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薄荷冰。”宋时清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但服务员只是拿起布擦了擦手,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耳朵,示意他没有听清。
他前倾身体,示意宋时清凑到他耳边来说。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长相,此时,却莫名地透出股邪性来。
宋时清没看见旁边金属调酒器的弧形边缘,映出的,那个趴在人身上的黑色影子。
他只是疑惑地上前,皱着眉,“你好,我要柠檬薄荷甜冰沙——”
面前侧着头的人倏然转向他。
昨晚熬夜还没有恢复过来的眼睛里带着密布的血丝,嘴角勾起。
【好的。】
【时清真可爱。】
后面没改完,明天一起发吧,我今晚熬不住了,可卡死我了
第五十九章
宋时清根本没有想到面前人会陡然转过头,一时间,他和他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男人无机质宛如虫类一般的黑色眼瞳,完完全全地锁住了他。
宋时清下意识就想要后退。
但他的左脚脚跟只是稍微提起来了一点,接着,全身便如同冻僵了一般,被定在了原地。
男人笑了起来。
吧台不远处,零零碎碎地坐了七八桌客人,还有服务人员从远处走过来。
宋时清的唇翕动了一下,什么声音也没有吐出来。那些人也都熟视无睹般略过了他,丝毫不觉得这一处静止住的画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怎么和他那么亲密啊,他在给你挖坑呢。】
宋时清的衣服不正常地鼓起来了一块。
服务员支着头站在吧台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着他惶恐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泪一点一点湿润眼球,但也只能和他的主人一样,无措地在眼底打转。
皮肤的感知非常清楚,那一根一根,完全失温,冰冷如同铁块一样的手指握上了他的腰。
无形的东西站在他身后,恶意满满地恐吓他。
为什么?
宋时清耳朵脑子想不出答案。
……他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明明他已经出国了啊,这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看不见狎昵玩弄自己的手指是什么样子的,但指尖上,粗糙的指甲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是不是轻轻划在他的皮肤上。
刺痛和抚摸同时进行,宋时清的小腹被迫一起一伏。
服务员略微低了点头,凸出的眼珠就顶在宋时清的视线上方。
【你知不知道谢司珩想干什么?】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外面那群人,都跟海底鬼要过运,现在全是已经被养好了的水伥仔子,再补补,就能孕鬼胎了。】
【他急着找个合眼缘的,跟你扯上因果,再牵个女鬼过来投胎呢。】
【时清好可怜啊,要大肚子了。】
以前沿海地区,在海上赚钱的人,经常会碰上风滚浪大的讨命天。就像运河两岸出河神娶新娘的习俗一样,海上也有将活物扔下,求管这片的爷爷奶奶放自己一条生路。
说到底就是减轻船上的重量,好度过风浪。
有时候扔的是货,有时候扔的是鱼,还有的时候,扔的就是人了。
据说,如果有地方经常被扔下活人,就会在这一处出“海底鬼”。这种恶鬼钱多运多,一般的人,要是愿意跟它许愿,它会应。
但这不是不用钱的买卖。
拿了它东西的活人,要么自己给他做水伥鬼,要么找人给他做水伥鬼。不然,可得拿血肉日日供着发怒的主子,直到被生生吃掉。横竖都是死。
谢司珩当然不怕它,反倒看上了水鬼一惯的好生养好投胎。看外面那群畜生的眼神,和看牲畜确实差不了多少。
【谢司珩】也很满意。
但他不满意宋时清对另一个自己的信任。
怎么这么笨呢?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分了那么多脏东西给谢司珩,他今天都开始食生肉了,你个小傻子还是一点都不怀疑。
宋时清耳边嗡鸣一片。
脸上湿漉漉的,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吓哭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来救他。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再次撞鬼了。
为什么?
