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于九皋山地处凡界灵气最盛之处,距离较近的门派皆是与之不相伯仲的名门正派,这些门派往往都在第一天到达。相对的,那些距离远的门派业小式微,往往是最后一天的常客,因此在开山门的第一天与最后一天,宗主会与夫人一起亲自候在山门迎接,已显示九皋山对各名门望族的尊重以及对小门小派的关切。
“所以为啥要我去?”
一个时辰前,听完萧天时讲解的邱羽一脸问号,既然去的不是宗主家眷就是有头有脸的宗师长老大弟子,干他一个外人,并且直到现在甚至还没人要的底层小透明什么事。
萧天时义正言辞道:“你当然得去,你现在可是整个修仙界的大名人,乌啼镇你手提鸿鹄怒斩蜃魔的事如今天下皆知了,我爹说了,我不去也得把你拉去,你现在就是我们九皋山的门面!”
……
于是, “门面”邱羽此时站在山门外欲哭无泪,这身上等蜀绣华服实在太过勒脖子,萧天时为了显得郑重,特意将领口给他扣到最紧,他脖颈本就修长白皙,如今却被勒出了薄薄血色,害得他不得不提气僵直,每一口呼吸都艰难地放到最长。
萧天时也好不到哪去,他散漫惯了,如今与邱羽一样套在拘束的锦袍中站得腰酸背痛,不禁小声开始对邱羽抱怨起来。
二人交头接耳正欢,破空呼啸之声忽自头顶而来,一只灰色游隼猝然当空射下,邱羽根本来不及躲避,那隼便在离他眼睛七八寸的地方骤然悬停,啸叫了两声又盘旋一圈光速弹射飞离而去。
邱羽吓得魂飞天外僵立当场,萧天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只见那隼在空中盘旋两圈,随后落到了一御剑之人的肩头。
来人竟是一位约摸不到二十岁的女修,她一身白衣外搭红袍,身量高挑姿态匀称曼妙,容貌英气明艳,一头乌发随意绾起,末端戴了一颗流火发扣。
女修一落地就惩罚似的敲了敲栖在肩头的灰隼的脑袋,歉意朝邱羽一笑,随后抖动手臂再次将它放飞,走上前对满面笑意的萧御明躬身行了一礼。
“寒凛山柳如嬿见过萧宗主,陨星贪玩冒犯贵派爱徒恳请宗主见谅,回去我就罚他饿上两顿,家师和掌门有令,今年还是由晚辈带队,一点歉礼不成敬意,还望宗主莫要嫌弃。”
邱羽二人竖着耳朵偷听,忍不住纷纷探头去看,越过柳如嬿背影,一颗拳头大的琉璃夜明珠露出半寸,光芒之盛宛若白昼之星,二人还想看得更清,一旁姜乾轻咳,惊得纷纷缩头回原地正襟站好。
萧御明展扇笑道:“哈哈哈无妨无妨,柳师侄今年竟有空来参加盛会,看来这群娃娃们又捞不到第一咯。”
“宗主谬赞,如今修真界少年翘楚人才辈出,实力在晚辈之上者如过江之鲫,青琼师弟更是一表人才,这次大会定会一骑绝尘。”
萧御明听罢,笑得手中折扇摇地呼呼生风。
柳如嬿接着道:“如今算着天劫将至,晚辈应当也是最后一次参加才隽大会了,离开前趁着再来看望一下宗主和夫人,还有青琼师弟。”说罢偏过头看向萧天时,萧天时却像是怵她一般目光闪躲,脑袋几乎低到胸口,柳如嬿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多年未见,青琼的个子倒是窜起来了不少,臭小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怕姐姐呢!”
萧天时不搭话,默默往他娘身后挪了挪。
杨夫人见儿子一副怂唧唧的样子愁的摇头,恨铁不成钢开口道:“白这么长大,胆子怎么跟小时候一样针眼子般小。”
那女子又哈哈一笑,这才注意到了萧天时身旁站着不动的邱羽。
“这位是?”
萧御明笑答:“这位是邱羽,九皋山的新晋小名人。”
柳如嬿登时两眼放光:“乌啼镇伏诛蜃魔的原来就是你,小小年纪倒是胆识过人,不错不错,好好加油,大会试炼场上见。”
柳如嬿很是自来熟,邱羽恭敬称是,她又与杨夫人聊了一会,萧御明便命弟子领着她去寝居暂且休息。
一晃五日流水而过,仙门百家陆陆续续到达九皋山派,这样一来,名单上只剩下金林门的人还未到达,邱羽每日翻看名单翘首等待,心情也在日渐失落中越发焦躁。
日薄西山,最后一丝余晖的霞光也尽数隐没,九皋山山门将闭,护派结界缓缓升起,除守山弟子外,各派齐聚校场宣讲台,各色各异校服如绚丽画卷粼粼连绵一片,邱羽和萧天时并排立于队中,窃窃议论之声不绝不耳。
邱羽有些局促,这种情况自他俩从乌啼镇复命归来就时常发生,之前还只是九皋山弟子,如今各派云集,各种陌生的面孔凑在一起,一见到他俩就如同见到怪人,低声耳语嘀嘀咕咕。
萧天时倒不抗拒,他本就是九皋山少主,众星捧月惯了,如今不过是视线更密,其中不乏好看的师姐师妹,不禁腰板挺得更直。
萧御明阔步行至宣讲台与众人拱手作揖,校场喧闹之声登时止息,上千修士躬身回礼,场面隆重肃穆。
萧御明与台上诸位长老一一点头致敬,“赛前动员大会”正式开始。
例行的长篇欢迎词冗长乏味,萧天时又开始忍不住搞小动作,趁着长老在高台上讲话空隙,萧天时站微微偏过脑袋对他讲悄悄话,校场格外寂静,长老催人欲睡的嗓音环绕回荡,萧天时说话声大了些,邱羽盯着宣讲台,喉头滚动紧张道:“快转过去,你师尊看过来了。”
“没事,他老人家离我们远着呢,戒律长老讲话这么无聊,谁能,嘶啊!”
