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把这事说给妹妹阮婷听时,阮婷实在没忍住,躲在楼梯间哭,抹着泪说:“妈操劳了一辈子,怎么就没好好享福呢。”
“而且那天我回家帮忙,看见爸咬着衣服给自己穿上,我……”阮婷哭到要失声了,“妈要是走了,爸要怎么办啊。”
阮凌沉默了一会,说:“别哭了,等会儿让妈看出来就不好了,现在全靠这口气吊着呢。”
等阮婷调整好情绪进了病房,阮凌顺道去找了医生问情况。这次母亲住在县里的医院,因为除了徒增痛苦,就没有别的必要了。医生建议他们出院,说:“你们每天花销也大,不如回家好好休息。”
阮凌:“我们会考虑的。”
顶着寒风,阮凌裹紧外套大步离开了医院。
年初八,离开学不剩几天,尚暄和明红趁着最后的时间约会。
海市江景是一绝,尚暄定了江边的餐厅,和明红边吃边欣赏江景。暮色四合,江边灯光依次亮起,高楼倒映在江面的粼粼波光里,海市的摩登繁华尽在其中。
“哇——”明红忍不住小小地惊叹了一声。
或许这就是大城市的魅力,繁华、包容、机会众多,新奇玩意层出不穷,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于此。而如今明红也是其中一员。
明红一笑,尚暄就觉得一切的安排都值了。当然今天的安排不止这些,尚暄示意服务生端来他早就预定好的甜品。
这架势像是要求婚,书里不都这么写么,求婚戒指就藏在甜品里。明红莫名有些紧张,心想尚暄不可能安排这些吧?
明红猜对了一半,尚暄没把戒指藏在甜品里,因为甜品就是戒指形状。
尚暄半开玩笑道:“别有压力,不是求婚,里面也没有藏稀奇古怪的东西。”
明红也笑:“那你送戒指是什么意思啊?”
“说明正在热恋中。”
反正尚暄总有理,明红也不排斥这样的小心思。他拿着叉子,有些舍不得,但还是一点一点地吃掉了“戒指”的部分“指环”。
“现在戒指不完整了,我们的感情也可能产生危机。”尚暄突然说。
明红闻言有点懵,尚暄在说什么啊?
没有接梗,尚暄自己就硬cue。他就当明红已经回应了,然后继续自己安排好的流程。
他自说自话,像是在棒读,“那就修补一下吧。”
尚暄在空气中四处抓了抓,看上去像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而后一打响指,说:“材料找到了一半。”
“……?”
明红勉强跟上了尚暄的脑回路,问说:“哪里啊?”
尚暄摊开手掌,掌心正中躺着一条银质项链,素色指环穿过链条,散发着银色的光泽。
“喏,这是我刚才找到的,交给你来保管。”
明红有些想笑,觉得尚暄幼稚搞怪得可爱。他接过项链,说:“然后呢?不是还有一半?”
尚暄把项链放在明红手心,顺势扣住了他的手。指环在两人的掌心都映出了圆形的痕迹。他说:“另一半材料当然是爱。”
“只要你爱我,我们的感情就不会有危机。”
明红:“……”
他真的没忍住,肩膀一耸一耸,低头笑出了声。没有放肆大笑,已是成全了尚暄的体面。
尚暄费心许久设计的重头戏整段垮掉,他颇为挫败地问:“很好笑吗?”
