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姜归辛拜会完画家,把合约签好之后,便按着南决明的地址前行。
虽然同在A国,这画家所在的城市与南决明所在的城市可谓是相隔十万八千里,要偶遇那是根本偶不着的。
但在灯火辉煌的一个晚上,姜归辛还是站在了南决明住宿的酒店楼下。
他仰头看着巨人般的豪华大酒店,却没进去,而是转身走进街对面的咖啡厅。
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再感冒了。
姜归辛坐在咖啡厅靠近玻璃墙的位置,面对着街头的繁忙景象。他拿出手机,拍下一街之隔的大酒店,发给南决明,附上一句:【异国街头,不知可偶遇谁?】
须臾,姜归辛便看到他想偶遇的人出现在面前。
深秋的夜里,高挑的南决明磊落身形套着长款大衣,内搭衬衫叠穿法兰绒马甲,自然是黑夜里一抹亮色。
姜归辛扬起笑脸:“南总,真巧啊。”
“可不是。”南决明坐下,看着这张有段日子不见的年轻面孔。
只见姜归辛看起来比从前更从容了些,身上也舍得穿名贵面料了。
——全黑半高领的羊绒针织衫衬得他脸庞洁白瘦削,略带几分令人疼惜的迷人气质。
南决明自然不知道姜归辛病过一场,只当他是筹备创业太过辛苦,便笑着说:“人都瘦了,最近辛苦了吧。你说自己喜欢不劳而获,看来是骗人的。”
姜归辛心里觉得好笑:总不能真的床上一躺、手心朝上吧,多少得奋斗一下,不然你真的看不起我了。
姜归辛却没讲这心里话,他想南决明应该是不喜欢太粗鄙的言语的。
他便垂眸说:“那还是不是想你给想的。”
这话很肉麻,大概因为太肉麻,听起来就不像是真话了。
南决明不计较真假,笑着收下,说道:“那是我的不是了。”
姜归辛抱了抱手臂,说:“这儿好冷啊。”
南决明环视这恒温的咖啡厅,自然知道这儿不冷,看着姜归辛夸张做作的表情,好笑道:“是么?”
姜归辛便眨眨眼说:“冷成这样,还是到您房间喝杯热咖啡吧,您看怎么样?”
南决明哭笑不得,说:“我住的行政套房,同一层还有其他同事,也有你认识的人。”
姜归辛倒是不介意被老同事撞见——他和南决明的事情,恐怕人尽皆知了,没什么好怕的。要是这个心理素质都没有,就别做这个事情了。
姜归辛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我倒没所谓。该不会是南总不想同事看见我们在一起吧?”
“确实是这样。”南决明回答得果断。
姜归辛心下一刺,埋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给自己说话添堵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姜归辛不会继续追问,免得自讨没趣。
他便笑笑,说:“那我们上哪儿去呀?”
南决明也微笑,没有回答。
他什么都没说,但等于明白说了:我不想费脑筋,你替我想吧。
姜归辛便做提议:“逛逛美术馆?”
“好。”南决明点头。
姜归辛和南决明走进离他们最近的一家美术馆。
走过华丽的拱门,在高大的大理石柱廊穿行而过,二人欣赏着两旁墙壁上挂满的精美的艺术作品,感受着画框中的色彩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
南决明听着姜归辛对每幅作品的看法,笑着颔首,说:“不愧是画廊老板,倒是颇具慧眼。”
姜归辛没好意思道:“这画廊还没开得起来呢。”
“大概也快开业了吧。”南决明猜测道,“你的行动力是很强的。”
姜归辛笑着点头。
却在这时,一把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不巧了吗?”
