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玉和林夫人不知是不信嬷嬷的话,还是想给我留面子,秘密发卖了嬷嬷。而林玄泉则对这些事深信不疑,在你长大后讲给你听,你也信以为真,从此处处刁难我。”
“就像你当初没有信我一样,如今我也绝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你想跪便跪吧。”
段书锦快刀斩乱麻,舍弃了过去一切不堪,却紧紧握住了萧韫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第五十三章 你靠得太近了
府宴还没结束,但很明显段书锦这个主人家已经没有出去攀谈迎客的心情了,他拉着萧韫一起躲进了太师府的偏僻阁楼间。
此处虽然冷清偏僻,少有人至,但胜在东西齐全,桌椅案台软榻皆有,还能一眼看见后院的情景,是个不错的观景胜地。
仿佛期待段书锦能够回心转意似的,后院中段远青还跪在亭子间没走,他往日挺直的腰板如今弯下来,头耷耷地垂着,连头发丝都透着焉劲。
段书锦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起身关上棱花窗,将这碍眼的情景隔绝在偏阁外,重新坐回萧韫对面的位置。
两人身前各搁了一个瓷白的小碗,段书锦抬手给两人倒满酒,笑道:“我尝酒味,萧大哥你闻酒香,不醉不归,如此可好?”
说罢,段书锦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或许是这酒太烈的缘故,又或许是段书锦喝得太急,一盏酒饮尽后,他便弯腰剧烈咳嗽起来,一双澄澈眸子瞬间染上水光,脸颊满是绯色,唇瓣则被酒液染得晶亮,十分诱人。
萧韫自然地抬手给人拍背,眸色却是一瞬间变暗,透露他真实的欲望。
“能看不能喝。你在那些所谓的亲人身上吃了亏,便想着拿我消遣。段阑,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萧韫笑着伸手捏住段书锦的指头,用了一点劲揉捏。
段书锦陡然被萧韫叫起名字,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麻了半边身子。胸膛里的心脏更是砰砰直跳,险些蹦到嗓子眼。
不知道为什么,段书锦总觉得萧韫叫他名字和旁人叫他名字的意味是不一样的。萧韫叫时,好像唇舌勾缠,语音缱绻绵长,话里蜜得能出丝。
不对,萧大哥是亲人,他怎能这般想。
段书锦赶忙摇头,把这个不合时宜,也不该产生的念头撵出脑海。
萧韫见段书锦许久不说话,知道他是羞到了,便自顾自把话头接了下去:“罢了,念在你如今没有亲眷,孤苦无依的份上,就原谅你这次。”
“谁说我没有亲眷的,萧大哥你不就是我的亲人吗?”段书锦不同意萧韫的话,立马不满地出声反驳。
“只是亲人?”谁知萧韫听了这话立马沉了脸色,他面无表情,双目灼灼地望向段书锦的眸子。
他在他眸子里没看见一丝不自然和遮掩,尽是坦坦荡荡。
这说明段书锦刚刚说的话,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明明不曾抗拒他的亲昵举动,甚至还有意纵容,怎会到了现在还是简简单单的亲人。
若他没有从段书锦的言行举止中窥见情爱之意,他是不会任由自己沉沦的,如今他已彻彻底底动心,明了自己的心意,段书锦竟还是一张白纸?
萧韫攥紧手掌,眼眸一片暗色,闪过许多算计谋划。
他原以为只要纵容,给段书锦的时间够长,他就会自己想明白的。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若不将榆木脑袋琢一琢,将泥菩萨推入河中,段书锦怎么会想明白自己的心意,知晓他已无路可逃,自身难保呢?
想明白后,萧韫难得展颜一笑。他这笑比任何时候都发自内心,充满感染力。
他原本凌厉的剑眉柔和下来,眉宇更是苏展开,像是高山之巅雪化之景。
狭长的凤眸弯成新月,薄唇浅勾,克制不住的笑声从喉咙当中挤出,音色微哑,勾得人心尖发麻。
看到这笑,段书锦下意识怔愣住,连酒都忘了喝,眼神直勾勾盯着人瞧。
“小锦,我也想喝酒。”笑够之后,萧韫抬眸直视段书锦,身体像是没骨头似的,往段书锦那边缓缓逼去。
心中不妙的情绪的滋长,但都被对萧韫的信任麻痹了,段书锦愣坐在桌前没躲,还望着萧韫的眼睛,冷冷问:“你……你为鬼身,怎么喝?”