明红下意识就“嗯”了声,然后马上解释:“是觉得阿暄你表现得很可爱啦。”
可爱可不是什么形容男朋友的词,至少尚暄不觉得“可爱”能用在他身上。尚暄道:“算了,我也觉得刚才挺尴尬,不用安慰我了。”
“那这个材料……?”明红举起手中的项链问。
“不用给我,那是打算送给你的礼物。”
“啊?哦。那,谢谢阿暄,我很喜欢。”
尚暄:“……”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设计这个环节,老老实实送礼不好吗?搞得他现在只想跳进江里洗刷掉这尴尬的回忆。
不过见明红很给面子地戴上了项链,尚暄觉得他又可以了,反正明红接受了不是么?第一次失败不要紧,以后正式求婚他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明红还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说:“我真的很喜欢,谢谢阿暄送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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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了29章和原30章,今天是新的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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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九,两人厮混一夜,于正午才悠悠转醒。
昨晚气氛太好,尚暄还在附近订了酒店,两人约会约着约着就约到床上去了。
明红背对着他,戴好的项链随着晃动一甩一甩,素色的指环中盛满了光,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尚暄低头去亲吻明红的肩胛骨,明红受不住般哼了声,隐约带着泣音。其实比起通过生殖器获得的快乐,明红更受不了尚暄在床事上的亲昵。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像是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扫弄。
最后两人还是换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因为明红喜欢接吻。
本来到此结束,但两人在浴室又来了兴致,洗澡洗到一半已然变了性质。
明红实在腿软得站不住了,只能让尚暄抱着他。尚暄手臂的肌肉鼓起,托着明红的臀,手指陷入白软的肉,控制不住地抓揉。明红被情欲俘获,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在尚暄怀里气喘吁吁地尖叫。
倒在床上时明红浑身提不上劲儿,但他还记得和尚暄的约定。
尚暄和他约好了几天后一起过元宵,一起看花灯。尚暄还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亲他的嘴角,说:“放假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窗外江水迢迢,奔流入海,沿江溯流而上,便能抵达明红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年十三,尚暄照例给明红发消息腻歪。明红有时候回消息不会那么及时,尚暄习以为常,放下手机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手机屏幕亮起,明红回了个笑脸表情。
年十四,尚暄准备第二日的安排。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旁侧敲击地问明红的意见,明红仍然没有回得那么及时。但这次间隔的时间格外久,尚暄耐不住性子,给明红打了个电话。
电话卡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通,听筒处有风声传来,混杂着明红略显急促的呼吸——明红没有说话。
尚暄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明红?你现在在哪儿?”
“……对不起,阿暄。”明红答复了另一个问题,“我明天去不了了。”
“方便说下原因么?”
“不太方便。”
又说:“我现在……也不是很方便接电话,先挂了。”
年十五,花灯如昼。
明红坐在病房外,机械地刷着手机,他点开朋友圈,江潇发了她和禹同光及尚暄的合照。照片江潇笑得很开心,尚暄站在最角落。各种样式的花灯颜色鲜亮,灯火辉煌,看上去喜庆又热闹,比医院惨白的灯光好看多了。
正月十六,发丧,出殡。
-
冰冷的地砖跪得明红膝盖生疼,黄纸在火炉里翻飞,燃烧的碎屑落在地面化为黑灰。
若不是外婆的情况急转直下,明红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得知真相。大年十二的深夜,二姨妈和他电话,告诉他外婆在住院,情况不是很好。
明红当即就慌了神,但二姨妈那时安慰他说:“情况尚不明确,先不耽误你开学上课,主要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得知消息的明红压根坐不住,不管情况如何,他一定要回去看看。
年十三,明红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独自飞回了省城,然后转车一路颠簸至县里的医院。
没见到外婆时明红心里还存着期待,觉得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或许可以求助明鸥让外婆转院到海市。但见到外婆的那一刻,明红便知道面前的老人已经时日无多了。
外婆见到明红又惊又喜,“明红,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而后又埋怨二姨妈,“是不是你告诉明红我住院的?不能等我出院再说?”
哪还有出院的可能呢?那两天外婆的精神格外好,拉着明红说了不少话,即使她久未进食,身体已经被癌症给拖垮了。她细细问了明红在海市的情况,得知明红一切都好后,放心地闭上了眼,从此长睡不醒。
二姨妈阮凌走过来拍了拍明红的肩,轻声道:“先去吃点东西吧,今晚还要守夜。”
明红:“没事,我不饿。”
“多少吃点,外婆她就是胃癌走的。”二姨妈说话声音更小了,“你外公也没吃饭,陪着他吃点,嗯?”
