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言惊蛰先将新衣服都收拾好挂起来,出来发现段从去洗澡了,就先去厨房做饭。
冰箱里还有前两天剩下的排骨,份量不够一道菜,正好够给段从煮面。
正忙活着,在客厅看电视的言树苗举着他的手机跑过来:“爸爸响了。”
“是手机响了。”言惊蛰接过来看,竟然是宁望发来的微信。
消息内容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就两个字:无聊。
言惊蛰手上有水,看了眼就把手机放下,想先做完饭再回复。
手机刚挨到台面,宁望“叮”地又催了句:不理人?
他只好翘着手指头弯腰打字:在做饭
宁望:哦
言惊蛰:怎么了?
宁望:就是没事干无聊才找你说话啊
成家之后的言惊蛰就很少跟人闲聊了,准确来说,是在跟段从分手之后。
他的世界一直就没那么多人,社交软件对他而言是纯粹的工具,这种无所事事的问答让他回想起了段从刚送他手计时,两人没完没了说话的时候。
不过跟段从聊天起码还有个话题,宁望则是完全按照自己的逻辑走,他也不在意言惊蛰怎么回,是真的无聊,想到什么说什么。
上一秒刚问完言惊蛰做什么饭,下一秒就拍了张不知道谁家的猫发来,说:丑猫
言惊蛰有点哭笑不得,又觉得这样天马行空的分享也挺有意思,就忙一阵,抽空给他回复两句。
段从擦着头发从房间出来,见言惊蛰弯着眼睛摁手机,半干发丝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没朝厨房走,在言树苗旁边的沙发坐下,跟小孩儿一起看动画片。
“叔叔你看过柯南吗?”言树苗兴致勃勃地要跟他说剧情。
“叮。”言惊蛰的手机又响了。
段从叠起一条腿靠进沙发里,随手拿了个小玩具夹在指腹间摩挲,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里老不死的小孩:“小时候看过。”
“嗯——?”言树苗惊奇地睁大眼。
连着听到四五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后,一阵隐隐的糊味传来,段从蹙起眉,转脸直直盯向厨房。
他家里的厨房是半开放的设计,狭长的吧台将餐厅与灶台隔离开,从客厅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言惊蛰的背影。
直看着言惊蛰手忙脚乱地放下手机,关火盛汤,段从才重新将目光收回来。
“言树苗,”他用不经意的语气轻声问,“这几天有认识新朋友吗?”
“没有。”言树苗老实地摇摇头,想想,又点点头,“认识了一个叔叔,但是爸爸让我喊哥哥。”
段从手里转动的小玩具一停。
“爸爸还请他吃面条呢。”言树苗乐颠颠地补充。
第 31 章
言树苗不会看年龄。
之前妈妈还在的时候, 教他见到比自己大一点的女孩子要喊姐姐,再大一点的喊阿姨,脸上有褶儿的喊奶奶。男生同理,只需要把称呼换成哥哥、叔叔, 和爷爷。
他还专门问过:“看起来比我大一点, 但是又大很多, 脸上没有褶褶的呢?”
赵榕考虑到确实有些人长得又老又小, 确实不好区分, 就笼统地回答:“那就直接喊叔叔和阿姨。”
言树苗严格遵循着这一铁律, 所以之前见到段从的妈妈,他能将人喊成阿姨;回忆着宁望的身高和脸,脱口就说成叔叔。
“不对,我说错了,”说完他自己纠正, “一起吃面条的是哥哥,爸爸没让我喊叔叔。”
叔叔还是哥哥,对于段从来说都不重要。
他眼底闪过几抹微妙的情绪, 最后无声地暗沉下去, 什么都没说。
言惊蛰饭量小,晚上不用再吃东西, 干脆也没分碗, 直接连汤带饭全舀到小汤盆里, 给段从一个人吃。
言树苗身为小朋友有格外优待, 被分配了几块排骨和一只荷包蛋,他不要汤, 自己端去电视前的矮几上趴着,边看电视边吃。
搁平时这样, 言惊蛰得说他。
今天小孩儿跟他逛累了,他也没多管教,只提醒言树苗不要把沙发和地板弄脏,吃完擦干净桌子,就攥着手机坐在段从对面。
盛个面的功夫,宁望的消息又堆了好几条,全都前言不搭后语,上一句说想点个外卖不知道吃什么,下一句就说烦他二舅。
言惊蛰心想现在的小孩真的脾气大又脆弱,宁望这样的似乎还有点儿心理疾病,跟家里关系不好,又辍学,肯定也是没几个同龄的朋友,找不着合适的人聊天说话。
他打字慢,就挨条一句句地回复。
言惊蛰:家里没有大人做饭吗?