南决明和姜归辛一回头,竟然看到南决明的父亲南青平。南青平身边还跟着情妇沈紫燕。
姜归辛和南青平在王若杏的生日宴都见过的,此刻重逢,竟有些尴尬。
看到南青平那一刻,南决明都怔了一下。
姜归辛立即把手从南决明的臂弯里抽出来:既然南决明连被同事看见都不想,那想必更不想被父亲看见吧。
姜归辛知道猛地把手抽出不太合理,便上前与对方握手:“南先生您好,我是小姜,在王女士的生日宴会有幸见过您,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南青平展颜一笑,回握他的手:“怎么会不记得?最近我也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
这句“最近我也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真叫人冷汗直冒。
南青平挑起凤眼,笑盈盈道:“听说你要开画廊啊。”
姜归辛立志要当假借虎威的狐狸,自然是行事高调,一个画廊还没开业,就敲锣打鼓街知巷闻,到处拿南决明的来做人情。
南青平会听说,也不奇怪。
姜归辛虽然有几分不自在,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回应:“是的,我计划着开一家画廊,也是希望能为艺术家提供一个展示和交流的平台。”
南青平眼中闪烁着笑意,道:“难为你这么年轻也有这份情怀。其实我也对艺术颇感兴趣,你开业那一天,可千万记得邀请我啊。若有需要帮忙,也不要客气,只管跟我开口就是了。”
姜归辛一下鸡皮疙瘩猛起:他当然知道南青平也是艺术玩家,在艺术方面很有资源,也很舍得花钱,可他从来没打过找南青平帮忙的主意——盖因南决明和南青平关系尴尬。
姜归辛正窘迫,南决明替他开口说:“小姜那不过是小打小闹,您大概也看不上。”
“怎么会看不上呢?”南青平的情妇沈紫燕笑着说,“就算南先生看不上,我的儿子也很喜欢的,大家都是年轻人,正好彼此走动走动嘛。”
说着,沈紫燕又十分自来熟地拉着姜归辛的手,说:“在王女士的生日宴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标致孩子,现在一看,果然是有别人没有的伶俐。”
姜归辛被沈紫燕说得一阵鸡皮疙瘩要起来了,求助似的看向南决明。
南决明却没看他,已与南青平走到一边说话。
南青平与南决明行到走廊另一端,笑道:“原本以为你这孩子不像我,现在看来,也是有风流性子的。到底是我的种。”
这话一听,南决明几乎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
从小到大,南决明就看着南青平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初时,南青平还顾及南决明是他未成年的儿子,好歹避着他。只是他这样放荡的性子,总是难免会有被南决明撞破的时候。次数多了,南青平就觉得:“即便被看了也无不可,反正我的是儿子,又不吃亏。就当给他提早性教育了。”
有时候,南青平还觉得这样的玩法很刺激。
可怕的是,母亲王若杏也染上类似的恶习。
南决明每每不经意撞见这样的场面,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那一刻,他仿佛被投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密封罐之中被一股恶臭的气味包围。
胃部翻腾的,是愤怒,是恶心,是狼狈,是软弱……
焦虑难眠,四面楚歌而来,好似天花板都要坠落,把他镇压在华丽的豪宅里,作一个不死的孤魂。
自那以后,他便极度憎恶男女之事。
经历这些,南决明看起来却依然是那么平静,琥珀般的眸子里好似照不进七情六欲,枉生一双桃花眼。
纵情酒色的南青平看着儿子越长越大,越来越从他琉璃般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冷讥。
身为父亲的他陡然感到愤怒。
他设计以父的权威向儿子发泄他的不满和愤怒。
南决明永远微笑,眼里的冷漠只是更加激怒了他,让他感到自己的无力和绝望。
这种愤怒如同一把烈火,燃烧着他的内心,让他感到胸口闷痛,却又无法找到释放的出口。
南决明搬离家宅,过上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不近女色,日日工作,好像要修成“加班佛”一样。
众人都说南决明不像他的父母,语气带的是奖赏。
这听得南青平更是激怒攻心。
日日夜夜的,他竟然盼望着南决明和他一样堕落,掉进酒色的漩涡里,二人沦为一样的色鬼,嘻嘻哈哈的,那才叫父慈子孝呢。
南决明越是清正廉明,就越似一面磨得干净的镜子,把他的丑陋龌龊照得一个原形毕露。
他太恨了。
如今有好事者告诉南青平:你儿子竟和秘书搅和在一起了,还是个男的秘书!
南青平心内虽然惊讶了一瞬,却丝毫没有别人以为他作为父亲应有的担忧或愤怒。
他竟觉得:好啊!好啊!原来他竟比我还荒唐!妙啊!妙啊!
