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鹰,徐榛,和自己又是怎样的联系,为什么于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若秋抓着自己的头发,企图让大脑清醒。
现在那层记忆就像是隔着一片毛玻璃,好像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若秋把脸埋在膝盖里,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沉浸到那个记忆中去。
而记忆就像会自动熔断的保险丝,总是在同一个卡口断掉。
也不知一个人在病房里待了多久。
病房的灯忽然被打开了。
若秋愣了愣,看到是于鹰回来了。
“抱歉,你已经睡了吗?”
“没。”若秋轻轻摇头,从床上跳下,跑到玄关,来到于鹰面前。
“怎么不开灯?”
“今天月光很亮啊,不需要开灯。”若秋搪塞了一句,他伸出双手,捧住了于鹰的脸。
于鹰默默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是不是……”若秋说了半句,忽然止住了声,面前的人比自己高了半个头,面庞轮廓分明,怎么样都看不出来当年孩童时候的模样。
“身子不舒服?”于鹰俯下身圈住他的身子。
“没,就是有点困了。”若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困了就早点休息。”于鹰却没继续老实,伸着脖子寻到他后脖颈,落下一个吻。
“你又亲这里!”若秋挣扎着想离开这个怀抱,而于鹰却抱着他不肯松开了。
“那我先去洗澡?”若秋只好软声软气地在他耳边妥协。
“嗯。”于鹰终于放开了他。
若秋快速溜进浴室,只觉得自己是被于鹰的温柔击溃的逃兵。
他还是问不出口,曾经或者是未来。
在听到于鹰不去留学的一瞬间,他是有些高兴的,这样于鹰就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边上。
但也就只有那一瞬间,如果他是因为愧疚,又或者是种种他们之间牵扯的事情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他真的会为此高兴吗?
若秋打开淋浴蓬头,转到冷水的位置。
冰冷的水珠倾洒而下,一如钟灵山那天瓢泼的大雨。
若秋闭上眼,回忆一切他能挖掘的记忆。
同样的体感将他迅速拉回到过去,记忆像磁带倒带一般后退。
钟灵山青苔湿滑,碎石满地,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雨。
他费了不少劲,几乎是消耗了身体所有的能量,才从水里爬到了岸边。
若秋捂住了嘴,在淋浴室里蹲了下来,他拾起那一天的记忆碎片了。
他确实去过钟灵山,也确实从湖里救起过一个小孩。
爬上岸之后,他顾不上胳膊小腿上全是划伤,慌忙去确认那个孩子的情况。
呼吸微弱,意识昏迷,身受重伤……
对……那个孩子的腿受伤了……
鲜血淌个不停……
淋浴间的门猛地被拉开,蓬头里的水没了阻碍,倾洒出来。
若秋抱着胳膊转过身,看到于鹰站在身后,水淋湿了他的身子,他正一脸惊诧地望着自己。
“你用的冷水?”于鹰赶忙伸手,将蓬头转了个方向,把冷水撇到一边,严肃道,“我刚才就觉得你情绪不对,到底怎么了?”
过去的回忆和现实重叠。
若秋回过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能确认的方法还有一个。
他伸手拽住了于鹰的手臂,就跟当年在水里拉扯住他一样。
“我们要不要一起洗澡?”
若秋仰起头,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第七十三章 红绯
浴室里静得只剩下了哗哗的水声,于鹰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住的袖子。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有点想你了。”
于鹰听出他在撒谎,有些语塞,还是好脾气地回道:“我们才分开几分钟。”
“我就是……有点想你了。”若秋垂下头,发丝上的水珠不断滑落。
于鹰静默了会儿,一步跨进淋浴间,若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后背贴到了瓷砖,被冰得浑身一颤。
“想让我帮忙洗澡就直说。”于鹰顺手将水龙头调到热水,把蓬头拨了回来。
淋浴间的温度开始上升,沐浴在热水下,冰冷的身躯逐渐升温。
若秋并没有因为水温回升而放松,反倒身躯更加僵硬,他愣了老半天,也没判断出于鹰是接收到了错误的信号,还是故意的,他好像真的打算一起洗澡,字面意义上的。
“你真的帮我洗?”