回应他的,是萧韫越发愉悦的神色和越靠越近的身形。
眼看着萧韫就要倒进自己怀中,两人几乎要到身形相贴,鼻尖相对,呼吸勾缠的地步,段书锦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急忙往后退去。
“萧……萧大哥,你……你靠得太近了。”段书锦结结巴巴开口,急忙伸手推拒,却被萧韫拽住双腕,扯进怀中。
“现在才觉得近?已经晚了。”萧韫浅笑。
他一手就能控制住段书锦双腕,另一只手则用指尖抬起段书锦的下颔,让想躲避的人无处可逃。
“你忘了吗,我虽为鬼身,碰不到人世任何东西,唯独你是个例外。”
“你用嘴渡酒给我喝。”
“渡……渡酒给你喝?”
段书锦像是听到了极为惊骇的话,眼睛瞬间瞪大,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吵得人不容忽视。脑袋像是被人生生搅了一通,只剩一片浆糊,什么思绪都理不清。
“等等,萧大哥,我们……我们……”段书锦奋力挣扎,想伸手推开萧韫,好好和他聊一聊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料他撞进了萧韫的眼眸。
这双眸子里满是压抑的欲色,即使萧韫有心遮掩了几分,依旧显得惊心,让人猜不出这是积攒了多久的情欲。
“渡酒也不是不行。”段书锦还想否认,笑着打起马哈,“你我交换身体时,不也经常这么干吗。”
“我不是非要上你的身,非要替你撑腰出头,如果我讨厌你,我不会让你有亲上来的机会,我会杀了你。”萧韫这次没有给段书锦留下一丝一毫的逃脱机会,语气强硬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不得不正式正视两人的关系。
萧韫在段书锦怔愣的目光下缓缓埋头,似乎要在亲在他微张的唇上,但最终只是克制地在他额上留下一吻。
“小锦,我喜欢你,爱慕你,心悦于你。我可以是你的亲人,但我不想只做你的亲人,你明白吗?”
“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那我宁肯不要,以后我们就山高水远,各不相见。你好好想想,是留我,还是不留我。”
萧韫的声音仍带着一贯的温柔意味,但温柔中多了强势果决,让人避无可避,段书锦忽然无端发起抖来,不知作何反应。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全心全意信任,并当作至亲看待的萧韫,居然喜欢他?
难道他从前对他的亲近,都不是出于亲人之情吗?
段书锦越发觉得不可置信,不由自主回想起他和萧韫过往相处的种种经历,却越想越心惊。
萧韫喜欢站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他一退就能退到他怀中。
萧韫喜欢揽他的腰,宽大的手掌紧紧箍住他腰身,恨不得把他揉进骨血。
萧韫更喜欢玩弄他的头发和手指,每每爱不释手。
而他们交换身体那么多次,其中有大半都是萧韫主动的。
从最初不带任何情色的单纯唇瓣相贴,到后来萧韫的主动进攻,闯进齿关,呼吸勾连。
萧韫早就把自己的爱意和欲望展现得淋漓尽致,是他出于信任,且神经大条,从未细想。
是他一步步纵容了萧韫。
萧韫见段书锦仍在惊骇中还没缓过来,就没再出声催人,只深深看了人一眼,转身穿门出了偏阁,到庭院中耍拳去了。
弦绷得太紧会断的道理萧韫自然懂。
如今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意言明,段书锦没有再逃避的可能,他乐意花费一些时间去让他想清楚,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小锦不会让他失望。
托萧韫的福,府宴结束以后段书锦刻意绕着他走。往日形影不离的两人,如今像是有了深仇大恨,遥远得像隔了一条天堑。
为此段书锦频频走神,他明明是坐在案台前看书,下一刻却将手放在了唇上,似乎是在回味什么东西。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段书锦这天陷进了一个怪梦。
梦里是张宽大的床榻,红账红被,薄雾似的纱垂落,将账中人罩得朦胧。
段书锦原本是好好躺在床榻上,下一刻一只手就探进他胸前的衣襟中,缓缓游移抚触,身后更是紧紧贴上来一道身形。
衣衫和亵裤不知何时被解下,落到了床角。段书锦坐在一个人身上,如同水中的浮舟,摇摇晃晃找不到依靠,只能紧紧揽住眼前这个看不清容貌的人。
热浪去了一趟又一趟,段书锦累得大汗淋漓,浑身都不舒坦,连手指尖都不肯动一下。
“小锦,你既然不爱我,那以后我们也不必相见了。”
耳边忽然传来这么道冰冷的声音,段书锦恍惚的眼眸顿时清明,微微侧头看向了床边。
先前还和他一起在床榻上共赴云雨的人,如今就站在床边,他五官俊美但被阴郁之气笼罩,身上气息更是冰冷。
萧韫眼神哀诉,他身上明明没有伤口,松垮穿着的那件素白单衣却被血迹一寸寸染红。
越来越多的血滴落在地,在地上汇出凄美的血潭,而萧韫却像风中残絮一样,脸色越发苍白,身形变淡透明,随时都要散去。
“萧韫!”