言惊蛰:外卖又贵又不健康,自己做点吧。
宁望:做屁
言惊蛰:不过我看你下午那一大碗面吃得挺干净,现在又饿了?
宁望:?
宁望:什么一大碗,嫌我多吃你钱了?
言惊蛰:为什么讨厌二舅?
宁望:你怎么这么抠啊,还一大碗
言惊蛰: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惊蛰:跟家里人能沟通的话尽量好好沟通,你还小。
宁望:你说话能不能别跟七老八十一样啊
宁望:我点咖喱还是麻辣烫
言惊蛰:晚上别吃太油了。
宁望:你上次做的莴笋炒肉不错
言惊蛰:是吗?我觉得我说话应该没有那么老气吧?
宁望:[扔个骰子]
一整个聊天界面驴唇不对马嘴,言惊蛰回一句,宁望能怼三句,句句不挨着,隔着网络,说话越发没大没小。
言惊蛰没再管他发什么疯,正想把莴笋炒肉的做法打出来教给他,宁望又发来一个五十多MB的视频:看哥五杀。
“嗒。”
段从在对面放下筷子,抽出张纸巾擦擦嘴。
言惊蛰抬眼正好跟他对视,看看碗里还剩下快半碗面,荷包蛋也没动,他下意识问:“是不是有点咸?”
“煮的时候没尝吗。”段从看着他。
“没。”言惊蛰以为真的咸了,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想去帮他接杯水。
“言惊蛰。”
言惊蛰“嗯?”一声回头,手机又“叮”的响起新消息。
宁望:不理人是吧
宁望:冷暴力我
这小孩真是……
言惊蛰苦笑着低下头打字,听见段从问他:“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还真有。
段从那天半夜出门是去做什么,言惊蛰这几天不敢猜,不代表心里不想知道。
在商场门口等段从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见了面不敢问,怕段从又像当时一样,质问他有什么资格管这些。
后来就光顾着心疼钱了。
这会儿既然段从主动把话头挑起来了,言惊蛰还是没忍住,想了个委婉的问法:“你这几天没回来,是在忙吗?”
“不是。”段从倒是没为难他,面不改色地直视着言惊蛰,“去休息了,跟朋友玩了两天。”
言惊蛰想起半年前那盒避孕套,愣愣地点下头:“啊。好。”
单身又不缺钱的成年人,半夜出去能怎么休息,实在没有细想的必要。
况且,段从那方面的需求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种事儿回想起来挺没脸的,但又很难不联想到曾经。
在跟段从做过那事儿之前,言惊蛰想都没敢想,这种最亲密也最私密的行为,能被折腾出多少让人面红耳赤的花样。
段从在床上的掌控欲很强,前期多耐心,后期就有多凶狠。
有时候凶到了可怕的地步,他会像野兽一样将言惊蛰死死压制着,边释放边掐着下巴逼他转头,吮舔他滚烫惊颤的眼缝,沙哑着嗓子要求:“……说你是我的。”
剧烈的心跳隔着皮肤贴合在一处,迸发出的爱与占有,几乎能将人融化。
直到言惊蛰抖着嘴角重复,段从会满意地捂住他的匈口,一遍遍吻他后颈,在他瘦削凸起的肩胛骨上留下细密的齿痕,酸酸麻麻,像在做隐秘的标记。
言惊蛰真的不敢想,段从对别人说这种话,做这些事的情景,心里酸得直缩缩。
把脑海里涌现的种种画面掩压下去,他水也不倒了,转身朝卧室走:“我去洗个澡。”
三个人的空间只剩下两人,电视的声音就格外明晰起来。
身后的柯南还在一惊一乍的“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言树苗也跟着一惊一乍地学,段从垂着眼睛又搅和两下面,下颌线缓缓绷起来,也起身离开餐桌,将碗端进厨房收拾。
这之后到年前的一段时间,言惊蛰明显比之前更忙了。
——段从是这样感觉的。
以前言惊蛰的手机两三天响不了一声,现在没事儿就弹消息,关键他好像聊得挺开心,段从每次看见他捧着手机眯眼笑,整个人就有股说不来的烦。
上学的时候也没见跟他回消息有这么积极。
“什么意思?”
韩野翘着二郎腿,一条胳膊向后反搭在椅背上,店里有些吵,他往前倾了倾身。
“言惊蛰有人了?”