冰冷的手指按在他的小腹上方,将带着柔韧线条的皮肤一下一下往下按出圆圆的小窝。
可在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人动手。别人能看见的,只有一个服务态度良好,笑眯眯的,不断向顾客解释着什么的服务员,和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宋时清。
其实宋时清感觉自己好像是听懂了点什么的。
毕竟……他都已经这么清楚地提到了谢司珩……
毕竟在涂山的时候,那只恶鬼就露出了和谢司珩如出一辙的脸。
宋时清垂在身侧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有东西轻轻吻那片瑟瑟发抖的皮肤,然后咬他的手指。
【好可怜,总觉得时清的腰很细,不太适合装个会动的鬼胎。】
放了我……谁都可以,救我。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是一对年纪很大的老夫妻。
白卷发的老妇人抬手,“嘿,那边的小伙,我们要点单。”
宋时清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
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整个腰腹冰冷一片,像是里面真的有东西一般,沉沉地下坠着,怪异的难受。
有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他的脸轻轻晃了晃。
【指着他们救你?那个活不了多久的天师都救不了你。】
细碎的愉悦笑声在宋时清耳边响起。
宋时清终于抬起了左脚。
但他脸上,没有露出一丁点的放松的神情。
——因为这不是他自己自愿的动作。
宋时清像是被牵上了绳子的偶人一般,朝着吧台里走去。
而服务员懒懒地拿起一本菜单,和他擦肩而过。
那瞬间,宋时清用尽最后的力气,勾了下他的手指。
放了我,求你。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宠溺地回握了一下。
仿佛他们两个是商量好了的恋人,他先去处理工作,而宋时清在不引人瞩目的地方等他回来,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亲昵。
【真可怜。】
宋时清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听见好多人的轻声交谈,但肩上沉重冰冷,只能一步一步地朝前,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
我会死吗?还是说……它要——
左肩,在这一刻,被人拍了一下。
宋时清身上陡然一轻,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仿佛被抽空一般的脱力感和巨大的疲惫感。
他挣扎着回头。
其实在回头前的那一秒,宋时清心底已经有了个他自己不敢相信但极其有可能的答案。
但在真正看到谢司珩的时候,他心底的那把断断续续割他神经的刀,才切切实实地落了下来。
“睡一会。”谢司珩小声说道。
连宋时清自己都不敢相信,在撞破真相的这一刻,他心底最先涌上来的是巨大的委屈。
为什么啊?如果是你的话,为什么要吓我啊?
身上还有残留着冰冷粘稠的触感,仿佛永远印在了他的皮肤上,根本消不掉逃不脱一样。和刚才的恐慌一起,混成一股又酸涩又难捱的情绪。
宋时清整个眼窝绯红一片,倔强地揪着谢司珩的衣服不愿意闭上眼睛,但最终,他还是抵不过身体的反应,合上了眼皮。
可怜死了,都要不舍得欺负你了。
可是不行,缘分得圆满,不然缺一块,哥哥怕你又被谁偷走抢走。
你看宋悦这次。
要是没有宋老太太死的及时,你平平稳稳的考试出国。就算砸十八岁之前剪了头发,哥哥还是会被这母女两的障隔着啊,去那里找你。
哥哥被吓怕了,时清乖,就受这一次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
谢司珩抱着宋时清朝外走,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一个无奈逼自家小朋友去上补习班的家长一样。又心疼又无奈。
但和那些家长不一样的是——
哥哥可心狠了。
嘻嘻嘻嘻……
在走出餐厅的时候,谢司珩转头,冷冰冰地看向了回到吧台前的服务员。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彰显你的存在感?
要不是我们两个现在已经分不开了,我一定把你扔进这边的海里。正好阴处出的恶鬼浸水,还有一大群水伥鬼等着你收。
服务员对他回报一个微笑。
目光在宋时清的脸上流连了一眼。
体谅一下,我控制不住自己。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装出一副你最听话的狗样。不觉的自己那张皮下作吗?
