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政颢点头,“还好,高一,就算有什么不好的,也还有很多时间做调整。”许叶抽开自己的手,“哥哥不能盼着点爸爸的好吗?”
“现在是凌晨,这里是医院,他在抢救,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出事的,人家的老人是年纪大了,但是是他撞死的。我觉得你们······”许政颢提高音量,看向叶榛,“我觉得你们还是别盼着他太好了,等天亮了,等人家找上门算账时要是看到全须全尾,事一点都不大的许晟,你猜人家家属会有多愤怒?叶女士。”
叶榛脸色有些发白,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有点犹豫,“这个时间打电话找人会不会太打扰了?”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把兄弟的,平时的交际,不放在现在用,真要等葬礼吗?”许政颢很残酷,“你不找帮手,等你们挨打时难道许晟会从病床上蹦起来保护你们吗?”
许叶有些害怕,“妈妈······”叶榛立刻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许叶又转向许政颢,“哥哥······”
许政颢转身去新接了一杯水,回来时许叶哭上了,他一言未发,坐回椅子上继续等待。
第四十一章 口蜜腹剑的
【介于心软和不想管之间摇摆】
比预想的严重,许晟出了手术室进了ICU,医生没有什么好消息,也不温和地说了许晟糟糕的身体情况,“要是给主要脏器都上检测仪器的话,估计全是惊人的数据。”至于什么时候人能醒,什么时候能转普通病房,还得再观察,当下没有确定的结论可以给。
简单来说不一定会好,也不一定会死。一个不会节制的人活了大半辈子,身体早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叶榛去交费,回来后有些心不在焉,她没提钱的问题,许政颢也没问。
这可能会是长久之战。
许晟的看护级别根本用不到他们,天快亮时许政颢送她们回家。小区包括楼下、家门口都很安静。叶榛说要做饭,留许政颢用早饭,她们看起来十分脆弱和难过,许政颢也就没拒绝。他们的房子很新,小两居,布置得很温馨,家里摆设不是很贵,许政颢无法从这些判断他们的经济能力。叶榛在厨房和面,说要给许政颢做手擀面,她说:“你爸爸总说你爱吃手擀面。”许政颢对此没明确表态,“都行。”
以前的居住环境不同,许政颢小时候还跟奶奶挤一个院子,他们一家三口住一边,奶奶住一边,刘嵋总在早饭时做手擀面,和面的不锈钢盆总放在地上,许政颢会呆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消遣项目相对比较单一吃花生或者吃核桃,小板凳挨个砸一圈,果壳裂开后对于还幼小的他会变得简单。院子很大,养着小狗和时不时根本不在家的猫咪。那个家早没了,老房子也规划掉了,没有任何回忆可以找寻。
这里,对于许政颢很陌生。
长途奔波又整夜未睡,许政颢疲惫不堪,坐在沙发角落,他暂时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久远记忆里许晟总穿着皮衣骑着摩托,因为身形高大,在人群中总很明显,他会接许政颢放学,会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会在周末时一起去体育馆玩,随便是踢球还是打羽毛球,暮色四合时迎着余晖去光顾刚开卖的熟食摊,买热腾腾的猪头肉和猪耳朵回家下酒,许晟也会允许许政颢喝一点酒,父子嘛,总是会互相学习一些不好的东西的。这是好的时候。
不好的时候,清晨可能就是醉醺醺的,在家里招猫逗狗,任谁看到他都会绕着走,撒完酒疯吐满地,有的时候刘嵋气狠了,会根本不管,带着许政颢到外面消遣,看电影、放风筝,或者就呆在图书馆的阅览室发呆,消耗到回家后会看到已经变正常的许晟。
再后来,许政颢长大了一些,没有那么依赖人了,刘嵋开始上班,许晟变得更忙碌,许政颢以为他是为家庭奔忙。然而假期时,会有陌生女人出现在家门口,奶奶那时已经有些糊涂,挥着拐杖赶人,也教许政颢说一些话,叫那个女人走,别破坏家庭之类的。许政颢对此懵懵懂懂,但知道陌生女人来者不善。邻居间有闲话,什么姘头搞破鞋之类的。他没学给刘嵋听,他不敢,他害怕变化,也害怕争吵。同学家有分离的父母,日子会变碎掉,他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奶奶去世后,老房子已经有些破败了,就留给了大伯养羊。
家庭未变,一起搬到了离市区更近的新房子里,是个小楼,带个花园,白色的外立面,很漂亮。新环境后没有什么安宁的好日子,常常吵大架,吵到最后厨房没有一个完整的碗。互相指责、辱骂,刘嵋单方面哭嚎。
对比双方带给许政颢的伤害,他到现在也是很难原谅许晟,他是平静生活外企图打破一切的始作俑者。
燃气打火的瞬间,许政颢就从浅眠中醒来了,他没动,依旧靠着沙发。
然而面还没出锅,家里就来人了,许叶有叫叔的,有喊伯伯的,许政颢睁开眼却都是陌生的面孔,手机恰巧响起了铃声,他点头致意后便走到了阳台,并不是电话,早上的闹钟,按掉后他习惯查看了一下工作邮箱,手机上有路呈的信息,问能不能找他,许政颢没回。站了一会儿后他再回到客厅,原本的位置已经被占了,许政颢就站在后方,来客关心许晟的情况,也关心叶榛和许叶,到许政颢这里没什么好寒暄的,真不熟,有个自我介绍的,说是排老六,把兄弟,小时候抱过许政颢,许政颢也就喊了声六叔,接着好像也很自然,就谈到了医疗费和赔偿款的问题。叶榛哭着把存折放在桌子上,几位来人被她一哭有点挂不住,只说人活着就好,许叶挪到了许政颢身边说悄悄话,“哥哥,ICU很烧钱吗?”