他从上次段从回老家送足浴桶后,就懒得再掺和这俩人的事儿,对于段从把言惊蛰弄回家住,只觉得无语,也懒得多嘴。
这俩只要能见面就断不干净。韩野早看明白了。
这边刚知道人跑了就往回撵,哪天真撵到床上去,他都不觉得有多稀奇。
段从虽然烦,听韩野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眉心还是撮了一下。
“你别不爱听。”韩野都气乐了,“不是我说,你要实在放不开就复合,一天又盯着又别扭,哪天言惊蛰真又跟谁结婚了,你也没那个权力不乐意知道吗?”
话说到这他又好奇,追着问:“成天跟他发消息的谁啊,男的女的?”
段从直接听不见最后那句,盯着韩野反问:“换你能复合吗?”
韩野张张嘴,想象一下自己女朋友突然分手去跟别人结婚,过去好几年了再带个孩子离婚回来,换他心里也过不去,多喜欢这人都膈应。
他哑巴着又把嘴闭上。
道理就是这样,叨叨别人时出口成章,闷心里都明白,可真落自己头上遇着这情况了,谁也不能真潇洒不起来。
要不然从古到今,爱情就不是什么无解的狗屁难题了。
“那没辙。”韩野只能弹弹杯子,跟段从碰一下,“我说什么也不好使,看你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吧。”
段从沉默着抿了口酒。
“好好捋捋。”韩野还是忍不住劝他,“人跟人说到底无非就俩结果。别折腾一圈,最后还是选了最后悔的那条路就是了。”
然而还没等段从给自己捋出个头绪,事态已经悄无声息地升级了。
跟韩野分开回家,路上经过生鲜超市,段从想起昨天言树苗想吃黄桃罐头,进去买了两瓶,又挑了些零食。
新上架的草莓很漂亮,个儿大饱满,颜色新鲜。
言惊蛰其实很喜欢吃水果,尤其草莓芒果之类,甜起来腻人的。
以前他总舍不得买,顶天了也是等到兼职发工资,才去扣扣搜搜称几个,还跟个宝贝似的,分给段从一多半。
现在都有儿子了,也没见他多买过几次。
段从无奈地折回去,给言树苗又拿了两盒草莓。
今天到家不算晚,刚过九点,段从打开家门,言树苗“噔噔噔”地从客厅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根画笔,没进玄关就喊:“爸爸!”
拐过来一看是段从,他眨眨眼,重新改口:“段叔叔!”
“就你自己?”段从把水果递给他,边脱外套边问,“你爸爸呢?”
“谢谢叔叔。我画画呢,爸爸出去了。”
袋子有些重,言树苗试着拎拎,怕弄洒,就蹲下来隔着袋子瞅瞅。
爸爸不在,他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腼腆:“哇,罐头。”
段从把东西拎到厨房,洗洗手拧开一瓶,倒在小碗里给小孩儿吃。
看见言树苗铺在沙发上的画本,他随手翻开,简单夸了两句:“愿意的话给你报个兴趣班,前阵子忙忘了。”
“兴趣班好贵的。”言树苗认真舀着黄桃,摇摇头,“以后我长大挣钱了再报,给爸爸和叔叔也报一个。”
段从失笑,正常人家的小孩儿都把兴趣班当洪水猛兽,也就言树苗被言惊蛰穷养得这么懵懂,还把上课当成好东西。
刮刮言树苗的小脸,他又问:“你爸爸去买东西了?”
言惊蛰没什么社交,更别提娱乐,下了班基本就不出门,除非家里缺东西,临时去买提抽纸买瓶醋。
“唔是的。爸爸,沏……”
言树苗嘴里裹着一大块黄桃,将腮帮子顶出一个小鼓包,张嘴说话直要往外掉,赶紧用手挡着嘴吸溜一下。
“爸爸去过生日了。”
段从翻阅画本的手指一停,言树苗咽下黄桃,满足地当啷起小腿:“好甜呀。”
言惊蛰的生日当然不可能在腊月,这事儿还得从宁望的一条未接来电说起。
宁望的微信消息天天不断,言惊蛰从一开始连话题都接不准到逐渐习惯,觉得宁望应该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能自动回复的人工智能,闲着没事儿干就来唠两句,打发时间。
闲暇时言惊蛰都是看到就回,上班他还是得好好上,看学生的时候不会随便掏手机,调成震动塞口袋里。
宁望也无所谓,自己说自己的。
有时候半天班上完,言惊蛰手机里能有十几条宁望的消息,全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废话。
今天下午他明显感觉,手机比平时震动的次数少了很多,中间好像连着震了两下,当时他在给一个二年级的小孩讲题,也没在意。
下班了打开一看,今天宁望只给他发了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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