈家灭门案发生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天,黄金七十二小时的规律已经不再适用,大队领导和廖副局长都案件如今的侦办情况都有一些发自内心的疑问。只是在正式开会之前,廖海峰副局长特意把陈光明叫到办公室,详细询问了案情进展,并对即将召开的案情分析会提前做了些准备,免得自己开会时发言不严谨。
案情分析会后正式开始后,廖副局首先态度诚恳地解释道:“沈家灭门案发生至今已有五天了,我除了参加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为大伙儿加油鼓劲之外,其余时间都没有过问大家的进度,对大家的关心爱护还是少了点,希望大家见谅。现在案情有了大的突破,这是大家夜以继日辛苦努力的结果,我为大家能取得这样的阶段性成果感到很欣慰。接下来,大伙儿要再接再厉,早日将凶手抓捕归案!”廖副局讲完客气话后,便进入案情分析阶段。由于前期陈光明确定了仇杀的侦查方向,所以这五天来大队人马都在围绕沈家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进行全面调查。目前,专案组都与沈家有关的人物有过接触,对冒出水面的这几个人与沈家的关系都有着最直接的把握。目前掌握了丁大国可能作案的证据,这是突破性的进展,有极大的可能破案。
陈光明简明扼要地将沈涛,丁大国之间的过往说的清清楚楚,而后又道:“如果凶手是丁大国,丁大国在案发前后的活动轨迹就要全部找出来,这就需要调集整个思源区和枫林区的监控,不把他的活动轨迹摸清楚,就无法还原他的作案经过。”
“另外——”,陈光明站在画着沈家关系图的白板前,沉思了会儿,而后平稳地道:“要把丁大国的罪证钉死,仍然缺少很多直接证据。第一,氰化钾的来源;第二,沈明非的衣物和鞋子;第三,作案前后行动轨迹;第四,案发现场的脚印和指纹;第五,在现场的沈明非是怎么回事。目前第四点刚才勘查室已经给了明确回复,案发现场第八个酒杯中的DNA和丁大国的DNA比对成功,大运村屋内的四枚指纹和四组脚印也被证实为丁大国所有。但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我们要换一种思路来检验目前遗漏哪些证据。如果凶手的作案目标就是要杀了沈家,他需要做哪些准备工作,以及丁大国这样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是否符合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条件?”
他将白板上的关系图擦掉,写下凶手作案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或者说是必备条件:第一,凶手是非常了解沈家目前的情况;第二,凶手可以与沈家人进行正常接触;第三,凶手知道沈家人的生活习惯特点;第四,凶手要有可以投毒的条件。
在白板上写下四个必备条件后,陈光明逐条解释:“第一条,丁大国在多年前就从农机厂辞职了,多年没有工作,在丁玲去世之前他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丁玲,丁玲去世后,他更是足不出户,他有可能会刻意地去打听沈家人的这些年的近况。所以,丁大国能掌握到沈家人目前的情况这一条件是满足的;第二条,从我们目前调查丁大国一年来的行动轨迹来看,丁大国在一年前曾在颐养养老院住过半年,但半年后再次重新回到农机厂家属院居住,半年来他并没有再离开此地,加上丁大国对沈家人恨之入骨的情感,他不可能与沈家人会产生正常接触。所以,条件二丁大国并不具备;第三条,这一条和第一条类似,丁大国只能通过打听去了解沈家人的习惯,所以这一条件是勉强具备;第四条,这一条相当关键,丁大国如何能在忍着极大仇恨的情况下,与沈家人在酒桌上把酒言欢,又是如何让沈家人心甘情愿地让沈家人喝下了带毒的酒水。这最后一条丁大国显然不具备。”
分析完以上四个条件后,陈光明道:“综上所述,丁大国犯罪的可能性有,目前已有指纹和脚印指向了他,但是仍然有许多地方亟待深挖,第一就是丁玲早在14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丁大国不是在当时自己身强力壮的时候去报仇,却在时隔14年报仇,其中的触发点究竟是什么?第二,虽然刚才我分析过丁大国可以通过侧面了解到沈家目前的情况,从而为他的作案做好准备,但是他消息的来源究竟是从何人何处得来,需要查实;第三,丁大国是怎么堂而皇之的进入沈家,还得到了沈家上下的热情接待,原因是什么?第四,丁大国选择在大运村提前一个星期踩点,选好了案发进出的路线,他是如何知道大运村与台澳村中间有路的?”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是:需要对丁大国实施全面调查,重点调查去年一年接触过的人,发生过的事,凡是与丁大国有过接触的人,都要纳入我们的调查范围内。为何定为去年一年,因为丁大国在去年有半年的时间居住在养老院,在这里他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势必会接触到一些人和听说一些事,其中总会有勾起他对沈家仇恨的触发点。”
“另外,作为案发现场的唯一目击者和幸存者沈明非,我们要对他进行主动出击了,不能再这样任由他自行恢复,外界的适当刺激有助于他的恢复,要让他认一认丁大国,这里联系范主任,在他的陪同下进行主动刺激。”
陈光明分析总结之时,参会的侦查员们都没有说话,只剩下记录声和呼吸声。廖副局长“啪”的一声将保温杯的盖子盖好,道:“陈队长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是对我们侦办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希望大家都集中精力,打起精神,集中人力物力,力争早日破案!”
