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访
周启贵和陈光明算是间接的师徒关系,周启贵和陈光明的师傅何海洋是搭档关系,陈光明从山城市警官学院毕业后,就分到了何海洋的收下做一名侦查员,二十出头的陈光明浑身都是冲劲,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缺点就是太缺乏实战经验,有时候容易凭意气行事,这在办案过程中是大忌,轻则误判,重则丧命。所以,陈光明便拜了何海洋为师,连同搭档周启贵都被他叫做了周哥,可是在一次的凶徒追击战中,周启贵贸然现身去夺枪,暴露了同问搭档何海洋的藏身点,犯罪嫌疑人声东击西,一枪直接射/穿了何海洋的胸口,周启贵却死里逃生。这次事故直接导致何海洋的牺牲和周启贵的降职处理。
这是两人时隔十年后再次见面,关于周启贵一路下坡下到乡镇派出所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可是因为心里对他有怨气,也不想过多的关注他。当今天陈光明出现在现场时,周启贵一时间还没有把他给认出来,毕竟十年前陈光明还是个开朗阳光的俊朗小伙儿,怎么现在看来变得强悍十足了,尤其是脸上那道蜿蜒爬行的蜈蚣状伤疤更是周身的锋利气质凸现了几分。他侧面打听了下,才知道陈光明在一年前在抓获一个持枪杀人犯时,被犯罪嫌疑人开枪,一颗子弹直接从右脸中心对穿而过,一张脸就这样毁了。过了一年多,伤疤颜色变淡,虽然远观并不明显,但近看仍旧十分清晰。这一条伤疤是陈光明刑警事业的勋章,他并不介意外人的打量,反而犯罪嫌疑人看见他的面相无端就会怵几分。
周启贵端着水杯把梗在喉咙里的馒头给咽了下去,然后对着陈光明说道:“我听领导指挥。”
陈光明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往门外走,从背影看,陈光明是年富力强的男人,而他已经是西山落日的老人了。
两人再次找到了村长刘志国,先由他开始掌握沈家的社会关系。
“听说沈家在台澳村是富户,他们家是做农家乐发家的,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谁和他家有过节?”周启贵先问话。
刘志国心情不好,整个人无精打采,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沈家六口人那毫无声息的死人脸。听到周启贵带着点温度的声音,人才从那种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喝了口热水,定了定神,才缓缓道:“沈家是这几年才开始做农家乐的,这主意是他家小儿子出的,小儿子在城里上大学,见得多了,就觉得是条门路,正巧村里有台资企业和澳资企业入驻,市里面也整农村旅游经济,他们家小儿子就认准了这是一条生财之路,就劝说他爸妈开始整农家乐,刚开始一段时间没有多少生意,后来小儿子拉了些同学朋友过来照顾生意,慢慢地就打开局面了。”
“小儿子是在本地上大学,还是外地,大学是哪所?”陈光明问,周启贵拿笔记。
“就在本地,好像是什么财经大学,反正还是重点大学,小儿子成绩好,老人小孩都挺喜欢这孩子的。”刘志国有点感慨。
陈光明想了想,本地只有一所财经大学,山城财经大学。他接着问:“在开农家乐的过程中,沈家人和谁发生过矛盾吗?”
刘志国想了想,很快便摇头:“没有,我印象中是没有。”
“沈家因为开农家乐发了家,后来村里的人陆陆续续跟风,但最后都黄了,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过什么怨言,或者嫉恨他们家的吗?”陈光明不太相信没人嫉恨沈家,毕竟以前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现在你遥遥领先了,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个村里的人多少会有人抱着嫉恨的心态。
刘志国很是认真地回想了起来,后来总算是想起了点什么:“倒是有家人特别看不惯沈家,沈家黎明农家乐后面有个鱼塘,沈家农家乐红火的那几年,就把鱼塘给扩大了,结果就扩大了那家人的竹林,那竹林是人家的宅基地,因为这个事儿,两家人还打过架,后来沈家人找了关系硬是赔了点钱,就把这快地给占用了。那家人不服气,就隔三差五的往鱼塘里倒垃圾,后来沈家忍无可忍,沈明理和沈明义就把动用关系把他家的小儿子的助学贷款给取消了,这事儿算是拿住了那家人的命脉,马上就认输了,面上倒是再也没有生事了,但背地里肯定是都沈家人不满。”
“那家人姓什么?还住在村子里吗?”周启贵从笔记本上抬起头,两家因为宅基地打架的事儿他倒是有所耳闻,当时是村里报了警,派出所有人出警,不过不是他而已。
“那家人姓黄,男人叫黄州,老婆叫李桂琴,老婆是个傻子,疯疯癫癫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家务农,人很老实,小儿子在城里一所技校学厨师。这家人倒是都在村里,就小儿子在城里上学,一个月回来一次。”
陈光明又问:“除了黄家,还有没有其他人家?”
