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歌者年纪不小，举手投足间也有歌唱家的风范。
尤其手里的柳树枝，裁后真像一根指挥棒。可惜的是他动作再完美，也没一个人驻足停留，甚至没人知道他是干嘛的，还以为他神经病，路过身边步伐都加快了。
这个人从5点一直唱到早晨10点。
整整五个小时，就赚了一位遛狗女士的5块钱。
10:30，他将柳树枝往河里一扔，收拾自己的箱子，拎着回家。
钟识以为这是电影的人物原型，下意识要跟上去。
关亥拉住他：“哎，漂亮货，干嘛去？”
钟识相当诚实：“关老师，他是原型吧？我跟着他多研究研究人物动作心理。”
“人都回家去了，你跟踪狂？”
他一说，钟识定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帅货，”关亥拍苏乘云，“听人唱歌儿什么感想？”
帅货本人：“唱的挺好，但估计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或者说事业心不强，没想过做强做大。”
关亥点头，看向钟识：“你呢漂亮货。”
漂亮货：“……”这该怎么说呢，他真是完全捉摸不透关导。
“不要紧。”关亥没等他说，就呵呵乐道，“不要紧，你慢慢想。美人总是有特权，当家庭作业吧，不着急。”
钟识头皮发麻：“谢，谢谢关导。”
他没接触过关亥，他脾气太怪了，钟识挨夸都心虚的慌。
本来以为关亥是让他俩琢磨拍戏，没想到一直在公园偷看人家唱歌到10点。
出了湖心公园，关亥老大爷摆手，跟送孙子似的：“行了，回去吧，有空再来看我。”
钟识在车上睡觉扭到脖子。
这会儿听他一说，脖子更疼了：“关导，咱什么时候拍戏啊？我们用不用回去准备准备？”
“不用不用不用……”关亥一口气十个不用，“你俩该吃吃，该玩儿玩儿，该搞对象搞对象，别的事儿就别操心了。反正一点，随叫随到，能做到吧？”
苏乘云点头，“能。”
关亥满意点头，从一推电动车里推出一辆老二八，瓜皮帽一扣，握着车把歪歪扭扭走了。
背影高深莫测的像个让人看不懂的老乌龟，深藏功和名。
“现在怎么办，去哪儿？”钟识挠头。
“你今天没别的安排。”苏乘云问。
“你不也没安排吗？”钟识叹气，“我这段时间就怕关导随时开机，所有行程都推了，可你看他这样，根本不着急拍电影，难不成一直拖着，等明年去啊。”
“不会。”苏乘云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听关导演安排，他不会一直晾着咱俩。”
上了保姆车，一路阳光美好，风清日朗。
“刚才那唱歌的，你到底怎么想？”钟识商量，“下次关导演让我交作业，我怎么说？”
“该怎么说怎么说呗，你是漂亮货。导演不都告诉你有特权了。”
“开玩笑的你也信，特权，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苏乘云说，“我觉得不是玩笑，你真的很漂亮。”
钟识一张脸红透：“……就你觉得吧。
这弟弟，真是要宠死他了。
第六十二章 银行柜员
“漂亮有个鸡巴用，”钟识真拿苏乘云没办法，“他下次问我，我总不能回答，感触就是我长得漂亮。”
苏乘云点头，这话只听一半，“嗯，漂亮确实有鸡巴用。”
钟识脸烧的通红，“你最近越来越不像小孩了，干什么，走狂野路线啊？”
“本来也不是小孩。”苏乘云看向窗外，声线很轻，“是你老公。”
钟识摸摸耳朵没吭声。
实则心脏乱响。
妈的啊，狗子是一天比一天能撩。——再这样下去，他迟早难抗。
当晚staff发来白天拍摄的成片。
浅修过的图非常好看，黑白长纱，长发飘飘，简直像古风仙男。
钟识抱着手机欣赏半天，越看越喜欢：“苏乘云，我发现咱俩这照片拍的真像情侣写真。没想到营业cp还有这好处，可以免费拍大片。”
苏乘云正冲咖啡，闻言抬头：“不营业也可以拍大片，只要你愿意。”
他说的很认真。有问必有答，没有敷衍哥哥的意思。
钟识却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接。