陈光明立刻表态道:“我们马上细化任务分组,把任务布置下去,还是那句话,我们会横向到边,纵向到底,不留死角。”
第44章 做梦
第44章 做梦
夜已深,今日的天沉重的像是要垮塌一样,此时终于忍不住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暴雨洗刷着大地,闪电把炼狱般的人间照得雪亮。
“妈!妈妈!”
十一岁的少年冒着雨从教室里冲出来,焦灼地望着前方雨幕里那一道瘦削的身影,他奋力的呼喊声在雷雨之下变得无比的飘渺与微弱,眼看着那道身影扑面而来,他再也忍不住急急开口问道:“叔叔,我妈妈究竟怎么了?!”
那道身影在雨中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声音像是被雨水泡久了了一般的嘶哑:“孩子啊....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要坚强啊....你妈死了.....她去找你爸去了.....”。这声音很远又很近,他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那话却又犹如重锤一般击打着他的天灵盖,他无知无觉地迈步向前,却被校服裤腿绊倒在地,他终于知道了蚀骨般的疼痛,他哭喊了起来:“妈妈!妈妈!你不要离开我!......”
也许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感到了他的诚心,那暴雨忽然就收小了许多,只是闪电却依旧一道接着一道,照出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庞来。
“晚意!”
男人跌跌撞撞地奔到他的面前,扶起地上的她:“疼不疼?疼不疼?来,叔叔背你回去!”
“叔叔,这不是真的!我妈妈不会离开我的!他就只有我了,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孩子不哭!叔叔背你回家!”
“我不要!我不要我妈妈离开我!”少年痛彻心扉的哭声在这个雨天里显得尤为的凄惨。
“晚意,快来,叔叔背你回家,见见你妈妈,见见你妈妈!”男人大声地喊着他,伸手抹去他脸上混合着雨水的泪水,少年颤着双唇,睁着发红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倒在男人瘦削的脊背上,那凸起的骨头硌得他胸口发痛,雨水一直洒在身体上,他感觉自己徘徊在死亡边缘,不知道他的妈妈在离开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越靠近那栋灰色小楼时,他越发感到自己浑身颤抖的完全不能自已,男人的声音在从底下传来:“到家了,孩子。”可少年却忽然将整个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男人的肩膀里,他不知为何地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他抓紧了男人的衣服,似乎在寻找一个安全的躲避点。
无数个细小的、嘈杂的声音开始灌进他的耳朵中——“下来啊,他妈就在里面.....”“他是儿子,得让他给他妈摔盆....”“造孽哟,以后他就是个孤儿了......”
男儿的手掌忽然松开,少年被迫从他的后背上滑了下来,然后他被人用力地在肩膀上一压一推,忽然他整个人就被推进了屋子里,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像是睡着了的女人——他的妈妈,江梦庭。她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只是脖子上的一圈红痕证明了她离开的方式,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着,想必死去远比活着幸福。
“妈妈——”
电闪雷鸣里,挤满人的房间里只有少年扑倒在女人身上的背影,和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动着她,实处全身力气想好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他已经来不及用脑子去思考别的,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江梦庭醒过来,然后如往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傻孩子,妈妈逗你玩呢!”
“向晚意——向晚意——”
沈明非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望着床上流泪哭喊的向晚意,担心得眼睛发红。他把灯凑到了他的跟前,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是陷入到了梦魇之中,他把灯放回原位,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晃了晃,紧闭着双眼的向晚意才渐渐安静,然后睁开了泪湿的双眼。
“向晚意”,沈明非蹲在他的床前,吐气道:“你做了什么梦?”
向晚意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对着天花板上的那盏水晶吊灯缓了好一阵子,才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场梦好似挖空了他的身体,他看起来极其的虚弱。被子里的一个小物件啪嗒掉落在地上,是一根项链。
沈明非顺手捡了起来,还未仔细看一样就被向晚意粗暴抢了过去,他在手心里摩挲着这根项链,忽然看向他,问道:“知道这项链的来历吗?”
沈明非怔然地摇头。向晚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我妈死的那天,我趴在她的身上痛苦,它就从我妈的手掌心落下来,这根项链是我花了自己的压岁钱送给我妈的新年礼物,我送礼物的时候给我妈说过,我以后是她的依靠,让他不要轻易离开我,当时她很高兴,也答应得很肯定,说肯定会看着他的儿子健康快乐的长大,可是一年后,她就食言了,她死之前还记得把这根项链还给我。我无数次地想,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人,最后还是要反悔呢,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要反悔呢?我想不通,想要在梦里去问问她为什么,可梦里只有她不停地死去,不停地死去.....”
“沈明非”,向晚意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他的眼中闪烁着一道微弱的火焰,可他依旧觉得灼热:“你说这世道公平吗?它是不公平的!作恶的人老天爷报应来得太迟,等得人都老了都死了,才忽然发现有漏网之鱼,结果老天爷不出手,逼着好人动手,你说,这老天爷时不时眼瞎心盲?”
“向晚意!”向晚意攥紧了沈明非的胳膊,疼的他惊呼一声提醒他。向晚意轻轻一笑,松开了手,他将那根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语气里带着股莫名的沉重:“所以我常常戴着它,就是要无时无刻地提醒我自己,我妈妈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白白遭受的,我要记住她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坏人的作恶,如果是我们的退让容忍,她根本不用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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