“好。”
明红跪得太久,他踉跄起身,头一阵阵发晕。二姨妈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和他一起去礼厅的休息室。
三姨妈和赶来的亲戚正在休息室陪着外公。外公才是被瞒得最死的一个,他突闻噩耗,连外婆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直接赶来了殡仪馆。但他其实有所预料,毕竟老妻日渐消瘦,身体大不如从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爸,明红来了。”三姨妈道。
“外公。”明红眼角还有泪痕,“我们去吃饭吧。”
“给你外婆烧完纸没有?”外公问。
“二姨妈现在在烧。”
“好。”外公又叮嘱说:“等吃完饭了你替你舅舅去跪一会,礼节不能乱。”
外公和平日里没有太大差别,情绪都隐在苍老的面庞下。外头下着冷雨,他步伐缓慢,独自撑着伞。明红不知怎的又要落泪,可眼泪已经哭干了,除了心痛的情绪,眼角分泌不出一滴眼泪。
外公没办法自己用筷子,只能用勺子吃点清淡小粥。他边吃边问明红在海市的生活,和外婆问的问题差不太多。明红一一答了,却听外公道:“好,那我对你也放心了。”
或许是明红应激,他听不得这句话,总像是交代后事一样。他道:“外公,我还没上大学呢。”
外公慢慢地说:“明家会给你安排好的,你爸带你走的那天,他和我保证过了,要是没做到,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他。”
“您……别说这种话。”
外公:“我这辈子已经看得到头了,说不定哪天就这么去了。”
老妻离世,他更觉世事无常,本以为自己会先走,却不料老妻走在了他前头。
明红低着头,眼眶都开始发痛。外公还继续说:“到了我这年纪,走了还好,活着讨嫌,还不如干脆去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我也没什么能留给你,房子拆迁的事你知道吧?那钱你拿着,自己在大城市生活也宽裕些。”
“我不怕麻烦,外公。”
一不注意,眼泪落进了饭里,吃起来味道都变咸了,“等我大学毕业了赚到钱了,然后就把您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不了。”外公和明红坦白了实情,“当时你爸那个朋友说在市里买了房子,我和你外婆没要,房产证上填的是你的名字。明家给的抚养费我也替你存了定期,想着哪天你在海市住不惯,这笔钱还能帮衬帮衬。不过你在海市过得不错,那这笔钱我就不动了,等你结婚了再给你。”
原来是这样。难怪十七年未见的父亲一出面就能把他带走,竟是外公外婆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名下已有一套房,外公外婆把拆迁款和抚养费都给留着,这样算下来,他手中的资产已有不少。然而即便如此,外公也不愿麻烦明红,他道:“这些事不用你来考虑,你还有两个姨妈和舅舅,你如今只用好好上学,旁的都别管。”
饭后明红替舅舅在灵前跪着,他头上裹着白布,手里捧着香。请来的道士在灵前唱经,音调拖得极长,明红随着他的唱词深深鞠躬,直起身便对着挂在礼厅正中央的遗照——外婆正和蔼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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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卫国下了课便急急忙忙往外跑,阮家的奶奶去世,邻里街坊要去吊唁。他一路赶至殡仪馆,还未踏进礼厅的门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明红!”
明红转过身,面容悲痛,见了陈卫国只勉强提了提嘴角,“卫国。”
算算时间,他们大半年没有见面了。陈卫国还是那个陈卫国,他长高了些许,人依旧精壮,县高中灰扑扑的校裤穿着还是那么丑,脚上是他妈特意买的打折的牌子货。反观明红,整个人变了不少,在陈卫国看来甚至是巨变——变得让他有些不敢接近了。
不说别的,单看明红的穿着就与他不同,质感、剪裁、搭配,无一不透露金钱的气息。明红手腕的手表听同学说好像要一万多,是陈卫国做梦都不敢想的昂贵。去海市这七个月,明红身上都带着独属于大城市的精致奢华,他也本该如此,从出生就走到了所有人的顶端。
陈卫国挠了挠头,不知怎的有些局促,“明红,你回来了啊?”
明红应了声,道:“前几天刚回来的。”
“在海市……还好吗?”
这个问题明红这些天已经答了无数遍,每个人都在问他过得还好吗?有些人甚至没有开口问,看明红的穿着就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明红已经一飞冲天,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而明红的回答也永远只有两个字:“还好。”
陈卫国打着哈哈笑了两声,“我就说嘛,你去了海市肯定会过得很好。班上同学知道你转学去了海市,大家都很羡慕你。”
他说:“明红,我真为你高兴,你以后绝对会很有出息。”
“谢谢。”明红低声说。
说完这话陈卫国一时想不到什么话题能聊了,他便道:“好吧,那我先去给外婆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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