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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侠浑身一悚，腿脚竟软的不能动弹，他重新闭了闭眼睛，然后才重新睁眼，定定神，才明白那应该就是死者。他将光束转换了方向，直接向那个死者照过去，周启贵和周民同时看到了瘫坐在木质圈椅里的一个男人，只是男人身体向右倾斜着，或许是三人进来时，打开了玻璃门，门外的寒风肆意进入，带动了这具尸体的滑动。
周启贵慢慢靠近了男人，只是在即将接近他时，他却猛地往后退了，这一退直接就退到了玻璃门口。他的这一举动让李侠和周民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在这毫无生气的黑楼里，三人居然都回到了门口的原点。
周启贵声音是从未有所的肃然：“我们先退出去！这里不止一具尸体。我们不能再进去，否则现场会被破坏！”他转身在院子里打量了下，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去，原来是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绿色电箱。他把电箱打开，检查了一下，发现并不是跳闸，而是人为的将总闸门扳下来了，他把手套戴紧，正准备将总闸门拉上去，只是因为害怕污染指纹，还是作罢。
他走回去，对两人道：“我们先在这里守着，天马上就亮了，来往的人会渐渐多起来，得把现场控制住。我立刻把情况再次向钱所汇报。”说完，他又叹了一声道：“哎，这都多少年没出事儿了，这一来就是这么大的！”
枫林区刑侦大队正在赶来的路上，钱坤在第一次接到周启贵的汇报后就立刻将情况先和县公安的通了个气，等到周启贵再次确认“死者不止一名”的事实之后，县公安局立刻报告给了区刑侦大队。枫林区刑侦大队经手的案件多，经验丰富，同时两级派出所都认定此次为恶性案件，按照管辖规则由区刑侦大队负责侦办。
早上八点左右，区刑侦大队队长陈阳光、侦查员甘霖、赵宇、任思齐、勘查室李暖主任，法医室向丽萍主任和新法医莫小琴等人开着三辆车来到了位于台澳村的现场。
寺前镇派出所所长钱坤也带着两名民警抵达了现场。看到区刑侦大队的人到了后，钱所立刻迎了过去，陈光明开门见山：“报警人呢？我先见见他，了解下情况。”
钱所长转头冲着周启贵挥手，周启贵快走两步上前：“钱所？”
钱坤快速地道：“把报警人叫过来，陈队要了解情况。”
周启贵点头，忙让周民去把报警人喊过来。孙青回去睡了囫囵觉，又被喊回了现场。此时，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个子高大魁梧，一道蜈蚣似的伤疤横亘在右脸中间，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凶悍。孙青一看见他的模样，就有点胆怯。
陈光明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家人死了？”
孙青道：“我是昨儿个晚上大概四点多钟发现这家人死了的。”
“凌晨四点？那个时候你不在家睡觉，跑到人家家里是怎么回事?”陈光明双目一瞪，孙青腿肚子就发软，他满脸哭相地解释道：“警察同志，我可没有干坏事啊！我在城里头工地上打工，想着早上早点出发好去上工，才会在凌晨四点出门的，这事儿和我真没有关系啊！”孙青哭丧着脸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屈，陈光明目光软了点，接着问：“你是怎么发现这家人出事了？”
孙青见这警察换问题了，立马吸了吸鼻子回答道：“我这段时间在城里头一家工地找了活儿干，那边要求六点钟开工，我就得四点钟出门，然后就老是能碰见他们家也是这个时间点儿忙活，路过他们家的时候，还能得到一两碗热豆浆喝喝，所以今儿我特意往他家门口路过，结果就发现他家铁门倒是开着，但是屋里没开灯，喊人也没应，我就进去瞅瞅，结果.....谁知道....人会死了呢！太惨了！”
“你进屋了?看见了是一家人都死了？”陈光明问的很细。
孙青咽了咽口水，额头上的皱纹像是刀刻一般：“我就在他家楼门口站着往里瞅了眼，他家停电了，我就用手机照着看.....”，说到这里，孙青停了下来，面色有点发白，显然是对于自己之前的所见心有余悸，停顿了半晌，他才继续道：“我看见了沈家的老大就坐在椅子上，眼睛瞪着，喊他也没有反应，我想进去，又特别害怕，再退出去的时候还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人，她趴着，我不知道是谁，不是大媳妇就是二媳妇吧.....”