刘志国眉头拧紧,想了很久最后才苦笑着摇头:“确实没有,有的话也只是大家偶尔的拌嘴,但都不是那种深仇大恨啊!”
“行吧,那带我们去黄家看看吧。”陈光明也不强求,有些线索总是藏在未被人注意的细枝末节中,总要经历许多次的翻找才可以。
刘志国将水杯放下,带着陈光明和周启贵出了门,此时正值中午,冬天农活少,大伙儿吃饭就吃得晚,此时缭缭炊烟从高矮不一的烟囱中缓缓飘动,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的香味,远处的青山轮廓掩映在炊烟之中,还有一些小黄狗在田间地头里奔跑打闹,真是一副乡村冬季图。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蜿蜒向上,从杂草丛生的泥土路到种满了杜鹃花的碎石小路,沈家的小楼就在左手边五百米的位置,在都是平房的村里,沈家的这栋楼确实算得上是鹤立鸡群。右手边有一条狭窄向上的泥路,刘志国回头对两人道:“这处连着黄家的洗菜池,这块儿常年都很湿滑,两位同志注意点,别滑倒了。”
陈光明点了下头,停住脚步示意让周启贵走他前面,两个男人都是那种有事闷心里的人,但对于彼此的举动都是心中有数的。
走过这段湿滑的泥巴路,三个人的脚底板都黏泽华厚厚的一层泥巴,刘志国熟门熟路的走到院子中间,捡起一个竹块儿就开始撇鞋底的泥土,嘴里还喊着:“黄州,黄州,在家吗?”
这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农家小院,只是和别家的砖瓦房相比,这家还保留着相当一部分的土胚房,土坯房房顶是七零八落的瓦片,瓦片上长满了青苔。院子地面没有水泥硬化,就是保持着最原始的黄泥地面,一个洗菜池架在院子堡坎边,那防水口直接大喇喇的对准小路。
刘志国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屋里终于有了动静,嘎吱一声,木门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身上穿着满是油渍的妇女走了出来,她对着刘志国咧嘴一笑,傻呵呵地道:“刘大哥——咦,这是我家洋洋吗?怎么变样了?”
说着就径直朝着陈光明走过来,刘志国有点尴尬地拦住了女人,讪笑着对陈光明道:“警察同志,这就是黄州的老婆,脑子不太好,你们——”
“你们是谁?”一道粗声打断了刘志国的话,刘志国忙回头看见走过来的两个男人道:“哎哟,你们可算回来了。沈家出事了,你们知道吧,这是来调查的警察,有些情况想了解下。”
话刚落音,两个男人中相较年轻一点就不满地开口了:“怎么?怀疑我们啊!我们虽然和沈家水火不容,但也没到把人家给灭门的本事,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得着被欺负成这样!”
周启贵看着面前这个壮的像头牛犊子的男人,问道:“你是大儿子?”
“是,他就是黄州的大儿子黄一”,刘志国替爷俩回答了,而后又对黄州说:“你们别误会,警察问话那都是例行公事,我之前也被问过话了,反正有啥说啥。”
黄州不爱说话,到目前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自顾自地将锄头放在墙角,然后拽着老婆就进了屋,等了十多分钟,就看见他拎着两根长条凳出来,张嘴招呼着大儿子黄一让他烧开水。
陈光明赶紧阻止:“不用了,黄大哥,我们时间有限,就长话短说。你和沈德之前因为鱼塘的事情有过过节,对吗?”
黄州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当初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他虽然人老实不爱言语,但该说的话都表达得十分清楚。
周启贵听完,没觉得这家人会和沈家杀人案有关,但他不说出口,警察最忌讳就是“我认为,我觉得”这种毫无证据支撑的话语。
陈光明从黄州父子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信息,结合到之前刘志国的话,他突然问道:“你们都说沈家动用了关系摆平鱼塘侵占宅基地的事情,这个关系是谁?”
第7章 案情
这话一问出口,黄州下意识地看了眼刘志国,刘志国动了动屁股,有点犹豫地道:“这个....这个警察同志,沈家确实上面有人,但是我们也不确定,只知道沈德有个侄儿在市委工作,具体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是衙门里的人,不能惹。”
陈光明接过话头继续问:“没听说过沈德有兄弟姐妹啊?”
刘志国道:“沈德头上只有一个哥哥,沈家之前穷的叮当响,后来买了个小媳妇,谁知道小媳妇跑了,后来沈家老大就去外面打工,几年后就带回来一个半大孩子,就是沈家现在这个侄儿。除此之外就他家就没有什么亲戚了。”
“他这个侄儿平时回来吗?”周启贵递给几人一根烟,顺口问道。
刘志国摇头道:“这我没太注意,他侄儿长啥样我也不知道,自然就不晓得人是不是来过,更何况他家是搞农家乐,每天都有生面孔进出。”
周启贵点头,问到这里基本上算是了解清楚了,他看向陈光明,看他是否还有问题要问。陈光明微微摇头,起身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他的目光一抬,一下子就看见了沈家那栋农家小楼,黄家的地势较高,几乎是可以毫无阻拦看见地势稍矮一点的那栋小楼的院子。
陈光明停住了脚步,转身问两人:“你们一般是几点吃饭,几点睡觉,早上几点出门干农活?”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黄州父子有点发懵,但还是马上回答:“我们家吃饭吃得早,大概五点多就吃晚饭了,吃完饭我带着桂琴在村子里溜达下,黄一就收拾下喂猪,大概八点多我们两口子就睡觉了,黄一睡的比较晚。早上一般是五点多就起身干农活。”
陈光明听完,若有所思,而后追问:“昨天沈家有客人过来吗?”
