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了……
“主人!这哪儿来的小猫咪,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家里捡,万一这家伙不安好心呢,万一他是替恶妖办事的奸细,又或者是个,是个……”晴天犹如被什么膈应了一般,对着妖尊怀里的猫大爷抖了抖羽毛,“是个色猫!”
我呸!色你个毛啊!猫爷我再色也色不到你个傻鸟身上!
沐汀落捏了下猫大爷准备起势亮爪的猫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只是个小妖灵,别说作恶,他现在上树都难,他这腿上刚敷了药,这药难得,你可别欺负他,别惹他又把药蹭掉了。”
听到“欺负”二字,尉影晰一愣,紧接着戏精附体,软绵绵地瘫倒在沐汀落臂弯里,然后伸爪勾住沐汀落腰封,仰着头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我说这是个色猫吧!”晴天跺着鸟爪,抻着翅膀急道,“主人你看,他那爪子搁哪儿呢!”
沐汀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的是个小妖灵,我探过他的妖魂,妖力微弱,不过百年,他与你不同,他尚未修成过人形,就同猫村的孩子们一样,如果用心教导,说不定以后也能成大器,就算不成,这辈子只要有自保之力,无忧无虑也是好的。”
听完沐汀落对猫大爷未来的一番畅想,晴天眉头一拧,惊慌地问:“什么意思?主人……你,你不会想把他当儿子养吧?!”
沐汀落稍稍踮起右脚,为猫大爷换了个舒服些的躺平姿势,然后颇认真地看着怀里人畜无害相的黑猫,思量片刻后道:“先养着吧,反正不能卖了他,日后他若是能修成人形,再为他寻一好去处也不迟。”
尉影晰听罢,夹着嗓子喊了一声“喵”,接着捞过沐汀落的手指,半舔半啃地玩闹着。
汀落,你就是猫爷我的好去处,你可别丢了我呀!要不然,“啊呜”,我咬你。
晴天:“……”
还长大成人,修成大器?!鸟爷我都没这福气,凭什么他能被主人娇生惯养着!这分明就是个色猫啊!
“辰微垣出事了吗?”
沐汀落知道生性厌猫的晴天不经常飞顾猫族,现下晴天来寻他,定然不是为了将黑猫吓得栽在猫砂盆里。
晴天歪过头,忿忿然地盯着窗外,不愿再瞅矫情的猫大爷。
“没什么事,七日后拜师大典,垣主想请你回去。”
“拜师大典……”沐汀落喃喃一句,不由地低头看了眼自娱自乐的猫大爷,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透过这对水绿清澄的琉璃猫眼又走上了那段回程的道路,耳边是当年拜师大典上被喊出的“无敌黑猫”四个字,眼前是那一袭雪青色的俊朗妖颜。
“对呀,拜师大典。”晴天没有看到沐汀落眸眼里深藏的落寞,自顾自地道,“辰微垣那七个长老以自个儿门下弟子不堪重用为由,前段日子又操持了一场妖魂斗赛,前十名可拜入他们门下,不过今年的拜师大典可不如上一次热闹喽,毕竟……”
“喵!”
随着一声急促得想抽死鸟的猫叫,晴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讷讷地转头看向好似与他有生死愁怨的黑猫,然后把目光转向默不作声的沐汀落,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大放厥词地谈论上次那场已然逝去的拜师大典。
“主人,我……”
我不是有意的……
沐汀落垂下眼睛,很快收敛好自己眼底的泪色,再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含笑的豁达相,然而躺在他怀里的尉影晰还是看到了他眸眼里刹那枯萎的一朵攀枝花。
尉影晰起身抬手摸了下沐汀落脸颊,仿佛在说,汀落别哭,猫爷我还在呢。
静默须臾,沐汀落将苦瓜脸的猫大爷放回篮子里,并拍了拍猫脑袋,不知是为了安抚小妖灵,还是为了安抚他自己。
“再过两日,我们回垣。”沐汀落不动声色地应道,转而问晴天,“有虚茗的下落吗?”
晴天局促不安地摇摇头:“没有,已经遣灵鸟四处寻觅,一有消息,我立刻去找人。”
“嗯,”沐汀落轻轻应了声,随即见晴天没有要离开的意向,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晴天瞥了眼躺在篮子里的慵懒猫大爷,总觉得这对烙在他家主人身上的猫眼不安好心。
“没有事,就因为没有事,所以,我想主人允我留住猫村两日,两日后护主人回垣。”
尉影晰一听,一下子明白了晴天的心思,不由地挑了下单眉,在铺垫上留下了两道烦躁的刮痕。
霹雳鸟你给猫爷我等着,等猫爷我修成你大爷,非拔光你鸟毛!
无论尉影晰多么不想让别人打扰他与沐汀落的二人世界,晴天还是如愿以偿地留在了猫村,而且还故意寸光不离地盯着他,但凡他想占妖尊便宜,立马就有张不长眼的鸟嘴叨叨他。
所以为了能赢得与沐汀落独处的机会,晚上吃饱喝足的猫大爷不惜拖拉着受伤的猫腿,“长途跋涉”到屋外的水塘边,然后高深莫测地蹲坐在岸边,等着某个不明所以的傻鸟上钩。
果然不多时,趁着沐汀落收拾碗筷的空档,晴天飞到猫大爷身后,无所忌惮地用鸟爪戳了戳猫大爷的屁股,不耐烦地问道:“小猫咪,你又在酝酿什么坏事?”