萧天时突然捂住脑袋叫出声,声音在寂静空地中显得格外响亮,戒律长老停止了发言,低下头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一排排昏昏欲睡的弟子们也被惊得左顾右盼,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姜乾,他耳力极佳,老远就听到萧天时又在搞事,手在衣袖中捏了一个法诀,悄无声息地打在了萧天时的脑门上,正在讲小话的萧天时冷不丁被空气击打,这才惊得喊叫出声。
他只愣了片刻就立即反应,脸颊瞬间涨红直立站好,心虚地目不斜视。
弟子们哄然大笑,邱羽顾着他的面子憋笑到脸痛,说真的,还有什么比兄弟出糗更有意思的事吗。
台上端坐的萧御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对讲话被打断的长老致了歉,起身接替了他的位置:“诸位请静一静,既然贺词大家没兴趣听,那箫某这里有一好消息,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众人登时来了兴头,纷纷聚精会神满怀期待。
“本届才隽大会魁首者,除获上品灵石由原先四十万加码至一百万,还另将加赠绝世神武仙剑一柄!”
现场顷刻沸腾,暂且不说一百万上品晶石足以让一整个门派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单说神武仙剑,那可是多少修士穷极一生见都没机会见到过的东西,如今只要赢下魁首就能白送!年轻气盛的少年们无不心潮澎湃,兴奋的欢呼一时间沸反盈天。
萧御明刷地展开折扇,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款款继续道:“最后,凡中魁首者,不论是否拜于九皋山,皆可免除试炼教考直接拜入姜宗主门下,成为姜宗主整个修真界唯二的亲传弟子,不世神功,皆将倾囊相授!”
全场寂静,仅片刻,更加兴奋的呼喊如同引燃的火药瞬间炸开,声浪一阵阵几乎掀翻整座山头。
第三十章 再见白忆秋
动员大会终于结束,九皋山弟子引着众人离开校场前往了龙吟殿,那里今夜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宴席,为各位远道而来参加才隽大会的仙门百家接风洗尘。
兴致高涨的各派修士喧闹不已,连带着对邱羽这位风云人物的关注也因此冲淡了许多,萧天时尤为激动,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诉说对神武仙剑的灼灼向往爱意,直听得邱羽耳膜生茧。
宴会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到处祥和热闹非凡,佳肴美酒和茗茶摆了满桌。萧御明携九皋山各长老与诸位掌门仙士一一敬酒行礼互相问候,就连萧天时也被拉过去跟各派少主互相认脸熟去了。
邱羽一个人坐在满是菜肴的桌案前闷闷不乐,他托着腮,手中筷子对着碟子中黄澄圆滚的麻团戳来戳去。
麻团炸的刚好,外皮酥脆金黄,撒上满满的黑白芝麻香气勾人,被邱羽这么叮叮当当满盘一阵乱戳,滑腻腻在小碟子里来回翻滚,竟半晌没有被戳破透气。
白忆秋和金林门最终还是没有赶到。
为什么不讲信用啊!难不成是那日分寝的话冒犯到了他?不能吧,都请求少主破例单独给他开一间弟子房了,这样还不满意,真是费解。
想到这,邱羽又颓然叹了一口气。
这边萧天时终于得了空逃离大型相亲加互吹现场,他从人群中艰难挤了出来,四下张望发现邱羽,径直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师弟!干嘛呢?一桌子菜光看不吃,辟谷啊?”
萧天时边说着边撑着身子坐下,他虽然早已辟谷,但从进屋起就对这些佳肴早已垂涎不已,话没说完就已经塞了满满一口龙凤糕。
见他好像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邱羽将自己身前的虾羹推到他的身前:“慢点吃,我不饿,这一桌子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萧天时扯下一只兔腿塞进口中,抬头含糊不清道:“啊?怎么噗饿?站一成天啦,嘟少吃点。”
邱羽噗嗤笑出声:“你怎么学我?”
萧天时撇了撇嘴,咕噜咽下兔肉,噎得打了一个嗝,“也没见你给本少主倒茶啊!”
