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心疼我?”海同深笑了笑,“心疼我就把自己保护得好一点。”
海同深似乎是真的累了,连笑都带着疲惫。亓弋从未见过他这样,也不忍再拉着他多说话,只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回家后两个人没再有过多沟通,各自进了卧室。这一次连被子上的味道都已经失去了效力,亓弋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天台上那个吻和后来回家路上海同深疲惫的沉默。辗转反侧,不知道第几次翻身之后,他还是坐了起来。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扰人,只隔着两道门,思念和担心却已经要将自己溺死。终于下定了决心,亓弋起身拉开房门,却见有光从海同深的卧室流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敲了门,过了几秒,才等到了那声“进”。
海同深半靠在床上,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但面容仍是和煦的,语气也依旧温柔:“怎么了?又睡不着了?”
“你怎么没睡?”亓弋问。
“累过头了反而睡不着了。”海同深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拍了拍床边,“不介意就过来吧。”
亓弋坐到海同深身边,问:“你肩膀还疼吗?”
“早就没事了。你是不是也没话找话呢?”海同深笑了笑,指着亓弋的左手臂,“你呢?晚上廖厅拍那一下手重吗?”
亓弋摇头:“平常不会疼的,他拍那一下也没事,只有阴天下雨的时候才会发酸。”
“那可以当天气预报了,跟我的肩膀一样。你看,你伤左边,我伤右边,我们没有受伤的手正好可以握在一起。”海同深顿了顿,问,“油腻吗?”
“没有。”亓弋摇头,“其实从来都不油腻,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海同深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里面的温水,问道:“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
亓弋暗自酝酿片刻,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海同深,有些踌躇,语气中满是试探:“我……我能跟你睡吗?”
海同深正在放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溅落的水花像是此刻心情的投射,他故作镇定地将水杯放好,说:“你不是说还要再想想吗?”
“我……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你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
“多久了?”海同深问。
“什么多久?”
“你说很久没有睡过好觉,是多久?”
“从我在医院醒来之后,几乎每天都做噩梦。”
每天都做噩梦,每次做噩梦都会惊醒,如果被打扰还有可能像那天在车里一样……海同深不忍再想下去,他挪了位置:“上来吧,好的睡眠是很重要的。”
“谢谢。”亓弋像是生怕海同深反悔似的,快速钻进了他的被窝。
海同深浅笑一声:“你是真不怕我对你做点儿什么啊,你还记得几个小时之前我未经你允许就亲了你吗?”
“以前在克钦邦的时候,没有我的同意,没有人能在我身边半米之内的距离停留。”亓弋说道。
海同深又刮了一下亓弋的鼻尖:“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只是在嘴硬?”
亓弋抬起眼皮看向海同深:“你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对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是真小人也不敢再得寸进尺啊!”海同深揉了揉亓弋的头发,“放心睡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亓弋把鼻子埋在海同深的被子里,轻轻吸了一下,眼角向下弯了弯,似是带着浅浅的、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用手轻轻拽了一下海同深的袖子:“你也躺下来吧。”
“我再靠会儿。”海同深说。
海同深袖口的温度终于让亓弋察觉到了异样,他撑起身,试探性地摸了摸海同深的额头。海同深下意识地想躲,但还是没有躲过。
“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家里有药吗?”亓弋说着就准备起身。
“别忙了,我吃完药了。”海同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想告诉你的,别把你再折腾得没了睡意,躺着吧。”
“是伤口感染了吗?还是手臂脱臼弄的?”