尉影晰没有说话,兀自耐着性子,正襟危坐地守着阵地。
因见惯了疯癫猫大爷的不要脸模样,一时搞不懂猫大爷发什么疯的晴天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仗着自己比眼前黑猫彪悍不知多少的妖力,毫无戒备地凑到猫大爷身边。
可就在他绕到尉影晰面前的刹那,突然活过来的猫大爷蓦地给了他一记喵喵拳,还是沾染了泥巴的喵喵拳。
“小猫咪!你!我呸!呸呸呸……”
吃了一口泥污的晴天不知所措地拍打着翅膀,若不是发现“小黑”丢了的沐汀落慌促赶了过来,他真想一腿将那傻猫踢进水塘里!
然而令晴天没料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对猫大爷做什么,尉影晰便自己在土里打了个滚,然后恰在沐汀落赶至的时候,身子一歪,伤腿一抽搐……
“喵……”
那叫一个天地难容的可怜呀!
满脸泥渍的晴天不由地愣了愣,呆讷无力地吐着泥污:“我呸,我呸呸呸……”
由于猫大爷自导自演了一幕被鸟欺负得吃土的大戏,看不出孰是孰非的沐汀落无奈地抱起他,欲先带他回去洗个澡。
可尉影晰一看吃土的霹雳鸟已经撤离,怎么肯放过独享妖尊的机会,于是他费命地往水塘边抻着身子,挥动着猫爪,依依不舍地盯着满塘夜游的肥鱼。
“你想看鱼?”
妖尊不懂猫语,不知道猫大爷意欲何为,但瞧猫大爷焦急的挣扎,他便耐心地蹲低身子,将猫大爷悬空在了水塘边。
猫大爷:“……”人家是想单独与你多待会儿,想放肆地看你,你比鱼好看!
不过能被妖尊坚实地托在掌心里,猫大爷也知足。
那些绽开的睡莲清丽绝伦,尉影晰用猫爪笨拙地舀了一些水,快意地洒向睡莲,顷刻间,那些枕着水色入眠的莲瓣上便仿若染上一层薄薄的被揉碎的雪,玲珑剔透,继而融入到墨色中,化作一个无言的故事。
故事里的两人双影重合,正如此嬉闹地看着满塘的莲花,看着那些游蹿的锦鲤,看着彼此不变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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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猫大爷干坏事
这两天因贼心确实未泯的猫大爷被晴天视为采花贼一样的存在,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晴天盯着,不仅让他无法享受与妖尊的二妖时光,甚至连他原本该放在妖尊枕边的竹篮猫窝都被扔在了窗棂边。
而且这竹篮提手上还拴有一根解不开的翎羽,这翎羽看似轻飘飘的,但一旦尉影晰挪动猫窝,这轻羽立刻从蚍蜉化成大树,尉影晰就算不眠不休地推拥竹篮,他一时也休想把自个儿的窝挪回沐汀落身侧。
可令猫大爷闹心得并不是处处提防他的傻鸟,而是沐汀落见状竟然丝毫没有偏袒他,晚上见他孤零零地卧在竹篮里,却只是给他多添了件防冻的舒服毯子,然后习惯性地拍了拍他顶大的脑袋瓜子而已。
于是经过这两日的磨砺,之前只会“喵喵”叫的猫大爷终于也能急出一两句不似人的人话。
“咦(你)呀(个)撒(傻)咬(鸟)!”
晴天:“你个傻猫!”
“哦(我)吼(呼)舍(死)呐(你)!”
晴天:“我打死你!”
不过沐汀落听不懂一鸟一猫在叫嚣什么,所以只有当猫大爷一边瘸腿逃蹿,一边惊呼“疼(汀)老(落)公(救)哦(我)!”时,他才会反应过来要去拉架。
“晴天,他腿上有伤,莫要吓唬他。”
尉影晰死死扒在沐汀落肩头,委屈巴巴地把头埋在沐汀落肩窝处,听到沐汀落终于舍得为他打抱不平,还不忘撒娇样地闷着嗓子咕噜一声,算是声情并茂地控诉对面那只“欺负”他的炸毛的老鸟。
“我吓唬他?!”晴天气急反笑一声,焦急地扑棱着翅膀辩解道,“主人,他那是做贼心虚!他刚才分明是想对你图谋不轨,被我发现才猫急跳床的!他就是个色猫呀!”