“不行吗?”于鹰按压了几泵洗发液,搓揉出泡沫,挽起他的头发,开始力度适中地抓头。
活脱脱一个志愿者为病人服务的完美修养。
若秋半低着头,看到于鹰半透明的衬衫。
行吧,真洗澡也行。
“你衣服都湿了,我帮你脱。”他顺势找了个借口,解开于鹰的衬衫扣子,扣子解了一半,他的视线就顺着逐渐裸露的腰际往下走。
腰上看不到伤疤,果然伤口跟记忆里的意义,应该是在大腿上,还应该往下才能看到。
若秋这么想着,伸手勾住了于鹰裤子的一侧。
“不要乱动。”于鹰抓住了他的手。
“我没乱动啊,我是在帮你。”
于鹰完全没上当,笑了声:“你想动我哪里?”
“我……”若秋在脑内重新组织了下语言,他真的很想直接点告诉于鹰:请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一下你腿上有没有疤痕。
但显然现在的气氛他说不出口,如果于鹰知道他全想起来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两人之前的关系。
好像有什么平衡会被打破,他说不准,也不敢去想。
在蒸腾的热气中,若秋的思绪越渐煮沸。
就看一下,就看一下确认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他干脆直接来强硬的,企图用另一只去扒于鹰裤子,那只手才伸了一半,就被于鹰擒住了。
“等头洗完后。”于鹰的语气不紧不慢。
若秋抬头,对上于鹰的眼睛,又很快挪开了视线,他越是表露出急迫,于鹰反倒越是淡然,衬得自己像个饥渴的流氓。
于鹰一手抓了他的两只手的手腕,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一圈,让他在水流下把头上的泡沫都冲洗干净。
等头发全部冲洗干净后,于鹰也松开了他,若秋觉着机会又来了,转身一看,于鹰又拿起了浴球。
这下若秋算是确信了,于鹰这就是故意在逗他,并且还觉得很好玩。
他顿时有些后悔,本来就是他先邀请于鹰一起洗澡的,现在说反悔未免有些下不来台阶,反而给了于鹰自得其乐的机会,让他拿着浴球抚过他肌肤的每一寸,且洗得很认真。
若秋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不听使唤地颤抖,于鹰的手指时不时地会触到自己的皮肤,撩拨起他的欲望,之前上药的时候于鹰的动作尚且还克制,可是现在却并不是,与其说是在洗澡,分明就跟在爱抚似的。
淋浴间就这么大点地方,若秋没处躲,只能推阻着他的双手。
“我不想洗了,我头晕。”
“真的?”
“真的!”若秋挣扎了下手腕,后脖颈忽然一阵温热,于鹰吻上了他的后脖颈,他腰一软,靠到了身后人的肩膀上。
很顺理成章,也很自然而然,若秋知道自己有了反应。
于鹰明知他这里敏感,一次亲吻还不够,又用牙轻轻咬了咬,分明就是故意的。
若秋又气又急,又扛不住,忍不住叫出了声。
活这么大年纪了,他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令人羞耻的窘境。
若秋咬住嘴唇,奋力挣扎,不管怎样,他都要出了这个淋浴间。
但为时已晚,于鹰丢了浴球,手顺着人鱼线往下,再往下。
若秋被惊得一跳,沐浴露本就滑溜,他还真滑出了于鹰的手。
而在于鹰眼里,这种临时脱逃的行为就是在半推半就。他似乎不打算再继续挑逗了,伸手抓住了若秋的胳膊,把人抓回到自己身侧。
“不要……”
“不要什么?”