“你从门口离开后，有没有再去其他房间看看?”陈光明一边问一边眼神示意侦查员甘霖去核实孙青所说的是否属实。
“没去了，我从他家离开后，心里怕的不行，啥也没想就报警了。”孙青头晃得像是拨浪鼓。
问到这里基本上算是结束了，陈光明让孙青离开了，接着又和先到一步的周启贵、李侠、周民了解了下基本情况，在听到几人都可以保护了现场时，陈光明挑了挑眉，显然有点意外。
了解完基本情况后，陈光明便带着人直奔案发现场，他拜托钱所安排人将聚集在现场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驱散下。进入小楼，勘查室主任李暖先采集院墙上电箱的指纹，结束后再打开了总电闸。
“咔哒”两声，整栋楼的灯次第亮了起来，恍如白昼。而此时，陈光明在灯光的辅助下，一眼就看见了从屋内延伸出来的一连串血脚印，那脚印从客厅出来朝着大铁门方向走去，只是在院子中间的位置就已经没有了。
侦查员赵宇将这些脚印进行拍照固定，而后摆放上标记牌。接着，紧跟上陈光明进入中心现场。
推开玻璃门，几人见到眼前的场景都倒吸了口凉气！横七竖八的椅子散落在客厅里，一张圆桌上摆着七八个已经凝固成油脂的饭菜，空气中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正对着前台位置的圈椅里坐着个已经塌陷半个身体的男人，一双眼睛圆瞪着前方，瞳孔已经完全散大，早已没了生命迹象。圆桌下或躺着或趴着或蜷缩着五具尸体，其中一具男性尸体后背上插着一把西式餐刀，如今只剩下刀柄还在身体之外，可想而知这把餐刀几乎算是一刀毙命。其余四具尸体，一男三女都在圆桌底下，面目痛苦，喉咙处有抓挠的痕迹，地上还散落着跌落下来的饭菜......六个人无一存活！
在正式开始勘查现场之前，侦查员甘霖、赵宇、任思齐开始现场拍照，先拍方位照片和全貌照片，待会儿正式勘查时，还得拍摄中心照片和细目照片。拍照结束后，李暖上前勘查并开辟出现场进出通道。
第5章 现场
在李暖带着勘查室的同事进行现场勘察时，陈光明则退出现场和甘霖一道见了台澳村的村长刘志国。刘志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村官，五十多岁，对村子里每户人的情况都门儿清，听到沈家出事了，早就赶到了现场，奈何他们被隔绝在黄色警戒线之外，急得他一脑门子的冷汗。此时听见警察找，忙小跑上前，他紧皱着眉头，看得出来这事儿让他心情很不好：“警察同志，沈家真的都......”
“还不确定”，陈光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看见刘志国轻轻松了口气，便又问道：“你给我渐渐这家人的基本情况。”
刘志国一早连口水都没喝，一直等着这边的情况，此时听到警察问话，赶紧倒了出来：“沈家一共有七口人，沈德和吴素芬是两口子，下面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沈明理，大儿媳妇肖琴，二儿子沈明义，二儿媳妇刘婷，三儿子沈明非，没有结婚。”
“你先看看这些照片，认一认是不是他们。”陈光明一边说一边示意甘霖将单反相机打开浏览模式。
刘志国面色凝重，凑到相机跟前，越往后翻一张他的脸色就越发的黑沉，等到所有的照片都看完后，他才无比沉重地点头道：“是他们一家人，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就是沈德，在他脚下躺着得是吴素芬。后背上被刀插着得男人是大儿子沈明理，旁边趴着的是他媳妇肖琴，另外两个人就是二儿子和二儿媳妇。唉......”
陈光明忽然问道：“你之前说过他们家七口人，这里只有六个人，是小儿子不在这里面？”
话一出口，刘志国才后知后觉，他让甘霖再给他看一遍相片，才无比肯定地道：“是，沈明非不在！他是不是还活着！”
陈光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立刻让甘霖通知现场的勘查人员去二楼客房查看，是否小儿子的踪迹。十分钟后，勘查人员回话，小儿子沈明非不在二楼，但其中一个房间存在有人睡过觉的痕迹。
听到这个回答，陈光明也并没有觉得万事大吉，他追问道：“刘村长，麻烦你说一说沈家和沈家的每个儿子都是做什么的。”
刘志国闻言，立刻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知了陈光明。掌握了基本情况之后，李暖那边也打电话说现场通道已经打开，可以进入现场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勘查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与此同时，陈光明安排任思齐、赵宇和周启贵三人一道先把台澳村的基本情况了解下。随后，陈光明送走了刘志国，径直进入了案发的中心现场。中心现场为这栋小楼的一楼客厅，客厅里面积大概六十平左右，共摆放了六张十人位的大圆桌，此时其余五张圆桌上空无一物，只有正对着前台的那张圆桌上了菜。走出客厅兼餐厅，回到上二楼的楼梯处，楼梯拐角堆满了酒水包装箱，还有一些生鲜的白色泡沫盒。陈光明想上二楼看看，又想起一楼还未查看完，就顺原路返回了客厅。
以客厅为中心，农家小楼呈现东西对称格局，东侧是厨房，西侧是包间，二楼则是客房，三楼是自家住所。他走到西侧包房，推开门才发现是一个有点过时的KTV包间，油乎乎的点歌本扔在茶几上，皮质沙发已经有好处都脱皮露出了里面发黄的棉絮，有线麦克风上套这个粉红色的套子，电线上全是灰尘，一看就是极少使用。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板，打开了电视机，熟悉的旋律在小包间里飘荡，他辨了辨，是《真的好想你》。他正要退出，忽然就瞅见沙发角落里藏着的一个垃圾桶，那桶里扔着几张绿箭口香糖的包装纸，他用手套夹着这几张口香糖纸打开，里面是嚼完的口香糖，上面还保持着口香糖的原色，说明扔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他心思一动，将口香糖放进了证物袋里。