恨不得登时开一瓶香槟,大声鼓掌,拉两个情妇一起起舞。
南青平便握着南决明的手,笑着说:“你别当我是那种迂腐的人。我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的,这些风月之事,我不会反对。你喜欢什么,男的也好女的也罢,秘书也好管家也罢,都是你自己喜好。我很尊重你的呀。”
南决明看着南青平下垂的眼角透露的那种几乎溢出的快意,心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反感。
南决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谢谢你的尊重。”
南青平又笑着说:“其实吧,我也知道有漂亮男孩子的俱乐部……”
听到这话,南决明心内简直要作呕,但脸上淡淡,只道:“不必了。因着您和母亲给我的‘前车之鉴’,我不太愿意过多的沉溺此事,身边有一个可心的,也就够了。”
这话又把南青平刺了一下。
南青平嘴角颤了一下,眼里透出冷光,笑笑说:“你这孩子当初不还说不喜欢风月之事吗?现在还不是找了个小情人!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南决明以冷淡的目光看向南青平。
南青平仍摇头晃脑地说:“但凡风月事,有一就有二。我没见过有惜花之人一辈子只种一朵花的,你说是不是?”
南决明的目光更加冷酷,嘴角笑容却加深,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他转头看向姜归辛的方向,却见姜归辛被沈紫燕纠缠着。
那个沈紫燕十分热情,拉着姜归辛谈天说地,姜归辛顾忌着她是南青平的情人,只好赔笑听着,不时向南决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南决明便迈步走到姜归辛身边,把他从沈紫燕手里解救出来。
南决明握住姜归辛的肩头,笑着说:“小姜性子腼腆,沈女士就别戏弄他了。”
“他可是南总的人,我哪里敢戏弄他呢?”沈紫燕连忙摇头。
南决明却没多讲话,笑笑道:“我和小姜等下还有事,先失陪了。”
没等沈紫燕与他道别,南决明就扶着姜归辛的肩膀,转头离去。
姜归辛打量南决明神色,看得出他心内颇为不快。
姜归辛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当解语花,便挽住南决明的手臂,说:“这么好的地方,竟然遇到这么煞风景的人,真是可恶。”
南决明好笑道:“你不喜欢他们?”
“是啊,一个肌肉松弛的老男人,一看就是酒色过度耗光身子的短命鬼呢。刚刚和他握手了,赶紧消毒才行。”姜归辛说话毫无保留,足够恶毒。但他也只是帮南决明把心里话说出来。
有些话,南决明自持身份教养不好说出去,姜归辛替他说了,也算是当一块好姜,替他疏风解表,免得他郁结于心。
要帮人出气,不用出头,有时候在背后骂两句,也能起到一定的功效。
南决明听了,心情竟然真的轻松了几分,瞧姜归辛好笑:“他又没得罪你,你这样说他干什么?”
“怎么就没得罪了?”姜归辛瞥他一眼,“我刚刚看着他和你说话的表情呢,还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漂亮男孩子……看他那样子,该不会是想给你拉皮条吧!”
南决明一下笑出声:“你这狐狸倒是耳尖。”
“岂有此理。”姜归辛这下真的有点动气了,“哪有这样的人!”
说着,姜归辛气得直骂他大爷的。
南决明听得阵阵好笑。
姜归辛已没心情和南决明看艺术展,便提出要开车去看河景。
“那河离城市可有一段距离。”南决明说道,“我明日还得工作。”
“明日工作,那不是今晚不用么?”姜归辛撒娇卖痴,“我们难得在异国他乡‘偶遇’,难道不值得你陪我去看一会儿风景?”
南决明笑笑,说:“好。去看看吧。”
于是,两人驱车前往河边。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周围的城市渐渐远去,代之以宁静的郊外景色。
姜归辛在副驾驶座上往城市方向回首望去,见在漫长的夜幕下星星点点的灯光点亮城市的天际线,如珠如宝,如光如尘。
二人已远离喧嚣,行驶进郊外宁静的道路上,远处的山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神秘迷人。
不过多久,河边的景色渐渐显现在眼前。
姜归辛和南决明坐在车内,透过车窗,凝视着这幅美丽的夜景。
月光洒在水面上,如银色的绸带一般,延伸到河对岸,缭绕远处山脉的轮廓,把眼前一切映衬得如诗如画。
南决明坐在姜归辛身边,心下难得一片宁静,既想不起工作的忙碌,亦忘却父母的祸害,此刻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河流游动,奔向月下远方。
姜归辛把头轻轻地靠在南决明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嗅到了南决明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是月下生花,香气华贵。
姜归辛忽而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南决明问:“想什么?”
姜归辛忽而坐起来,睁着那双闪烁着月光的眼睛,说:“这花前月下,我们应该在车里来一发。”
南决明闻言一怔。
姜归辛摩拳擦掌,握住南决明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那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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