许政颢侧头看她,“应该可以选择放弃吧。”
许叶根本应对不了许政颢。
厨房的水滚了,扑出锅沿一下子盖灭了火,燃气特有的气味散开来,许政颢去关火,拿了抹布擦拭灶台,锅里水放少了,下面时也没搅,面条此刻团成一团。叶榛也进来了厨房,眼睛红红的,看向锅里的一团糟,“把这里忘了。”许政颢洗了抹布和手,“我出去买早饭吧。”
小区门口就有早餐店,看招牌,灌汤包、馄饨、饭团的,种类挺多,就是营业的不多,一溜排下去还有家卖面的,热气腾腾营着业,许政颢点了碗现炒浇头的面,鳝丝,68块,店里挺热闹,许政颢找个空位坐下。可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播很快,有人就在说小区里有人开车撞死人了,老板娘端面来时也接了一句,“作孽哦,大过年的。”
“就是过年总喝所以才会出事。”
“我听说他平时就爱喝。老许哇,酒鬼一个。”
面分量挺足,口味也不错,热汤让许政颢心里舒服了很多。边吃面他查了一下账,手里能用的钱不少,足够许晟糟蹋到春暖花开的。就是这是婚后财产的范畴,如果离婚需要再补给路呈一些,不管他要不要,用路呈妈妈的话说,协议是协议,约定也只是约定,一切的前提都拦不住你想给,你想,那自然会给。许政颢对叶榛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许叶让他心里有点动摇和飘忽不定,小姑娘的人生还没正式开始。面馆过街还有家粥铺,有豆浆油条鸡蛋饼的,比较大众口味,许政颢选了些装袋后原路返回。
家里好像又来了些人,在楼梯间就听到了不少说话声。许政颢进门没有打断什么,屋里有几个点了烟,味道很浓,许政颢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找了一下没看到叶榛母女俩,许政颢迈出去准备找个超市买几条烟,楼梯上方有轻微的声音,许叶好像又在哭了,她是躲出去了?许政颢迈了两级台阶,没看到人,可能在更上层。
叶榛在呵斥她,“别哭了,晦气。你爸半死不活的,你还哭唧唧的。”
有个没听过的男声,“姐,毕竟是不熟,你就别老逼她。”
叶榛压抑着声音但也很尖利,“那是她亲哥,说什么贴不贴的。”
许政颢及时停下了脚步,他甚至往后退了。
还是叶榛的声音,“你是没看见他手上的表,80多万呢。”
“你家车位上的车是他的哇?”
“是的。”
“我们这小地方开那个牌子的不多,我留意了一下,估计也就20多万的款,姐你确定没看错,开20多万的车,他手上能戴80多万的表?有这钱怎么不买个好车。还有姐夫说过他儿子不就是个做游戏的,做游戏的能有多少钱?我听说都很穷的。”
“你懂什么。我看真真的,他是真有钱的,没有闲钱不会买那么贵的表的。还有你知道的吧,他是个同性恋没孩子生的,许叶是他有血缘的亲属,以后许叶的孩子跟他也是有血缘的。”
“姐你想太远了。”
许政颢慢慢退下台阶,他抬起手腕,这是前几年的生日礼物了,许政颢常戴的有3块表,三块加起来都没这个贵。玫瑰金镶钻石的表壳确实很扎眼,银白色的表盘上双追针更醒目些,品牌的英文字很小其实,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是路呈总说许政颢穿衣颜色太单一,黑灰蓝白的,表靓丽一些才平衡,就当修饰了。许政颢自己不会买这么贵的表,他讲究实用、性价比高,路呈会有些花里胡哨的审美,说许政颢的车就太低调了,那私人装饰就应该高调点,防止出去被人看轻。许政颢当时回答他,做游戏的圈子里看脑子看创意看逻辑严谨不严谨,不看时尚品味。路呈才不听这些,还有点恶狠狠的,“我送的,你必须认真戴!”
