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研究院学了注射方法。我给你打安慰剂,我们去房间不让别人看见,这样心里会稍微舒服一点么?”
白茶定定看她,终于是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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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橘的卧室里,白茶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南橘紧张地拿着安慰剂还有棉签酒瓶,一脸如临大敌的严肃。
事实上,南橘已经维持这样的动作有十分钟了。
为了快速发挥作用,安慰剂需要静脉注射,南橘在研究院学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困难,但是真正要在白茶身上实际操作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怂。
万一她手抖扎歪了可怎么办才好,小猫儿会不会哭唧唧?
南橘的脸色越来越冷漠,只觉得自己手上拿着的安慰剂重如泰山,甚至在心里想着要不要直接认个怂把别墅里的医生喊过来再指导一下。
“要不,我自己来?”
南橘一秒拒绝:“不,我来。”
说好了要亲自给小猫儿打安慰剂的,临阵脱逃太没面子了,而且,她的小猫儿明明很厌恶安慰剂却还是因为自己的话乖乖地坐在这儿等着打针。
好勇敢,她好爱!
作为一个成熟可靠的大人,南橘觉得自己也不能输。
“你把袖子挽上去吧。”
白茶点点头。
等南橘拆开了安慰剂的包装袋子用棉签沾了酒精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白茶把睡衣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一段儿纤细的手臂,对方浑然不觉她复杂的心理活动,认真地问:“这样可以了么?”
南橘沉默了。
“打手背而已,用不着如此大方。”
针尖刺破皮肤,冰凉透明的液体缓缓被推入身体里,白茶静静地看着,感觉到身体里的躁动慢慢轻易下来,心里的厌恶却不减反增,身体上和心理上巨大的割裂感清楚地在她的心里无限地扩大。
有那么一瞬间,白茶觉得自己冷酷得不像个人。
她清楚地体会到安慰剂在体内快速地发挥着,将不安分的跳动着的信息素压制下去,骨头发软,腺体发烫,身体发出舒服的喟叹。
她感受着这份舒服,对自己倒戈的身体失望透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真恶心!
“疼么?”南橘注射完最后一点药剂,迅速地拔掉针头,一点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被她用棉签及时按住。
手背上的疼痛微不可闻,白茶摇了摇头,“不疼的。”
她不爱笑,南橘早就知道这一点,利落地把空了的针剂塞上盖子扔进垃圾桶里,拿起棉签看了一眼。
“好了,这样就不会碰着了。”
白茶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猫猫图案创可贴,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心头小小的软了一下。
“以后你都帮我打好不好?不要别人。”
如果是南橘替自己打安慰剂的话,自己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感。
在十八岁成年之前,白茶作为没有亲人的未成年Omega,需要定期地注射安慰剂来安抚体内的信息素,防止信息素紊乱造成发情期提前,这是被写进律法的规定。
在南橘看来,这条法律与其说是保护未成年Omega,不如说是拐着弯儿地委婉劝阻Alpha不要标记未成年小O。
没有明令禁止标记,加以处罚威慑,反而专门规定这一类未成年Omega必须定期注射安慰剂防止自己发情影响公共秩序,听上去多少是有点好笑了。
她看不惯,却没有办法。变相来说,这确实是一种能够保护白茶这一类没有家庭和家长庇护的方法。
“好。我答应你,在你成年之前,我都会亲自给你打安慰剂的。”
南橘认认真真地许下诺言,随即提起了别的问题,“接下来,我们来说说你从福利院逃走的事吧。”
肉眼可见的,原本还有些轻快的猫崽子立马绷直了脊背,眼睛都瞪圆了。
南橘将手边的棉签酒精都收进医药箱里,慢条斯理地往旁边一放,微笑:“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药箱碰到床头柜发出很轻的声音,白茶心头却一跳,难堪地和质问自己的南橘对视着,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她知道了!
她会不会把我送回去!
