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你会放开他吗
堂外吹过一阵冷风,翠微回来时把门带上了。
仆人们不敢来收拾满地狼藉,左扶光握紧拳,反驳道:“我爹他很少流连烟花柳巷,不过逢场作戏。”
“你是不是想说男人都这样?”明姝月悲哀地望着眼前的儿子,“你甚至会为你爹找理由。”
左扶光抿了一下嘴,笃定地说:“至少他从未带过任何外人回家,所有雅州人都以为你们夫妻恩爱,他从未让你在外受人指点。”
明姝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两团不正常的坨红,跌坐在一个软垫上。
“你爹啊……他做的事更过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笑着笑着就开始摇头,
“男人三妻四妾是风流,女人就得三从四德。凭什么?他左方遒是靠着我明家才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他是因为有我明姝月才能稳坐雅州,拥有这个藩王位!”
左扶光不懂,也不了解:“明家和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是这似乎和他爹到底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一样是个秘密,明姝月又不说了,只戏谑地望着他:
“儿子,你不也是你爹那样吗?在雅州就玩遍了所有花楼,到了京城也从未收敛。”
左扶光撇嘴道:“都装的,我洁身自好,娘也不是不知道。”
“嗯,和你那乌藏来的沧渊也是装的?”明姝月嘲讽道,“你是固宁王世子,将来要娶妻生子绵延后嗣。你告诉我,你会为了自己的婚姻放开他吗?”
左扶光想也没想就答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他!”
明姝月了然一笑:“那你岂非‘不忠’?”
左扶光哑口无言时,她续道:“别告诉我你都这么大了,还说得出什么‘我不娶妻’这种荒唐话。”
“你是在胡搅蛮缠。”左扶光意识到话题被转移开了,咄咄逼人道,“今日说你,为何要说我?”
“你不准对他动手。”明姝月命令道,“倪川安是我活着的盼头,和他相处很轻松,你要是杀了他,沧渊也别想好好活着。”
左扶光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娘一样,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女人:“我又没有说要把他怎么样!我只想威胁他,我只想……”
“只想我和他从此不再联系,不在一起了?”明姝月反问道,然后立即补充,“只要你和沧渊能做到不联系,不相聚,我保证我也做到。”
左扶光快要被气得背过气了,觉得眼前都有点花,灯光在摇晃。
“娘,您可真是个生意场上的谈判高手。”他退了半步,要求道,“但你不能把人带回家,不准让他坐我爹坐的位置。”
“这男人一定并非真心对你,肯定是贪图荣华富贵。你看看他的模样,好像攀上了你身份都变高了。”
“总之——不要再被我发现、被我看见,否则就不会像今天一样揍他一顿就完了。”
“你威胁你娘?”明姝月拿过旁边一个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管他是贪图什么,他能带给我我缺少的东西。荣华富贵我有的是,你放心,不会花你左家的钱。”
“明姝月!”左扶光一把拍飞了他娘手里的酒杯,可算是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父亲常说我性格乖戾,心肠古怪,到底是随了谁。你非要为了保护他连儿子都不要吗?还分我们左家、你们明家?!”
明姝月回头望着他,认真地说:“儿子,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爱。”
她伸出手,带点醉意地用手上的手掌摸了下左扶光的脸颊:“扶桑……扶光。生了一个,又生一个。可我除了是个娘亲,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左扶光觉得心里扎得疼,他分明记得自己幼年时,父母是十分恩爱的。
那时候明姝月满心满眼都是左方遒,他能感觉到母亲对父亲的依赖,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今天总算明白了一些事,可能是因为父亲真的伤母亲很深。
明姝月看着他,看着看着再次掉下眼泪来,又倾身抱住左扶光,哽咽道:“我也想,一家人、一辈子,粉饰太平,多加忍让。可是我做不到……”
说着说着她便哭了,嗓音变得极哑:“我也想儿子在身边,丈夫眼里对我有爱。可是他做不到……”
谈判的时候她是浑身带刺的,现在的她又好像特别柔软易碎。
这还是左扶光最爱的娘亲,剩下的时间他几乎忘了今天的尴尬和愤怒,一直在安慰着越醉越狠的明姝月,酒的后劲绵长。
天明时左扶光才守着他娘睡着,一推门启明星都消失了,他竟一夜未眠。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今日不想去校场了,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屋里,大门却“砰砰砰”剧烈地响了起来。
这世间会这样扣他王府门的,除了北宸世子还能有谁?