白天跟关亥去湖心公园看歌唱家，夜里钟识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想这件事。
关导不可能做无意义的事。
他琢磨一晚上，才突然发觉自己和苏乘云要拍的新片就是歌唱家和银行家。
所以真相解开，可能那个人就是原型，只是关导担心他俩有压力，才没特意指明。
早起之后钟识刚想和苏乘云分享这信息，又接到关导电话。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这次直奔唱歌地点。
果不其然，那个人又站在湖边演唱，
手拿柳树枝，衣衫褴褛，看上去经济紧迫，却热爱歌唱。
三人猫在树后看了一上午。
十一点，人家下班回家，关亥说：“好了，今天第一个任务完成。你俩陪我去取钱。”
“取钱？”钟识眨眼睛，很快明白，他们是去看银行家的原型。
猜出关亥安排，三人一路到柜台，全程都很认真。
银行家是苏乘云的角色，他洞察力强，从关亥目光方向能大概判断出他在看谁，于是也跟着做观察。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柜员。
也就20来岁，玻璃之后，一切业务不熟练，操作系统三番五次出错，键盘打字还需要专门低头去看。
在他对面的老大爷不耐烦：“哦哟，你能不能快一点呐？我赶时间嘞！”
他连连道歉，嘴上说对不起，手上动作慌乱无比，还没查几张红票子就散落一地，只好重新捡起再来。
一番操作，汗都下来。
老大爷走时更不耐烦，“早知道去ATM，真耽误事。”
关亥坐在连排椅，一双眼好似钩子，紧紧扎在柜员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今天来银行的人格外多。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已经超过12点。
这时间不巧，接孩子的等不及走人，不接孩子的去外边吃饭。
热闹非凡的银行瞬间沉寂，好似一座金钱时间相融的坟场。
关亥来到窗口前，递过去存着：“麻烦你，我取300块钱。”
柜员点头，手绢擦了把汗，要为他操作：“您稍等。”
经理过路接水，听他只取300，一拍柜员：“1000以下的金额去ATM，柜台不操作。”
柜员后知后觉，又一脸窘迫，把存折还给关亥：“不好意思，我刚上班忘了这件事，您去旁边的ATM吧，那里操作更方便。”
“我不会。”关亥摇头，一脸看孙子的诚恳，“小伙子，你帮帮忙吧，我不会操作机器的诶。”
柜员犹豫，存折在手里攥出一层汗，不知道该还还是该帮。
“先生，小金额麻烦您去ATM好吧？不懂找我们的客户经理去问，我们中午要下班了。”经理见他愣掉，抽出存着，退回窗口，“就在隔壁，很方便。”
钟识要开口，关亥按住他，拿起存着笑道：“好的哎，那你们下班，我去隔壁试试看。”
他没多说，拉着钟识苏乘云出银行。
自动门拉开，存折放兜里。
关亥看了几秒人来人往的大街：“走，去老鸭汤蹲人。”
银行隔壁就有一个老鸭汤饭店。
三人前脚进去，点完单，那个银行柜员也走进来。
钟识小声说：“关导，您怎么知道他会来这儿？”
关亥喝茶：“他一看就是新调来的新人，年轻人中午不带饭，只能就近吃。这附近全是大型连锁商，最划算的就是这家平民老鸭汤店。”
话音落下，柜员掏出钱包：“老板，叫一碗米线。”
老板从里头探出个脑袋：“今天还要小碗呐，能吃饱不啦？这么大个子，天天都吃小碗怎么能行啊，加个卤蛋，有营养内。”
柜员摆摆手，一脸惶恐：“不不不！小碗就够了，我这个月还没发工资，钱不够加卤蛋。”
他讲完这句，四下看周围吃饭的人。
见没人盯着自己，才松口气，找张桌子坐下。
斜对角相隔，人生鼎沸的饭店内，钟识苏乘云看着那个刚上班的银行柜员，总觉得他有点可怜。
米线上桌，他第一件事不是吃，而是拍照，给谁发语音。
“嗯，我在吃饭。这家店特别近，你跟我爸不用操心。”
“有午休时间，不过宿舍太远，得坐两个小时地铁。就算了吧，在外面坐会，下午直接上班。”
“嗯，放心，我不缺钱。”