邱羽连连称是斟满一杯茶水,煞有介事地举过头顶双手奉上。
“这还差不多。”
邱羽好笑地看他仰头猛灌,忽然想起一件事,双手托腮八卦道:“少主,白天你见到柳师姐为何怕成那样,你俩不会是?”
“噗!”
机制如邱羽,他早有准备,在萧天时鼓起脸颊的一瞬间就侧身躲开了他的茶水喷射攻击。
萧天时咳的惊天动地,半晌才勉强哑着嗓子开口:“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她?别开玩笑了,谁遭得住她啊!我见了她就浑身发毛忍不住想躲!”
“不至于吧,她做什么了让你怕成这样?”邱羽边说边偷偷看了一眼远处桌席,柳如嬿此时正气定神闲与人对酒,只见她面目姣好身姿飒爽,眉眼中略带一丝英气,除了长得比一般女子出挑外他并没觉得有何异样。
萧天时又灌了一杯茶,身子前倾着压低声音警告:“先说好要保密!否则我就!我就搬出去再也不和你一起住了!”
邱羽几乎笑出声,他知道萧天时心里藏不住事,眉毛一扬假装遗憾道:“哎呀,那我还是不听了吧。”
“不行!你必须听!”萧天时果然反悔,他警惕地瞥了眼柳如婳,一把扯过转身欲走的邱羽道,“你别看她平时一副和颜悦色与人亲近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就是只大老虎!我小时候跟爹娘去寒凛山拜会,就是她,让她那个臭鸟把我裤子挠了个稀烂,这样还不算完,大雪天啊,我光着下身被追着啄了大半个山头,你少主差点就成了你师姐……人生阴影,人生阴影啊……”
邱羽直接憋出内伤。
“哈哈……咳咳,不是,你干什么了?我可不信你啥也没干就被挠了。”
萧天时却脸颊顿红,竟然有些羞恼起来。
“我能干啥!当时不过就抓了她一只鸟崽子,结果她上来就把我吼了一顿,我就不明白了,你说寒凛山到处是这种鸟崽,本少主又不问她要,拿一只看看怎么了?本来吧也没动手,我就喊了一句你是哪来的野小子也敢对本少主不敬!话都没说完呢她突然吹了一声口哨,然后那臭鸟就猛窜过来挠我裤子了……”
“噗……哈哈哈,对不住哈哈哈!”
“邱羽!说好不笑的!拜托,她那时真的特像个男的,任谁都会认错好吧!你还笑?”
萧天时气急败坏,上来就钳制住了邱羽的脖颈。
邱羽笑得眼泪汪汪腰酸背痛,再回头看柳如嬿那边,前一个对酒的人已经喝趴,她此时正豪迈地一脚蹬在椅子上,大笑着四处叫喊下一个再来……只一瞬间邱羽便回想起白日那差点剜出自己眼球的利爪,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笑闹间,萧天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松开钳制邱羽的胳膊认真道:“差点忘了,我本来是想和你说,金林门的人到了。”
!
“为何不早说!人呢!白师弟也来了吗?”
“舟车劳顿先去歇了,白师弟,”萧天时耸了耸肩,摊手无奈道,“就他没来。”
失望潮水般涌上心头,鼻头霎那间酸楚,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九皋山山门整整开了五日,他就朝夕想念整整盼了五日,谁曾想最后等来的却只有轻飘飘一句“就他没来”。
萧天时见他眼眶微红泪光婆娑,一时间手足无措。
“没事,他本来也没义务非得来,吃得有些饱,我想出去走走。”
“师弟……”
邱羽没有停留,独自一人默默离开了笙歌鼎沸的大殿。
游魂般穿过僻静莲池,几只灵鹤正独立在塘中埋头打盹,感到有人靠近,扑扇着翅膀抬头警觉,看清来人是时常投喂小鱼的邱羽,纷纷乖巧着向他靠拢。
白鹤们仿佛知晓他的心事,一只只安静围在身侧陪伴,邱羽疲惫微笑,伸手揽过鹤颈,抚摸着柔软的羽毛坐于曲桥之上,无言注视着满池已有颓败之势的清香荷花。
“夜深人静,哥哥不在宴席却独自一人莲塘垂泪,莫非是在思念着哪位心上故人?”
呼吸瞬间停滞,邱羽睁大了双眼转过身去。
“白……白师弟!”
白忆秋倚靠在廊亭石柱,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邱羽惊喜弹起身,几只白鹤被他带得站立不稳,扇着翅膀咯咯抗议,他全然不觉,抬手抹去眼角泪珠,难以置信地对白忆秋上下打量。
只见他此行并没有穿鸣雁山那日的金林门弟子服,只着一席烫金纹黑衣,束了一条孔雀蓝宽腰封,手腕上戴了一副同色的护臂。少年眉语目笑,手中上下拋接玩拨着一块碧色卵石。
见邱羽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看,白忆秋没有回避,咧嘴露出了一个更加真诚的笑,梨涡深深下两颗虎牙尖尖的甚是惹眼。
邱羽意识到自己失礼,低下头假装咳了几声后问道:“师弟为何如此晚才到,接风五日都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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