“都不是,伤早好了,胳膊也早好了。”海同深用有些烫人的手把亓弋按回了床上,“你不会想知道的,快睡。”
“告诉我。”亓弋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告诉你你就好好睡觉?”海同深问。
“是。”
海同深又喝了口水,关上床头灯,把手盖在亓弋眼睛上,低声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有无法排解的欲望,所以,我洗了两天凉水澡。”
亓弋愣了愣,那个满是温柔和克制的,落在自己额头上的吻,原来还有这样的后续。此刻他有些庆幸海同深关了灯,不然自己红了的脸就会毫无保留地映在海同深眼中。黑暗之中,谁也没再说话,但二人都清楚对方并没有睡着。许久之后,亓弋终于主动了一次,他拉下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放到唇边,小心而珍重地亲吻了那滚热的手心。
海同深哽了一下,原本就火烧火燎的喉咙此刻更是难受,连带着嗓音都似乎冒了火:“你在招惹我。”
“你还病着,要发了汗才能好。”亓弋说。
海同深磨牙:“我明天就把冰箱里的奇异果吃了!”
“可以。”亓弋把海同深的手拉进被子里,焐在自己胸口,“对不起,但我真的还没想好。”
“睡吧,很晚了。”海同深低声道,这一次的疲惫和虚弱甚至都无法掩饰。
“你躺下来。”
“我嗓子不舒服,躺下就会咳嗽,会吵到你的。”
“没关系,我不怕。”亓弋拽着海同深躺下,“你要好好休息。”
海同深是真的没有力气再争辩,顺从地躺了下来。感冒时粗重的呼吸再也无法遮掩,反而让亓弋安心。许久之后,海同深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亓弋才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晚安。”
夜色深沉,亓弋睡得很熟,海同深却被喉咙的干痛唤醒,他压抑着咳嗽的欲望,坐起来喝了水,而后靠在床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亓弋的头发。他在心中无奈叹息,之前在观察室里亓弋的浅眠和惊醒,还有车上那样吓人的梦魇之后的反应现在都有了解释,就那样的睡眠质量,持续了三年竟然还没有精神崩溃,真不知道这人的意志力有多强。见亓弋这样难得地安眠,海同深实在不忍心打扰他,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半坐着闭目休息。
到天快亮时,亓弋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他睁开眼,却见海同深歪靠在床上,并没有躺平。明明还在生病,却怕咳嗽吵醒自己,亓弋心中被酸胀盈满,凝视着那人的侧颜。直到海同深皱着眉浅浅咳嗽,亓弋才醒过神来,连忙起身,扶着他把温水喝下。
“吵醒你了?”海同深睁开眼。
“没,我已经醒了。”亓弋扶着海同深靠了回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热,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海同深回答。
亓弋:“不用忍着,想咳就咳。”
海同深摇头:“咳嗽时会扯着伤口,疼。”
亓弋:“那……介意我看一看你伤口吗?”
“看吧,就是别乱动。”
亓弋怕海同深再受凉,只把被子掀开了一角,轻轻撩起他的睡衣。创可贴已经被揭下,伤口仍旧有些红肿,但相比前几天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虽然有小半个月没有锻炼,但海同深的腹肌仍然坚挺着,哪怕是现在这种放松状态,仍能看到漂亮的肌肉轮廓。亓弋咽了咽口水,轻轻按了按伤口周围,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痒。”海同深笑了笑,“被你按得痒。”
“那我不碰了。”亓弋连忙将海同深的衣服盖了回去。
“不是说以前见得多了吗?怎么还这么小心?”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是因为受伤的是我?”海同深拉住亓弋的手,“不许说我油腻。”
亓弋摇头:“没想说。”
“还早,陪我一会儿。”
“好。”亓弋听话地挨着海同深又靠回到床上。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任凭呼吸交叠在一起,直到逐渐趋于同步,海同深才开了口:“昨晚睡得好吗?”
“嗯。”亓弋应了声,“谢谢你。”
“我其实很想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海同深说,“如果之前是因为绿萼,那现在我都知道了,你还在犹豫,是为什么?”
“案子还没结束。”亓弋补充,“我是说,当年我参与的,克钦邦的案子。”
“如果这个案子一直结束不了呢?”
亓弋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想让它结束,而且这个案子早晚会结束的。”
“我不觉得破案和你我之间的关系有必然联系。”海同深说。
“让我再想想吧,好吗?”亓弋有些无措,“不会太久的,我答应你,肯定不会太久的。”
“那这段时间我们就是那种会睡在一张床上的普通朋友?”海同深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这是什么吗?”