明知故问。
若秋急得快哭了,他撑不住身子,只能靠在于鹰肩膀上,一下下喊着于鹰的名字求饶,小猫似的乱叫。
翻涌的情绪还没找到发泄的出口,他只好不断扭头想要找寻于鹰的吻。
于鹰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如此,低头接上这个吻。
这个澡洗到手指的皮都全皱了起来。
若秋被于鹰抱到床上,伸着手,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花生壳似的手指头。
他被洗得干干净净,裹到浴巾里擦干,在吹风机的热风中,他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以前路过宠物店门口,那些被洗得毛发蓬松的宠物,好像也是这个待遇。
“不公平……”他抱着膝盖歪着头,半天只憋出这几个字。
“什么不公平。”身后于鹰的声音传来,每个字听着都有笑意。
“为什么只有我被……”若秋徘徊了几个词汇,没能说出口。
“是你自己先……”于鹰也徘徊了几个词汇,没说出口。
“明明你也……”若秋话说到一半,彻底放弃抱怨了,他确实没把持住,怎么还好意思让于鹰手下留情。
“等下就睡觉,外面都已经熄灯了。”于鹰翻着他的头发用小风吹了一遍,确认头发已经吹干后,他关了吹风机,不忘留恋地亲吻后脖颈。
若秋被折腾得连用手去捂也做不到,只能一动不动地等他吻完,攒好力气后,才反扑过去将于鹰扑倒在床上,八脚章鱼似的死死缠住他。
“睡觉?好啊,那你快睡着!”
“有你这么哄睡的吗?”于鹰平摊在床上,伸手捂住一边被喊痛的耳朵,声音听着有些哀怨。
“那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倒不至于……”于鹰把另一只耳朵也捂上了。
若秋只好退让一步,松开手,蹭到于鹰怀里,声音委委屈屈,“我还没打算跟你正式做爱,你得让我再想想。”
听着这句直白又委婉的话, 于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好,你再想想。”
“你说明天张师傅还会叫你过去修院子吗?”若秋闭上眼睛,贴近他的胸膛。
“说不准。”
“你说那幅《巴黎伏尔泰大街的雨夜》的收藏家什么时候会把藏品展出啊,想去看。”
“嗯……得去问问他本人。”于鹰把被子扯到两人身上。
“你下次下手,能不能轻点?”若秋蜷缩起身子,他知道自己脸颊如高烧般的烫。
于鹰伸手圈住他的腰,“怎么又扯回来了?”
“那是因为我在生气啊……”
“对不起。”
“你这个道歉,好没诚意。”
“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我想要看那幅画,就雨夜那幅画。”若秋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嗯。”
嗯?于鹰居然说了嗯?
若秋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算了,我不要你的道歉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真的?”
“假的。”若秋又把身子翻了回来,不管他怎么翻身,都还是在于鹰的怀里,他就是不想让于鹰好受,想来回折腾他。
“那就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于鹰终于困了点,声音也轻了下去。
若秋知道他已经快进入睡眠了,便安静下来。
于鹰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
若秋终于熬到了胜利,在确认于鹰彻底熟睡后,他缓慢地将手从于鹰的腰际往下摸。
就跟预想和模拟的一样,他摸到了一条凸起的疤痕。
心脏猛地被扎了一下,传来隐秘的疼痛。
若秋赶紧缩回了自己颤抖的手,用另一只手按住。
其实他早就确信了,确信了于鹰就是他当年遇到的那个孩子。
但不知为何,在摸到伤疤的一刹那,他感受到的不是后悔,也不是怨恨,他没有埋怨自己因为救下于鹰而被徐榛纠缠从此走上不幸,而是庆幸自己从徐榛手里救下了一个人。
他没有完全失败。
命运残忍地对待了他,也给他留下了一个希望。
鼻腔涌上酸涩。
若秋忍住了即将失控的眼泪,朝着于鹰的身边拱了拱,用双臂抱紧了他。
就像当年在救护车上那样,他拥抱着那个孩子冰凉的身体,想给予他一点温暖。
今晚过去,盛夏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周。
“哟,今天不一样了啊。”叶琼棠一如既往地准时查房,也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她的调侃。
“哪里不一样?”于鹰还是跟往常一样半坐起身,慵懒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说呢,你们俩之间的距离不一样了,跟那什么过似的。”叶琼棠气定神闲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若秋本来已经探出脑袋,立马又缩回了被窝。
“叶姐你别乱想!”他从被子里发出一声哀嚎,“我们还没有那什么!”
“那就是差不多了。”叶琼棠不听他解释,看向于鹰,“你小子,居然敢对我的病人下手!”
“哦,生日快乐。”
“啥?你记得我今天生日啊?”叶琼棠没料到这一出,又惊又喜。
“你想买的包,在办公室。”于鹰又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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