肖思光敲了一会儿没人应答,索性自己攀到墙头,探着脑袋找碧澜或翠微,口中喊道:“姐姐,叫左扶光起床了!”
“我在这儿呢。”左扶光幽怨地说。
肖思光眼睛明显一亮:“呀,今天居然起这么早!”
“我是就没睡过。”左扶光摆摆手,心情低落,朝后院走,“你去帮我告个假,来不起了……”
“别别别!”肖思光急迫道,“今天特意来喊你,是因为礼部交代了,除夕前驯马司要出马阵节目的。还有几个皇子都想从新进来的马匹里挑选一头中意的,在仪式上骑着巡街。”
“哦……你应付得过来。”左扶光敷衍一句以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几个皇子都来?!”
肖思光嘴巴翘得老高:“行吧我自己去应付。”
“等等等等!”左扶光连忙吩咐侍卫拉开了门,衣服都没换就朝外走,“那皇子的先生们会不会来啊?”
“照理说,是会陪一个的。”肖思光就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样,拉开马车帘子,“但具体带哪个先生,我就不知道了。”
左扶光却在想,那天看到七皇子待沧渊格外亲近,这又是挑选康马,肯定会带沧渊啊。
他直接钻进了马车里,肖思光贴心地抬着手,在他头顶垫着,怕他撞到了。
左扶光坐下时才来得及道谢:“谢谢你特意来接我啊……”
“别介,兄弟。”肖思光一把揽住他,“下次驯马司小厨房有红烧肉的时候你记得叫我,别自己独吞。”
左扶光郁闷的心情好像散去了些:“为了一口肉,念我一个月,你还是肖思光吗?”
肖思光不服道:“京城的饭菜都没什么油水的,狼可不得顿顿吃肉?我在北境……”
“知道了,你在北境一干一大碗。好些元人汉子都不如你,饭量猛如虎——”
第九十九章 你眼里到底把我当什么?
两人乘着马车,很快到达了驯马司。
皇子们还没来,单浩轩已经像个器宇轩昂的公鸡一样,穿着战甲严阵以待,只等皇家的车队出来。
肖思光首先从车里钻出来,一步跳在马场沙地上,立即转身来扶左扶光。
左扶光向来被人伺候惯了,他把手把在肖思光胳膊上时,单浩轩不屑地笑了一声:“腿上是没力吗?我看你骑马的时候也没那么娇弱啊。”
肖思光瞟了他一眼:“我乐意。”
两人整理好衣衫以后,站到了单浩轩后面。
驯马司的兵痞子们今天也很精神,总督说过谁负责照看的马匹要是被挑中了,那人就有赏。
日上三竿,皇子们的车辇来了。
许世风华没有坐车,在前面骑着一匹格外漂亮的山地马,出众的容貌简直是人群中心。想来这一路招摇过市,肯定引得了不少人赞叹。
但左扶光却没觉得他哪里好看,只是从后面的马队里一眼就看见了沧渊。
沧渊骑了匹并不出众的灰马,马儿矮矮的,走得很慢。
他伴随在七皇子的车旁,随时调整速度。不时把头凑到车窗边听许世景烁说话,穿着也很低调。
众人都进入驯马司以后,单浩轩例行公事地给他们问安,然后将几人往马场带。
许世风华根本没拿正眼看他一下,直接越过单浩轩,把手往左扶光身上搭去,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
左扶光低头一看,又是《兴京百少》。
“殿下给我这些市井间流传的书做什么?”
许世风华埋头,把嘴唇凑到左扶光耳边,笑说道:“你翻开看看,今年新出的,特别注意第三页。”
左扶光不明所以地打开书本,京城大少依然是许世风华,图也还是那张俊美风流的图;二少还是冯俊才,图里的冯少爷手捧圣贤书,像个斯文败类。
到第三页时,左扶光“啊”了一声:“我怎么就上册子了?”
“三少啊,可不容易。”许世风华摇晃了一下他,“你能当这三少,八成凭脸,两成凭借和本殿下的关系。往后在京城算是个人物了!”