一听晴天揪着刚才的糗事不放,色猫尉影晰心跳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他不由地缓缓抬头,瞅了瞅沐汀落的神色。
其实今儿晚上的事怨不得他,要怪就怪那缕溜进窗棂的夜风,并恰在他鼻端蔓延些缠绕不休的花香,以至于他轻轻翕动过鼻翼,便忍不住念起回忆中那些暧昧的片段,接着情不自已地悄悄摸索到床榻边,仰着头欣赏着沐汀落的睡颜。
然而尉影晰根本受不住这张令小鱼干都黯然失色的脸,就连沐汀落额前突然拂面的碎发都能勾起他风花雪月的情愫,所以他仅老实巴交地看了须臾,便心神荡漾地爬上了床榻,然后尽量收敛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去亲吻沐汀落的脸……
沐汀落若有所思地摸了下莫名升温的脸颊,兀自没有觉得怀里的妖灵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只单纯地以为这小妖灵不知分寸地亲近他,不过是依赖他罢了。
毕竟猫大爷只是一个不成人形的小妖灵,那八百个心眼子里能有几个不是坏心眼子。
“他玩闹心重,你怎可同他计较。”
晴天知道沐汀落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提醒他这个妖灵只是个不足月的猫孩子,他一个祖宗辈的老妖万万不能失了风度,跟一个“孩子”较真,可他就是看不惯这个来路不明的黑猫,尤其是这黑猫看沐汀落的眼神,那岂止是像见到小鱼干,那是翻了整个鱼族后宫的牌子吧!
这样一想,晴天压着火气,轻蔑地道了句:“好,我听主人的,暂且相信他是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傻猫。”
尉影晰转头,恶狠狠瞪向他:“喵!”
你个傻鸟!猫爷我智商再倒退千年,你也是望尘莫及!
晴天没有在意不远处投来的挑衅的目光,他双翅互搭,一本正经地继续欺负猫大爷:“正如主人所说,他腿上有伤,做什么都需要人照顾,根本不适合待在人多的地方,可辰微垣因拜师大典,现下可是群妖荟萃之地,万一这傻猫冲撞了哪位贵主,就是给主人找麻烦,而且主人也说了,他心智不熟,日日玩闹,这要是在路上把自个儿玩丢了,我们就得费时费力地寻他,再说主人回垣所住时日不长,这小妖灵实在不适合随我们来回跋涉。”
毛意思?听这鸟意思是要怂恿妖尊留下猫爷我呗!
意识到自个儿有可能会被留在猫村,尉影晰忙不迭地环抱住沐汀落脖颈,蹭到沐汀落耳根处,轻声道了句:“哦(我)啊(爱)咦(你)。”
可这一句传到沐汀落耳中,竟被翻译成了“也阔以”。于是妖尊思量许久后才好不容易扒拉开黏人的猫大爷,然后见天色还未彻亮,动身去了附近的妖镇。
这日本来是沐汀落答应晴天回垣的日子,可他并没有直接下山离开猫村,而是让晴天先行,他自己则忙忙碌碌收拾了些东西,随后提着竹篮走在炊烟四起的猫村。
猫族栖身的小村落是尉影晰记忆深处无尘无嚣的一方净土,而沐汀落如今居住的山头便是他当年临死之前给自己找的归宿。只可惜那时候的攀枝花迟迟没有抽芽,他打算修葺的竹屋以及养鱼栽莲的池子也终成了求而不得的泡影。
若不是等他死后,心如死灰的沐汀落来到猫村,并从细腰口中得知他那时的夙愿,尉影晰如今怕是还求不来山头那般安逸的良辰美景。
不过猫大爷此刻并没有闲情雅致赏玩猫村的恬淡光景,他想不通平时连他蹲猫砂盆都会凑热闹的晴天今天早上怎么会如此听话的离开了猫村,他更不知道沐汀落破晓之前去了哪里,为何身上会沾染小鱼干的味道,他唯一能猜到的就是现下沐汀落要把他带到何处,不是因为他对猫村阡陌轻车熟路,而是因为沐汀落还提了两坛莲香酒酿。
沐汀落没有四处闲逛,随后很快来到那处有歪脖树的院落。
院门没关,里面的人像是有意在等他,又或是嗅到了佳酿的味道,正喜出望外地站在院中迎他。
“孙媳妇呀!”
“喵……”酒爷爷……
也许是百年如一梦般匆匆,听到这声别来无恙的“孙媳妇”,尉影晰恍惚以为沐汀落是他昨日捉迷藏时刚拐回老猫家的,否则为什么他怀里还留有沐汀落身上的余温,为什么那顿晚饭的味道迟迟不消,为什么酒老的几句糊涂话便能让他清晰地记住百年千年。
“孙媳妇,你可好久不来看我了,我这身体骨一天不如一天,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把小玉接回来,小玉答应我的,等他回来就让我抱上曾孙子,我这还盼着呢,万一盼不到,我岂不是要死不瞑目。”老当益壮的酒老抱着沐汀落提来的两个酒坛,似往常一样絮叨着想要个曾孙子。
尉影晰觉得这句话耳熟,可一时记不起何年何地被酒老用这句话套路过。
然而就在他进村情怯地缩在竹篮里走神时,纠结良久的沐汀落突然把他提起来,并轻柔地撩开裹住他脑袋的毯子,不舍地捋顺他脑门上炸起的短毛,然后把他凑到酒老眼皮子底下道:“酒老,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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