白茶下意识觉得害怕,随即而来的就是汹涌的难过。
刻进骨子里的倔强和固执让她心生愤怒,不被理解的委屈抓着机会飞快地泛滥成灾,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出来特别丢脸,矛盾的情绪互相对峙着,最终只留给南橘一个抗拒的侧脸。
这次,南橘没有纵容她。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重复的质问让白茶又气愤又憋屈,加上因为注射了安慰剂,信息素的作怪让她难过极了。
她咬着嘴唇内的软肉,轻声道:“我不想被关在那里。”
她不愿意被修女关进禁闭室里,那里又黑又冷,看不见半点光亮,只有一个落满灰尘的窗子,她总是被关起来,小时候是这样,进了福利院也是这样。
她们总觉得自己不够乖巧,所以要锁进禁闭室里让自己好好地反省。
白茶讨厌这个!
“我不是问这个。”南橘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为自己辩解的白茶,“爬窗,翻墙,下雨天在马路上乱跑,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只要一点点的差错,人就能没了。
南橘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最大的问题在哪儿,白茶很不在乎她自己。
她倔强,顽强,就像荒芜土地上生出的杂草,竭尽全力地活下去,抓着一点点的风和空气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是淤泥里挣扎的花,不害怕任何的风雨和磨难也要爬起来,站在阳光之下。
南橘喜欢这样闪闪发光的白茶,但是她不赞同女孩儿为了达到目的不注意安全不顾身体的危险做法。
行走在危险的绳索上,心惊胆战和不安会永远地留在心里,哪怕是双脚落在地上,也会低头去看脚下是不是无尽的深渊。
她不希望白茶再用这样的态度生活下去。
太危险了。
“那你把我送回福利院好了。”白茶扭过头背对着人,倔强地咬着牙,“反正我本来就该待在那里。”
南橘从背后看着她,双方僵持着,气氛冷凝僵硬,像是又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时,白茶也是这样背对着她,瘦弱的身子在黑暗中落下孤独的影子,因为自己的威胁不甘不愿地走出来,傻傻地把真实名字告诉了一个陌生人。
那时候她就在想:这孩子真老实。
本来想着狠狠心把对方掰直了揉顺了,可看见小猫儿炸了毛气恼地躲着自己,南橘又忍不住心软了,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冷漠瞬间瓦解。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很难过。”
白茶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手机调成震动。”南橘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解释自己曾经去过福利院,这是她的过错,无法掩盖。
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告诉白茶自己做了什么。伞遮住了飘摇的风雨,并不代表已经淋了雨的人就不难受了。
她忍不住叹气。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要把你送回福利院的意思。”
固执的瘦弱身影微微动了动,南橘接着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很难过,非常难过。”
白茶转过身来,茫然地望着南橘的脸:“我不明白。”
她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没人会教她要珍惜自己,保护自己,也没有人会跟她说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会很难过。
没有人会用这样柔软的眼神看她。
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是浅浅的褐色,像琥珀一样,干净清澈,藏着没有被驯服的纯质和率真,南橘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白茶的眼尾,语气很轻:“以后我教你好吗?”
“我会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教给你,作为交换,你愿意在我家住下来么?”
手指拂过眼睛痒痒的,白茶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想领养我?”
南橘反问她:“你愿意被人领养么?”
白茶沉默了很久,轻轻摇头。
“不。”
“我不接受任何人来领养我。”
这个答案完全在南橘的意料之中,已经逃出笼子的小猫儿不会轻易地又踏进另一个笼子,她并不失望,反而露出一个笑来。
“我不会领养你的,年纪上来说我们只差了八岁,领养的话有点太奇怪了。”南橘仔细地解释,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的天赋很高但是体质也很特殊,福利院没有条件照顾一个分化的未成年Omega。别墅里除了佩姨以外都是Beta,我想让你留在这里。”
白茶默默地消化了一下,总结道:“你是想资助我直到成年是吗?”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和你交换。”白茶冷静地思考着,发现自己除了小铁盒子以外没有半点值得南橘贪图的财产了,“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此冷酷又理智的提问,一下把南橘给问住了。
说实话,她没有想过要在白茶身上得到什么。
她只是想养猫了,想把小猫儿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女人微张着唇,有点呆呆地望着自己,昳丽的脸蛋满是茫然。
白茶捏着小拇指,长睫落下,掩住眼底的情绪,语气轻而认真:“姐姐没想好的话,那我们来定一个协议怎么样?”