“你那个药记得按时吃，千万不能停。医生不是说让你这个月去做检查，等我哪天休假跟你一起去。”
“她挺好的，也找了个活儿干，在商贸那边卖衣服。没办法，刚上班都不赚钱，慢慢就好了。”
汤面上一层油葱，钟识不喜欢吃。
苏乘云就用汤勺盛出来，把自己的鸭肉换给他。
两人默不作声，边吃饭边看银行柜员。
那个小伙子好像很累，上班之余腰背是塌的，左肩往下倾斜，拿勺子的手甚至在抖，不知是不是数钱不熟练，用力后遗症。
一小碗米线吃下去，他又接到电话。
那头墙上挂满衣服，只有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声音却温温柔柔的：“你干嘛呢？吃饭没有啊？”
第六十三章 片场挨骂
柜员咧嘴，一瞬间提起精神，“我正吃着呢，你中午吃没吃？”
“我吃了。”女朋友晃晃手里的煎饼，“这片儿煎饼好贵。竟然8块钱一个。不过这都算最便宜的了，你知道麻辣烫多少钱一碗吗？”
“多少钱？”
“竟然要20，而且还不是自选！”
听女朋友撅着嘴抱怨，柜员耸肩傻笑。
小两口聊了几句，他拿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你别心疼钱，该吃吃，上班特别累，吃不好可不行。”
“钱都吃没了，咱俩还怎么买房子结婚啊？”女朋友眼睛笑的变成一条线，“哎，你说实话，在银行上班什么感觉？是不是比卖衣服轻松多了？”
“……”
钟识和苏乘云都没讲话。
新人的窘迫，他们亲眼目睹。这份工作对老手轻松，对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讲，很难。
柜员却咧嘴：“是啊，还是在银行上班轻松。所以你为啥不好好学习跟我一起来呢？”
他开玩笑，女朋友也跟他开玩笑，“我要好好学习，去银行可就没你的份儿了。我把机会留给你，这样你赚钱养家，将来生了宝宝，我就在另一个领域发光发热，不也是很厉害的嘛？”
柜员张嘴，却说不出话。
匆匆扔下一句，赶紧吃完上班了，挂掉视频。
眼镜放在桌上，他又一次低下头，腰背塌了下去。
几秒钟钟识竟然看见他揉了揉眼睛，像是哽咽。
那种打工人的心酸只有自身能体会。
男人没办法，强迫自己咽下难受，大口吃米线，戴上眼镜走人。
“唉。他好可怜。”钟识戳碗里的菜叶，“刚上班的人感觉都好可怜，完全融不入职场，做做事还要被骂。领导不满意，客户也不满意，所有委屈还得自己咽，不能告诉家里人。”
“哪个行业都这么过来的。”关亥大口吃面，“你俩刚成名那会儿，不也遭遇了不公平待遇？都一样，凡事讲个熬，熬过来就好了，熬不过去，那是活该。”
话糙理不糙。
人活在这世上，哪行哪业，真是一个熬字。
钟识想起当年那些艰辛，桌子下，忍不住挽住了苏乘云的手掌。
弟弟没吭声，和他十指紧扣，把丸子也挑给哥哥，继续吃面。
这样交叉观察了两个星期，钟识和苏乘云习惯了行程。
这天早上正等关导演电话，随时去湖心公园，那头却说：“来影视城，今天正式开机。”
钟识一愣，迅速进入状态，准备好自己的东西，和苏乘云前往拍摄地。
关亥变成大导演，整个人气质都不同。
进了片场，远远就见他戴着鸭舌帽，穿着马甲，站在机器后头抽烟。
全体人员正在布置现场。
供果猪头香火，一应俱全，关亥老习俗，烧完香就正式开机，一如从前。
“关导，早。”钟识过去，跟关亥打招呼。
苏乘云紧随其后，“关导。”
见两个主角到场，关亥把烟头扔在一次性杯子里，“来吧，烧香开机。”
东西放到一边，关亥和两个主角在前头，人手几根香，一脸严肃。
红布一扯，鞠躬入炉。
刹那间鞭炮齐鸣，《天地》正式开启拍摄。
本子交到两个人手里，关亥大概讲了下内容，说：“你们应该了解我的风格。我的剧本从来没有特设台词，给你一个特定情景，说什么自己发挥。主角音乐家和银行家。前期落魄，相依为命，中期蜗居节俭，努力攒钱，后期走向现在还没完全定，拍到那一天再说。有没有问题？”
两位男主角摇头：“没有。”
32/63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