他站起身来，才突然发现这个包间是出奇的安静，此时客厅里的动静居然一点都没有传进来，他抬手摸了摸墙，原来墙上安装了隔音棉。他拿起遥控器准备关闭电视机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历史记录”四个字，他打开“历史记录”，看到一行字：1月20日20：12分演唱《真的好想您》。
1月20日20：12分，不就是昨晚吗？这里面和案件有没有联系呢？很快，这个问题在后面的案情分析会上就得到了解答。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法医室也对案发现场的六具尸体进行初步查验，随后通知人手拿来裹尸袋，在勘查结束后把尸体装进裹尸袋里运回到区法医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的解剖检验。
1月21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枫林区刑侦大队借用了台澳村村委会的一间办公室召开“121台澳村杀人案临时碰头会”。
碰头会召开之前，陈光明接到了枫林区公安分局分管副局长廖海峰的电话，廖副局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不要搞人海战术，注重影响，尤其是发生在观念相对闭塞的农村地区，更要注意不要引起老乡的恐慌情绪。
廖海峰的语气不太好，陈光明当然不会认为是廖副局长在对他发火，他理解在自己分管的辖区里出了大案，搁谁身上谁都火大，于是他赶紧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参与案件的区刑侦大队的同事和寺前镇派出所的几人都陆续进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一下子涌进来十多个人，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陈光明决定长话短说：“现在时间紧急，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现在我布置几个任务，立刻执行，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我用十分钟把任务布置完毕，再给大家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十一点五十分正式开始分组行动。”
“第一，从现在开始，除了勘查室工作人员和法医，其余刑警全部从现场撤离，不要二次污染现场。另外，我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抽烟，我再次强调，我的纪律是严禁在现场吸烟！任何人想要进入中心案发现场都要得到我的批准！”
“第二，刑侦队分成四个小组，请钱所长支援四名民警，配合刑侦队，以农家小楼为中心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击可疑人员，顺路做两件事，一是查看沿途乡路上是否有监控探头，如果有，则联系县交通局立刻调出昨天二十四小时内的视频录像，排查可疑人员和可疑车辆；二是询问沿途住户在昨晚，尤其是凌晨四点前后是否听到或者看到任何动静。”
“第三，目前已经掌握沈家一共有七口人，但是案发现场遇害只有六人，沈家的小儿子沈明非不知所踪，这项工作由甘霖带队，务必在第二次案情分析会上掌握清楚沈明非的行踪。”
“第四，刚才勘查室和法医室已经对现场和尸体进行初步的勘查、检验，下面做两个安排，一是请向丽萍主任抓紧时间对六具尸体进行尸检，明确死亡原因、死亡时间、死亡的先后顺序；二是请李暖主任再次对现场进行二次勘查，我看到一些值得注意的情况，比如西侧的KTV包房显示昨晚有人使用过，包房里的垃圾桶里还有一团口香糖，这些犄角旮旯都是需要值得注意的。”
“第五，任思齐和我重点摸排下沈家的家庭情况，要着重关注沈家是否和人有过过节，沈家人是否有其他不良嗜好，以及是否有什么地方是被人所嫉恨的。”
“好，以上就是五个任务，刚好只用了十分钟，十一点四十分，三个小时后，也就是下午三点钟，我们召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会议地点仍旧在这里。到时候，初侦报告要在会上提交，我们需要集体讨论。”
这时候，站在角落里的周启贵忽然感到上衣兜里发出一阵嗡嗡声，他按了按企图把振动声消灭掉，可手机始终没有停下来，所幸陈光明已经结束会议，一行人拥挤着向村委会安排好的饭桌走去。他拿出手机，一看是派出所里留守的民警打来的电话，便立刻接通：“贵叔，昨儿个晚上你们带回来的那个男人醒来，不过看样子好像是个傻子啊....一问三不知....搞得我们没办法查实他的身份啊！现在是咋办?”
周启贵拍了下额头，这一早上就赶到现场忙活，几乎把这个人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可此时他也分身无术，只好让民警继续看着他，如果有报男性失踪的，就多问问，看是不是他，没有就先留在值班室，等着他忙完了再处理。
挂断电话，规定的吃饭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他只好拿了一个馒头胡乱吃了起来，陈光明走过来冲着他笑了笑：“周警官，好久不见。”
周启贵被他的笑呛得猛咳起来，陈光明赶紧递给他一杯水，打趣道：“周警官，别着急，慢慢吃，今儿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去摸摸沈家的社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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