“协议?”
作者有话说:
小橘子和小白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会慢慢展开来说的。感谢在2022-08-09 04:32:00~2022-08-10 02:0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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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这是我给自己找的监护人
人民医院里, 放眼望去,尽是冷白。
白茶抱着一束康乃馨小步地走在南橘身边,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颈后贴着的一次性阻隔贴。
她的动作很小, 可南橘依旧看见了。
“不舒服么?”
女人微低下头,在走廊里停了下来, 目光专注而温和,亭亭玉立, 举止大方, 尽管带了遮挡面容的大墨镜也轻易能引起来往的人侧目。
白茶敏感地感知到周围明里暗里看过来的视线, 有些不满地悄悄瞪了一下,对着南橘摇了摇头,怀里的鲜花也跟着晃了晃,“没有, 我们走吧。”
“好, 如果不舒服要说, 我们回研究院再看看。”
白茶点了点头, 努力地无视后颈上因为贴了阻隔贴而产生的轻微磨蹭腺体的古怪感觉。
阻隔贴是研究院根据白茶特殊的分化情况紧急研制出来的,薄薄的一片, 跟医用的创可贴差不多外形,贴在腺体上可以短暂地隔绝外界的信息素,三个小时就要换一次。
南橘的口袋里就揣着整整一盒, 如果在外面待得时间太长了就得给白茶重新贴上新的。
这东西是一次性的, 不经用,成本也高,南橘琢磨着回去以后再催催研究院多做一点出来, 不然她总是很担心白茶在外头太没有安全感了, 毕竟她总不能老是把人留在别墅里。
“这家医院是家里开的, 我让助理和医院打过招呼了,再过两个星期院长妈妈就能出院,你别太担心。”
小崽子从进了医院就一直绷着脸不放松,抱着一束花跟抱着移动炸弹似的,看得南橘纳闷得不行。
“福利院的院长应该很关心你,她住院的时候还问过你,一会儿去了跟她好好说知道么?”
白茶收紧了手臂不让花掉下去,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她向来不讨福利院们的修女管理员们喜欢,志愿者们一般也不喜欢在她身上多费功夫,唯独院长妈妈一直都对她很宽容。
五岁的时候,她是被院长妈妈从福利院门口领回去的。
她感激这个温和又慈爱的长辈,却无法像别的孩子一样顺从福利院的所有规矩,她天性多疑,敏感,又反骨,一次次地拒绝对自己感兴趣的领养人之后,她渐渐地就不敢和院长妈妈沟通了。
她害怕看见对方满含着沉重担忧的目光,像是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本能地抗拒这样沉重的关爱。
病房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南橘挪开位置,冲女孩儿抬了抬下巴,示意白茶自己敲门进去。
对方纠结地抱着花儿杵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拿出了爬窗翻墙时的勇气轻轻地敲响了房门,拧开一道门缝犹犹豫豫地走了进去。
“院长妈妈,我来看你了。”
头发花白的院长妈妈正靠在病床上看书,老人视力比不上年轻的时候,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见进来的一大一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白茶?你怎么来了?”
她摔了腿,一直在住院,福利院里人手不够一直都没有人过来探望,只能每天打一下电话操心操心福利院的孩子们有没有闯祸,怎么也没想到白茶会来医院。
“你又偷跑出来了?今天的课这会儿还没上完呢。”
老人有些恼怒地瞪着人,完全顾不上站在后面的南橘,说着就要下床。
床架旁的输液瓶一阵乱晃,南橘再也没法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快步上前制止了对方莽撞的动作。
“是我带她来的,您别急,小心输液的针头歪了。”
南橘摘下了脸上的墨镜,比常人过分漂亮的脸蛋一览无遗,下意识看着她的院长愣了一下,认出了身份:“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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