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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该你啦。”邱羽郑重许下愿望，笑着睁眼与他回望。
玖夜点了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点亮另一半莲灯，闭目合手许下他的心愿。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将并蒂莲灯放入江流。
“哥哥。”望着小莲灯越飘越远，玖夜突然开口，“我能不能再多许几个愿望。”
邱羽挑眉疑惑，看他满眼期待，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玖夜登时喜不自胜，手中魔气一挥，下一刻，几百只并蒂莲灯凭空出现在浅滩之上。
这是……
玖夜垂眸：“我知道有些多，可是好不容易能和哥哥一起放灯，卖花灯的说这样许愿一定灵验，所以我就想……”顿了顿又连忙补充：“哥哥不用再一个个点，还是方才那个愿望就好，哥哥的一半用法力，我的自己来。”
“可以吗？”
“……”
邱羽哑然，又呆呆地点了点头。
于是千里江流之上，点点烛光与星海交融缠绕，一盏接着一盏盛满玖夜数不清的小小心愿，悠悠荡荡，飘向天地相接看不见的远方。
砰！
灰色夜幕下，一颗璀璨焰火猝然炸开绽放，惊得邱羽哇的喊叫出声。
“月亮，星海，莲灯，还有焰火。”玖夜笑得粲然，“太久了哥哥，终于可以再和你一起过一次新年了。”
邱羽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蹭去了他眼角泪光：“我们今后还会一起过好多好多新年呢，干嘛又哭呀，好歹是一族尊王，不哭了，来，凶一个给我看看。”
玖夜破涕为笑，不知怎的，眼中似有悲伤稍纵即逝，乖乖配合着皱起鼻子，“嗷呜”一声发出了没有半点震慑力的尊王咆哮。
两人咯咯的傻笑登时回荡整片江流。
笑得够了，邱羽抬头看向玖夜，他再次想起了符篆上的那些话，虽然姜乾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可事到如今，玖夜已经不能再算作旁人，那些事，他也不想再瞒他。
察觉邱羽停住了大笑，玖夜笑意未销，转头便对上一双格外冷静严肃的眼眸。
笑容瞬间消退，似乎早已有所准备，他故作轻松一笑，静静地等他开口。
第五十四章 污蔑
过了许久，邱羽仍旧没有说些什么，他就这么与玖夜对望着，直到江面上涟漪微动，寒凛朔风自遥遥雪山一掠而下，天际中最后一颗烟花终于盛大谢幕，铅云遮蔽月光星点，徒留下几分喧闹散场后万籁归寂的怅然落寞。
他终于开了口。
“关于我，你究竟了解有多少？”
似乎没有料想到他会这样问，玖夜微微一愣，思忖片刻，道：“如果我说，很多，哥哥会生气吗？”
邱羽歪了歪头。
风更大了些，玖夜为他拢好松垮的氅衣，说道：“哥哥总是喜欢把事往肚里咽，谁也不说谁也不信，可我想更加了解哥哥，亲近哥哥，哥哥不愿告诉我的，那便只能我自己去找了。”
“所以呢？”邱羽罩在宽大的帽兜里，大氅细腻的绒毛在风中细细战栗，“你找到了什么？”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还有，你的目的。”
“……”
玖夜轻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凡人，也知道你当年救我并非自愿，有人一直在操控你的意志，利用你强迫你，让你救我，也让你杀我。这不是你的错，你的一切行动都受他掌控，唯独乌啼镇里，你忤逆他的旨意，为我挡下了那致命一剑。”
邱羽的心沉了下去，他的话像一条套缚在脖颈上的绳索，每说一个字便收紧几分，渐渐勒得他面红耳赤，无法呼吸。
他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天空的云层越发厚重，乌泱泱的大块大块压下来，阴冷的风在天地间撕扯啸叫，好似下一秒就要吞掉一整座魔域。
“……当初你下黄泉救我，给了我一半的寿数和修为，是为了还那一剑之恩吗？”
“什么？”玖夜眉心皱起，“我为什么救哥哥，哥哥真的不明白吗？”
邱羽哑然。
原来早在仙魔大战时，或者说更早，玖夜就已经对他有了那种心思……
想着，他不自觉又往大氅里缩了缩，有些羞怯地避开了玖夜始终黏在身上的视线。
玖夜却一反常态，抬手扳回邱羽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事到如今，哥哥还有什么想要隐瞒我的吗？那只留音符篆到底写了什么，他们究竟还想让你去冒什么险？！”
邱羽被他捏的疼，挣扎着拍他手背：“没有没有！疼疼疼！我说，我都说，你快松开。”
玖夜这才松开手，抱臂冷脸等他坦白。
邱羽揉了揉捏出狰狞红印的脸颊，一边偷看他一边嘟囔道：“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原本就打算好和你说的，嘶，好疼，好狠心，下手没点轻重哇。”