【谢司珩】:嘻嘻嘻时清可怜哦
宋时清:现在就跑路
第六十章
科伦坡港口风雨不停,足足下了整个白天,直到夜幕降临时,才逐渐小了下来。
“杰里,杰里!”带着厨师帽的主厨朝后仰。
杰里正用纸擦着盘子,听到声音,他一边干活一边朝这边走来,“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在酒店里工作两年了,这里的员工都对他很熟悉。
主厨笑呵呵地,“八点了,你可以下班了。去叫费欧娜来吧。”
酒店这边是两班倒,早八到晚八是白班,晚八到凌晨六点,是夜班。虽然上班时间不那么符合酒店总部的规定,但对于当地人来说,工资非常可观,所以多的是人想进来工作。
主厨这边话音才落,那边就从员工通道里走进来了一个扎头发的年轻姑娘。
“我来了我来了,杰里你赶紧去休息吧。”她朝杰里友善地笑了下,“你今天白天被经理叫去干活,半夜肯定还有会要开。抓紧时间睡几个小时吧。”
就像这座酒店并不止接待信徒一样,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也不全都是那座黑铁神像的拜服者。
他们只知道自己所在的公司高层都有着独特的信仰,经常半夜开会,神神秘秘地出海团建。有些脾气还格外差,被他们碰到一下,就会大发雷霆。
好在给的工资够高,算是精神补偿费了。
杰里本来在解围裙,听了这句话,眼皮微微一跳。
他微微低头,眼窝的凹陷弧度让他的眼睛完全隐在了黑暗中。
但这只是半秒都不到的僵硬,很快,他就抬起头,“今天经理找我了?”
费欧娜一边带手套,一边走过来,“啊?没有吗?上午的时候,那个很高的经理不是带着你去巡视了一遍餐厅吗?”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他们这些管理层之前都不管我们这一块的。今天突然在餐厅门口见到他们,我还以为是出了顾客投诉。”
“就是啊,别是想裁员吧。”
“我反正没听说什么。”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有几个人的胸口也挂着亮闪闪的十字架。
他们是边缘人,都带着点探究地看向杰里,希望他对于上层的巡查,透露点消息。
杰里笑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好像是有个经理丢了东西,顺便来餐厅找。跟咱们的工作没有关系,放心吧。”
被他这么一承诺,厨房的人都松了口气。
杰里把围裙往钩子上一搭,大步朝外走去。
走廊人多的时候,他还装作很累的样子,揉揉肩颈,但很快,当他走进电梯的时候,脸上的轻松就淡了下来。
——是费欧娜搞错了还是我忘了?上午,那群搞邪教的人,什么时候出现在餐厅过?
……还叫了我一起?
电梯里安安静静,杰里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的宿舍在十八层,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员工,要么还在下面上班,要么下班了,都去找地方放松了。走廊上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在。
这正合了杰里的心意。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垂眼在两侧的金属装饰上一扫而过,又用拇指蹭了蹭钥匙眼。
确定没有人在暗处观察自己,也没有人撬锁进入房间以后,杰里若无其事地开了门。
房间的构造和宋时清住的那间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在于这里多了个做饭用的台子。只是不像国内那样提供明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嵌入式电磁炉。
杰里反锁上门,目光在空荡的房间中转了一圈,眉间紧紧锁着。
他身上某种锋利冷然的东西悄然升了起来,如果他用现在这幅样子,去厨房见他那些同事,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小学都没念完,在港口卖力气搬货的小混混。
杰里呼出一口气,缓步走到了电磁炉前。
他双手放在台子下,不知道他在哪里按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白石台子朝上跳了一点,随即,整面被他掀了开来,露出下方,存放着各种设备的空间。
杰里,或者说某大国特殊事件调查局的外派人员,杰里·威尔史密斯伸手提出一台跟砖块一样的电脑,按开旁边的读取接口。
接着,在设备启动的间隙,他旋开了领口处伪装成纽扣的摄像器,将其中细小耳朵储存卡,小心地放进了读取接口中。
“嗡——”
手机大小的屏幕跳了出来,最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今天早上的七点四十六分。
也就是他作为杰里出门的那一刻的时间。
从两年前开始,他所供职的部门注意到,有一个运气好的难以想象的人“捡”到了一笔黑钱以后,不仅顺利逃脱了黑钱主人的追杀,还在逃脱的过程中,成功反杀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导致最后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又去了哪里。
他就像一个被上帝眷顾的宠儿一样,带着天降横财,去过自己美妙的日子了。
要不是后来其他部门偶然筛查到一些录像,这件事情都不会被翻出来。
更令人在意的是,在追查到这个人如今的生活环境以后,调查组发现,他不仅是自己幸运,身边也都是和他一样阴差阳错获得眷顾的幸运儿。
更更更巧合的是,他们都在信仰同一尊怪异的黑铁神像,自称是海水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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