黄州摇头:“我昨天一天都在地里干活,黄一在家——”,他转向黄一:“你看见啥了不?”
黄一也摇头:“我没看见,昨儿个人不舒服,就在家躺了一天。”
陈光明内心隐隐有点失望,原本以为黄家人多多少少会看见点什么,结果运气不好。陈光明和周启贵只好离开。
走出院子,一个女人的声音时隐时现:“洋洋,你怎么又变样了!你的眼镜呢!”女人的声音渐渐消散,陈光明和周启贵神色都不轻松,沈家的社会关系过于简单反而导致无从下手。
在忙碌中,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三点,陈光明一看手表,知道这是到时间了,立刻赶回了村委会的办公室,陆陆续续有小组人员回来了。陈光明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拿出来一接听,神色立刻变得更加严肃,他先低声说了几句,又连着说了几个钉子似的“是”。众人看他这副反应,都屏息凝神不再开口*换意见。挂断电话,陈光明目光在众人疲倦的脸上一扫而过,沉声道:“区公安分局廖副局长现在正在赶来现场的路上,我们的会议延迟半个小时召开,半个小时候后,廖副局长要亲自参加第一次案情分析会,听取大家的初侦意见。”
廖副局长之所以这样重视,是因为这次案件一次性就死亡六个人,算得上是重大刑事案件了,已经惊动了市公安局。现在连市公安局都高度重视,区分管副局长亲自挂帅出征,足见对这桩重大刑事案件的重视。每个人的神经都像是被绷紧了似的,赶紧按照分工再梳理下各自小组的结果。
三点二十分左右,廖副局长提前十分钟抵达台澳村,没有寒暄,他直接要求立刻召开“121沈家杀人案”第一次案情分析会。廖副局长大手一挥:“我说个要求,废话少说,全部给我说干货。会议安排由陈队长统一调度,好,现在开始!”
陈光明立刻接话,看向周启贵,说道:“周警官和其余两位警官都是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人,就请由周警官作代表,把经过详细地给大家介绍下。”
办公室里,除了周启贵在讲述案情,就只能听见大家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的沙沙声,只有一个人没有动笔,那就陈光明,案情基本上都印刻他的脑海里,但他的面前依旧摊开着一个笔记本,上面一片空白。他对周启贵叙述的每一个和案情有关的字眼都抱着质疑的态度在倾听,脑子里则快速着案发前后的脉络:
凌晨四点二十分,寺前镇派出所值班民警周启贵接到孙青的报警电话;
五点零五分,寺前镇派出所民警周启贵、李侠、周民出警,赶往台澳村;
八点一刻,枫林区刑侦大队驾车抵达台澳村,询问报警人孙青,进入沈家小楼,进门后,在客厅位置发现六具尸体,经台澳村村长通过照片辨认,六人分别是沈德夫妇、沈明理夫妇和沈明义夫妇,现场没有发现小儿子的踪迹.....
随着周启贵话语的结束,陈光明迅速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他看向自己的几名收下,示意让他们逐一汇报先前布置的任务落实情况。
甘霖先来,他是负责排查周边可疑人员和车辆的:“我们这组重点对黎明农家乐方圆五公里进行了排查,首先五公里范围内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其次,在五公里范围内共有住户十一家,这十一家均表示在案发时间段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异常动静;最后,台澳村只有连接县道的路处有个红绿灯,上面安装了前后两处监控摄像头,请示已经报给县交通局了,五点钟能将昨天二十四小时内的视频资料全部调取出来。”
赵宇着重落实沈家小儿子沈明非的踪迹:“沈家一共有七口人,目前遇害的有六人,现在下落不明的只有小儿子沈明非。沈明非今年二十二岁,就读于山城财经大学国际贸易专业,家里在山城市购买过一套四十五平米的小房子,就在财经大学附近。我们联系了他的辅导员和同宿舍的同学,都评价沈明非性格内向敏感,但为人还是很谦虚。他家里虽然给他买了房,但是他很少去住过,近段时间才在外面居住。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上周五下午,也就是1月18日那天,说是他要回趟家。他是本地人,回家很平常,所以舍友都没有追问。沈明非的手机我们拨打过很多次,都是处于关机状态,所以目前暂时失去了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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