搁在往常，玖夜一定早就连哄带自责地摇尾巴过来道歉了，可这次无论他再怎么喊疼服软他都仍旧没动，看来是真的生了气。
片刻后，邱羽暗叹一声，垂眸道：“好吧，符中所说略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
原来，姜乾早就知道邱羽的重生是有人刻意为之，而那个人，早在邱羽醒来时就替换掉了穿书前自带的司判系统，读取了他的记忆，假扮‘新系统’潜伏在邱羽的识海之中，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导致了混乱，因此不得不按照‘新系统’的指令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而这“新系统”的身份更是赫然，不是别人，竟是当今仙界第一帝君的妹妹，唤作玥姬。
听到这里，玖夜眯起眼睛，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邱羽对他耸了耸肩，玥姬神出鬼没，别说三界，就连仙界都鲜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
虽然贵为仙族，玥姬却与普通仙君不同，她既不飞升也不修仙，反而扮作一个普通凡人，在九皋山下的华邕城里开了家酒楼，作为仙界的手眼，密切监视除九天仙界外的一切。
而那座酒楼，正是姜乾和萧御明反复提到的，醉月楼。
也恰是因此，玥姬有些道行但又不多，对邱羽的识海渗透也就时常断断续续时灵时不灵。
至于姜乾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那就要追踪到仙魔大战后，他二人间的意外结盟了。
彼时魔尊镇压，仙帝肉身仙逝后被送往无妄仙境闭关，神魂不知陨落到三界何处去了。仙界一片混乱，仙官们死的死伤的伤，还能喘气的也没剩下几个，仙界群龙无首，只剩活着的几个老仙官便聚在一起商量着重建仙界。
一开始事情进展的都还算顺遂，可后来某日，玥姬忽然发现，原本藏在步星台的仙帝左眼竟离奇消失，不见踪迹。
她意识到仙族中出了异端，遂没做声张暗中调查，没成想还真查出了不少端倪。
魔尊当年被贬极大可能是被陷害，且不说究竟是谁会这么做，单说他的至交，邱鹤鸣。邱鹤鸣的重情义和洒脱豁达整个仙界人尽皆知，两人在天上时也情同手足，可据活着的老仙官回忆，魔尊不仅被贬前与他发生冲突，甚至后来攻上九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水司大殿揪出邱鹤鸣，毫不手软，一剑将人钉死在神台之上。
这太不合理了，虽说邱鹤鸣身为鹤族，天生反骨极易入魔，可这些魔性早在他飞升前就压制的彻彻底底，更何况如今还已经成了仙。除非邱鹤鸣人性分裂，否则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中间还有第三个人，正是这第三个人的插手，推动了邱鹤鸣与魔尊之间出现了不可化解的龃龉，以至于魔尊的恨意无限蔓延，乃至最终扩大到要毁灭整个仙界。
从那起她便开始全面着手接下来的调查，可就当暗中查完所有仙官却一无所获时，意外再次发生。
眼珠丢失后半月，仙帝佩剑鸾啸不知踪迹，不仅如此，供奉于步星台的上古神木法器——麒麟角，突然开始神力紊乱，竟出现了易主的堪堪趋势！
玥姬当即意识到，仙界出了问题，起初她只以为有人要趁机夺权，可随着调查越发深入，后来越查越毛骨悚然。
当年的仙魔大战或许另有隐情仙界，凡界，魔域，三界因那一战伏尸百万，可能全部都在那个第三人的计划之中，而他的目的，或许比她原先想象的还要更加可怕。
可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未雨绸缪，为了避免事态再次恶化到对仙界乃至三界不利，她偷偷带走仙帝肉身，用轩辕木做了个假的停放在无妄仙境，岂料路过魔域边地时遭遇当时残存的魔族军队，差点死在荒岭，好在姜乾路过及时出手相救，也因此得知了玥姬的调查。两人立场本就相同，姜乾一路护送他们到达目的地，自此一拍即合结成仙界与凡界的情报网联盟。
玖夜眉头皱起：“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邱羽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我与玥姬前辈已经失去联系太久，且在数日前，师尊去往华邕城寻她时醉月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过路的说早在一周前醉月楼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几十条人命，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向来神龙不见首尾的掌柜。”
“障眼法。”
“嗯。”邱羽点头，又接着忧虑道，“可这恰恰又说明，背后作诡之人可能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不。”玖夜打断，“是很早就知道了。”