段书锦焦急大喊,手猛地伸出去,想要挽留那道身形,下一刻却在现实中醒来。
还没缓过神来的他从床榻愣愣坐起,没关严的窗户灌进来冷风,周身冷汗经风一吹,紧紧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段书锦缓过心悸,想要下床喝杯茶,却发现髀骨根处、腿间的亵裤湿湿的,竟是泄了东西。
第五十四章 鸿门宴
段书锦没把那夜的事情同任何人说起,只是对萧韫的态度有了大大的转变,不再刻意躲人,而是竭力像往常那般和萧韫相处。
只是事过留痕,任段书锦如何装作无事,言行举止也不能像往日那般坦然。
他一同萧韫走近,心脏便砰砰直跳,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只好埋头躲避。
即使清楚萧韫不会逼他,他还是如坐针毡,锋芒在背,整个身体都僵硬住。
“萧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本书没看完,就先回房了。”不等萧韫说什么,段书锦便唰地起身,匆匆往房间走。
萧韫眉宇轻皱,抿紧唇瓣,觉得段书锦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意料。
在他的预料中,知晓他心意的段书锦要么避他如蛇蝎,要么坦然回应。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欲说还休,欲擒故纵?
萧韫猜不出其中缘由,便缓步跟上去,打算去瞧一瞧。
段书锦只比萧韫先到房间片刻,这片刻里他只是把书卷拿在手中,并未看进心里。
而这拙劣的仅有片刻的伪装,也很快被人打破。
“世子,有人递拜帖求见。”府中新招的管事恭敬立在房门外,抬手轻叩房门。
“进。把拜帖拿来我看看。”看不下去书册的段书锦如蒙大赦,伸手揉了揉眉心,开口让人进来。
“翰林学士之子赵彦。他怎么会想来拜见我。”段书锦合上拜帖,低声喃喃。
前去军营监察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段书锦至今记得这件事是因赵彦而起,因赵家而起。
赵家明显是宋翁那一派的,当初他同武官勾结,打压文官的谣言则是从八方楼传出去的,巧的是,他后来通过逼问老板,查到八方楼身后站着赵家。
他去军营受到的种种冷待,都拜受宋翁指使的赵家所赐。
这么算来,他同赵家当为仇人,赵家怎么会让自家儿郎来拜访他,来的还是当初在学堂大肆羞辱他的赵彦?
段书锦暂时猜不出赵彦的打算,又对赵彦的来访很感兴趣,便让管事去把人请进来。
“谁来了?”管事刚走出房门,萧韫就穿墙而进,饶有兴味地问坐在案台前的段书锦,想来他刚刚在门外听了不少墙角。
“翰林学士之子,赵彦。不知有何目的。”段书锦强装镇定,逼着自己直视萧韫的眸子,不想让萧韫看出他的扭捏尴尬。
一人一鬼谈话间,走路快的管事已经把赵彦领到门外。
“世子,人来了。”
“赵公子请进。”段书锦端坐好身姿,眼中闪着兴味的光芒,隐隐含着期待,哪里还有对上萧韫时的退让。
抱着目的来的赵彦更是急不可耐,段书锦话音刚落,他便撞开房门闯进来,举止有些失礼。
段书锦不喜皱眉,但出于待客之礼,并未出声指责,还想命人送一壶热茶来招待赵彦。
“段世子不必麻烦了。我今日前来,是想请世子出游的。”赵彦甚至连煮一壶热茶的功夫都等不下去,急忙出声打断段书锦,直言自己的目的。
段书锦不是傻子,不可能明知道其中有圈套,还往里面跳,便想找借口婉拒。
“我们二人从未在京中闲逛过,不如趁此机会,出去玩一番?”待在旁边不语的萧韫忽然出声。
就这短短一句话,段书锦瞬间改了主意,答应了赵彦:“好。今日难得有雅兴,就陪赵兄出游放风。”
段书锦主意变得飞快,答应得干脆,却未细想并不留恋人世的萧韫怎么会突然想逛一逛上京。
赵彦一路上并不言明他们要去何处,只说些敷衍的话和段书锦攀谈,让人觉得他心计不深,可每当段书锦有意想套出他藏的目的时,他又警觉地闭了嘴。
一路防备,车马终于摇摇晃晃到了醉福轩酒楼。酒楼热闹喧哗,饭香盈楼,客人络绎不绝。
见此段书锦彻底放下防备,他还不信众目睽睽下,赵彦敢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而赵彦也神色如常,引着段书锦进了一间雅阁,雅阁内设置一扇屏风,一座熏炉,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一壶白瓶盛的酒。
“世子请入座。”赵彦笑着伸手引座。
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思,段书锦沉稳落座,一边喝酒尝菜,一边还要分出心思应付赵彦。
“有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萧韫忽然伸手搭在段书锦肩头,出声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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