“什么?”
“渣!男!”海同深捏了捏亓弋的鼻尖,语带宠溺,“算了,反正是我先招惹你的,你只要答应我,只渣我一个就行了。”
亓弋垂下眼眸,道:“你对我……真的很好,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我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但对于值得的人,我从来不求回报。”海同深的嗓音沙哑,落在亓弋的耳朵里反而多了几分磁性,这声音好听得让他沉沦,一如眼前人,同样让他沉沦到无法自拔。
“我不会渣你太久的。”亓弋喃喃道。
“好啦,我说笑的,你不渣,你只是对感情很慎重。”海同深把头靠在亓弋肩上,“奇异果小朋友,你的准男友现在头很疼。”
“那你躺下来。”亓弋没有否认“准男友”这个称呼,只是挪了位置,让海同深躺在自己腿上,轻轻给他揉起了太阳穴。虽然极力忍耐,但海同深还是没忍住咳嗽了几声。亓弋丝毫没有介意,一边给他揉着太阳穴,一边低声说道:“其实应该给你道个歉的。”
“为什么?”
“你受伤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受伤失血抵抗力低,你也不会冲个凉水澡就发烧。还有,你洗凉水澡也是因为我。”
“没事。这些我都记着呢,以后一笔一笔跟你清算。”海同深浅浅地勾了下嘴角,“我想吃奇异果。”
亓弋:“那我去给你弄?”
“我想吃一辈子奇异果。”
亓弋手中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对视之中,情难自已。呼吸逐渐交缠在一起,在嘴唇即将触碰在一起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亓弋猛地抬头,海同深也立刻从亓弋腿上爬起来,慌乱地按下手机接听键。
郑畅:“老大醒了吗?”
“没醒也被你吵醒了。”海同深无奈。
“我的天!老大你嗓子怎么这样了?感冒了?”
“说正事。”
“哦好!”郑畅立刻说道,“宗哥这边有发现,你还能来吗?要不我们去你家?”
“我半个小时到,给你们带早点。一会儿给我报数。”
“谢谢老大!”
挂断电话,海同深把脸埋在枕头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案子更重要,确实案子更重要。”
亓弋搓了搓脸,快速从床上蹿了起来,说:“你别吃外面的早点了,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到了市局,亓弋特意绕开摆放早点的区域,坐到了角落里的椅子上。海同深看着亓弋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走到他身边问:“豆腐脑也不行吗?”
亓弋摇头:“很像。”
“我想起来了,上次我给他们带早点,你也是躲开了豆腐脑。下次记得直接告诉我,说出来我才好记住。”海同深道。
亓弋应了声。他走到白板前面,在昨天写下的DK集团人物关系图上又加了几笔,对正在吃早饭的队员说道:“你们先吃着,听我说就行。刚才潇潇给我看了通过司机颈部伤口复原出来的凶器,这个凶器你们应该不陌生,是佤刀。我又看了一下那名司机的伤口,结合佤刀这个线索,让我想起来一件事。道钦,这个人曾经是我的手下,缅甸人,是DK放在我身边的眼睛。在我离开克钦邦前不久,他被人用佤刀砍死了,伤口就跟现在这名死者的几乎一样。”
“是谁做的?”郑畅问。
“我不知道。”亓弋摇头,“但是在我回来之后,克钦邦那边一直有传言,说是因为道钦发现了绿萼的卧底身份,所以被绿萼灭口了。我确实没杀他,但我也确实没办法证明在他遇害的那段时间里我完全没有嫌疑。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非常完整,现场也被保护得不错。DK那边也有懂法医学知识的人,虽然没有咱们的专业,但基本常识是有的。那个人推断杀害道钦的人身高182厘米左右,通过现场的足迹分析,凶手穿44码鞋,男性,会用左手持刀。而且根据道钦当时尸体的状态和血液喷射痕迹分析,他是面对嫌疑人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就被砍了。”
“等等……身高182厘米,44码鞋,男性,左利手,还能让道钦毫无防备……?”海同深抬头看向亓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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