邱羽一愣，随即双目圆睁，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他怎么给忘了，小千镜界！
作诡之人早在小千镜界时就发现了其中不对，那时他或许还不知道从中干扰的人究竟是谁，因此没有察觉醉月楼的存在，可他注意到了一点。
那就是突然出现在九皋山派的玖夜，这个本该在一年后才会降世的新任魔尊，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提前一年破川而出了！
邱羽不禁毛骨悚然，“……原来，师尊说他在孤鹜岭遭千足龙袭击，身染重毒却还能活下来，那根本就不是这真的千足龙，毒素也不是什么致命剧毒，而是会使人法力渐渐流失殆尽的险恶奇毒！”
玖夜接着道：“而哥哥天生血液非凡，不仅能消解掉我身上的神息灼蚀，也能自动消化掉这种诡谲奇毒。”
“神息？”
玖夜淡淡一笑：“哥哥是否还记得你我初识，以及鸣雁山的傀儡神兵？这两次里我都身中流矢，哥哥不知，那些流矢箭头都淬有神息，除历练过冥川的魔尊外，任何魔族触之必死，骨血溶解，灰飞烟灭。”
“是我的血救了你？”邱羽讶然。
姜乾也在符篆中提到过类似之事，妖猎试炼开场前一日，他因孤鹜岭遭千足龙袭击中毒太深，多亏了苍南山派的少主秦依以血相救才得以保住些许修为。当时看的慌忙，读到这里还以为自己看错，没想到还真如姜乾所言，秦依竟真的与他同出一族之后。
这么说来，符中说那支簪在秦依发髻中的上弦月发簪，是压制住她心魔的神武，那他前些日子失而复得的那把袖箭，会不会……
想着，他翻手甩出缚在腕子上的箭筒，袖箭应召化形，咔咔几声化作一柄精美短剑，剑柄机栝突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另一半的归属。
“子母剑，子剑，寻母……”邱羽喃喃，片刻忽然顿悟。
愚钝啊邱羽！
他愤然高叹，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袖箭回归后总是与不停的各种神武仙剑感召合并，萧天时的鸿鹄，柳如嬿的听雨，以及玖夜的弑神罗刹！凡此种种，不就是在一直寻找属于它的母体吗！子母合并，那就是可以压制住他心魔的神武法器啊！
可母剑究竟在什么地方？他要怎么寻找这把没有半分线索的神武仙剑？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照亮整片夜空，遥遥天际发出一声憾然巨响，魔域的大地随之猛烈震颤，邱羽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前倾倒而去。
玖夜当即变了脸色，稳稳扶住邱羽拥在怀中，眼角杀意浮现。
“怎么了！”邱羽仓惶探头，几个字刚说完，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贯彻天地。
终于，咔嚓——
天空中传下不堪重负的刺耳锐响，防护整座魔域的结界竟赫然裂出一道横亘百里的狰狞巨缝。
一道洪亮的扩音术从裂缝里隆隆灌下：“寒凛山携仙门百家围剿魔族余孽，尔等宵小速速归降，否则，杀无赦！”
“公孙业？！”
邱羽顿时惊到极点。
公孙业却听见了，顿了顿，语气更加凌厉：“好个修真界叛徒邱羽，仙门到处寻你不到，果真躲在魔域，杀了人还想逍遥法外，正好，我寒凛山仙盟今日一并，将你们这对狼狈歼灭正法！”
放什么屁！谁杀人了？！
邱羽怒火中烧，眼皮却猛地狂跳。
“孽畜！九皋山待你不薄，天时贤侄更是将你看做亲兄弟，你竟为了区区一个狼妖置他于死？！卑劣至极行同狗彘，为三界不齿！”
……什么？
惊恐的战栗瞬间从脚底直冲脑顶。
萧天时他，死了？！
第五十五章 寒凛山少主
不可能！
邱羽挣开玖夜的怀抱，冲着天际愤然大吼，嗓音颤抖嘶哑：“公孙业！你TM的到底在说什么！萧天时他到底怎么了！”
公孙业的冷哼回荡四野：“这个时候还想抵赖！可怜我那贤侄死不瞑目，诸位仙门同修亲眼所见，插在他心口的那把短剑，就是由你袖箭幻化出的！”
“放屁！”
“够了！”公孙业一声高呵打断了邱羽的驳斥，“竖子！毫无悔过之心，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送你们去黄泉为他陪葬！”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灵力光辉照亮夜空，震天巨响轰隆隆砸向结界，整座魔域随之疯狂战栗，山石塌落江水倒灌，妖魔精怪惨叫奔逃，绝望的气息躁动蔓延。
不可能……怎么会……
邱羽颓然跪倒，玖夜将他护在怀中，挥手升起一道庇护结界。
翠虬躲避着簌簌滑塌的巨石挤出人群，对他们高声呼喊：“快想想办法！老幼妇孺来不及转移，各大族支援都还未到，护界结界就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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