左扶光把书收进袖子里:“大哥!”
“什么?”许世风华疑惑道。
“大哥啊,我是三弟!”左扶光巧笑道,“京城排行老三嘛。”
许世风华忽然嫌弃地推开了他:“那岂不是要叫冯家的那个书呆子二哥,恶心不恶心?”
两人熟稔地如同十几年的玩伴,一路走到了马场最里面,许世风华随意拍了拍一匹还算合眼缘的马,说:
“就这个了,不麻烦你介绍。想来你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随便挑巴挑巴得了。”
“好勒大哥!”左扶光立即亲自转进马圈,解开了马匹缰绳,套近乎道,“大哥您请。”
许世风华很是受用,他的马本身就够多了,巡街也不准备骑这匹,拉着就说:
“一会儿我让府上的人把马弄回宫,你快些把事儿交到你小跟班手上。下午咱们喝酒,有我在,单浩轩不敢说你什么。”
左扶光露出感激的表情:“大哥啊您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没个正形,忽听不远处有道少年音,脆生生地说:“我要这匹——”
肖思光板着脸,严肃道:“不行。”
左扶光抬起头来,发现说话的正是许世景烁。
这少年正由肖思光陪同着看马,一眼就相中了全马棚最好的马匹。
“为什么不行?父皇说驯马司的马匹我随便挑,而且我三哥已经选好了。”
肖思光冷淡道:“因为这是我们小将军的马。”
许世景烁扬眉道:“北宸世子的意思是固宁王世子比皇子大,所以他要的马我不能选?”
“这本身就是左扶光从雅州带过来的马匹。”肖思光认真地说,“驯马司还有——”
“这整个大许王朝的马匹,哪一匹不是我父皇的?”许世景烁咄咄逼人地问,“或是您想说雅州不是大许领土,所以那里的马不属于皇上?”
肖思光完全没了耐心,能看出来这小皇子根本不是不懂,而是故意找茬。
“沧先生,你教的好学生。”他对着沧渊抱怨道。
沧渊还未说话,左扶光已从远处走了过来,抢先说道:“我的先生叫老师,皇子的先生叫侍读。尊卑有别嘛,所以沧先生自然不敢说什么咯。”
许世风华放掉了手中的马匹,朗声说:“既如此,那我改主意了。我也要这匹汗血宝马,七弟不该与我抢吧?”
许世景烁冷笑一声:“固宁王世子都知道尊卑有别,三哥好像不明白亲疏有别。你要这匹马也是替他抢的,最终还是会留给他。”
许世风华面色一变,气氛当即沉闷下来,没人敢说话。
这两兄弟再次对上了,互相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对方。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一个十一岁的小孩,竟剑拔弩张,眼神都要撞出火花。
忽然,沧渊伸出一只手,把许世景烁猛地朝后拽了一把!
左扶光愣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头,但他直接忽略了那个暗示,而是拎起七皇子的脖领子,将他朝入口处的马车拖去。
“沧先生你做什么?!”许世景烁愤怒地挣扎着,却像个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许世风华嘴角扯出一抹笑,转身拍了拍左扶光:“嘿,侍读训皇子,有趣。”
沧渊脚步带风,快速穿过马场,把七皇子扔进了车里。
许世景烁眼神变得极为锐利,猛地一抖袖子,抽出腰间短剑对着他:“我与我哥争执,关你何事?!”
沧渊丝毫不惧,一把拍飞了他手里的剑:“嫌自己活得太久吗?有意思吗?!”
“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许世景烁撩开车帘朝外呵斥道,“来人啊!把这个忤逆的下人抓起来!”
宫里来的人都在许世风华周围,回头看了一眼,便听三殿下道:“别去,沧先生是父皇钦点管教他的。”
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狭小的车厢门被沧渊堵住了。
许世景烁贴着车板坐在里面,气急败坏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小便被他欺负到大,他做的事更加过分!上次教训我不逞口舌之快,这次直接把我提起来!你眼里到底把我当什么?!”
第一百章 做了驸马可就不能风流了
沧渊关掉车帘,整个人躬身钻了进去,车厢里一下变得昏暗。
景烁毕竟只有十一岁,当即觉得很害怕,嗓音颤抖道:“你……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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