许政颢当时也有认真答应他,“我很喜欢,会经常戴的。”
到楼下花园边许政颢到底是给刘嵋拨了个电话,他没说叶榛母女的事情,就说了许晟车祸很严重还没醒。刘嵋沉默好一会儿,“你想我回去吗?”
“没有这个意思。”
刘嵋没给准话,“手上有些事。”说完她问起了许政颢的离婚问题,许政颢说还没谈拢。刘嵋问是财产问题吗?许政颢说:“不涉及这些。”
刘嵋又跳回来说:“生死有命,让她们先花钱,以前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吗?你别说什么,也别心软。实在救不好就别强求了。”说完她可能觉得有点不合适,又补上:“我以后要是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能不救你也就不救好了,省得受罪。”
许政颢:“我说了也不算啊。”
刘嵋有些敏感,“我这儿你说话可以算的。你爸那边,那女人给你脸色看了?”
“没有,很正常的相处。我来电话是想问住院费的问题该怎么处理的。”
“那女人惯会装可怜的,你爸反正吃那套。”
许政颢笑笑,“她女儿15岁,今年才上高一。”
刘嵋在那边冷笑了一声,“狗东西,离婚还他妈没有15年呢,所以儿子你就看着她你就不要随便给我同情心泛滥的,等她是真没钱了再说。不要哭哭你就给我当冤大头。”
“知道了。”
“回不回的我确定了再跟你说,晚点我再给你打些钱。”
“妈,不用······”
刘嵋打断他,“用不上你就拿着存起来不用好了哇!没别的事情了?我先挂了啊。”
“好。”
第四十二章 我在解决问题了
【还有机会吗?】
不知道是不是小地方的特性思维,不管占理还是不占理,有目的的总是要先开闹的,仿佛闹了之后会增加筹码。许政颢买烟回来迎上了抱着遗像哭嚎着行进的一群人,从数量上跟叶榛家里的没差距。许政颢拆出一包烟,他想,屋子里是挤不下人了。
不知道是那边先动手的,到楼下时纸钱一地,上面动静也很大,许政颢点了烟拨了报警电话。
有法可依的前提是双方当事人都能谈,一个死亡,一个昏迷,刑罚上的手续直接延后,至于民事赔偿部分,现在谈为时过早。
许政颢如实叙述了人数,警车来了两辆,他紧随其后上了楼。为首的警官声音洪亮,动作迅速,很快分开了争斗中心的人。许政颢在外间登记身份证,他扫了一眼室内,有不少物品损坏,他跟叶榛说:“记一下,然后找发票或者购买记录,我们一码归一码。”
老人家那边立刻有手指头指到了许政颢的面前,许政颢侧头闪过,“家里有事心里有火我能明白,但是欺负女人和孩子就太掉价了。”许叶脑门上一块血印子,他离得远,不知道是什么伤口,“想撒气你们可以去医院打人,正好我们也可以省了医药费,医药费直接赔给你们?”
警察对于他的拱火行为很是不满,“家属注意点。”
两边为首的被着重拎走教育。许政颢没给什么准话,赔偿这块他叫对方家属商量好了数字再来上门谈。
之后的事情就是互相硬着。
许晟状况不稳定,接连被抢救,每每兴师动众折腾一趟后能平稳几天,三个人都在医院守着。去世老人的家属派了一个,在家门口日夜烧纸哭嚎,最后被饱受侵扰的邻居们联手将人赶走。
许政颢没进去过重症监护室,叶榛穿着紧密的隔离服进去探视过。许政颢隔着玻璃看明显变瘦的许晟,他很想问他,你是在挣扎求生还是就是单纯在折腾人,行不行的能不能干脆给个准话,不要把希望这两个字团成球反复来拍。
刘嵋倒是给了准话,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回国。得知对方家不能好好坐下来谈,她给许政颢介绍了一个人,在本地开饭店的一个说话挺有分量的,她表示人家收钱办事,叫许政颢问好叶榛的态度然后叫别人去谈就好。许政颢说她出国这么多年还有人脉呢?
刘嵋说华人圈窄的,勾勾连连的总是有可以用上的关系,再说花钱呢,又不是人情办事。
关于许晟的事情,先头的告知书、手术同意,包括后来的保险公司也好、处理事故的交警部门也好、还有涉及纠纷和调解的派出所,他们首先都会联系叶榛,她处理着与许晟紧密相连的一切,许政颢时常觉得自己很多余。
***
周贯一直没找过路呈。眼见着转让合同上的日期渐近,路呈主动给周贯打了电话,周贯很简洁,“顾小姐不同意你的单方面解约。”路呈只有买家顾安安的电子邮件地址,连号码都没有,他要求周贯把顾安安的号码发给他,周贯问他没有别的事情要跟他说吗?路呈说没有。电话随即挂掉。
过了十来分钟后周贯还没把号码发过来,路呈上楼去找路遥,路遥正在挑要出门的衣服,“顾安安?我好像不认识,她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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