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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被污蔑的委屈与气愤，心底涌上来的更多情绪是恐惧——我从未想到有一天被赤裸裸地曝光在互联网之下，身份图片、地址信息……几乎与我相关的一切都被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握在手中。
——更何况我并不是一清二白的人。
信息发酵极快，前后用了两天不到。
而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看不出真假——在几个人之间周旋，这也的确是我做的。
我该怎么解释呢？向广大网友自证那些混乱的关系之中没有金钱交易？
在这种时刻，我是完全茫然的。我并不清楚此刻我应该做什么，或者该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最合适的。我既无法发出掷地有声的解释，也似乎无法找到任何人诉冤。
这几分钟像是被无限拉长，一时间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而我却一个都没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电话打进来，截断了网页的界面。我见是陌生号码，鬼使神差点了接通:“……喂，你好？”
对面还没来得及出声，我的手机就被抽走。
顾淮皱眉看了一眼，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你认识吗？”他问我。
我缓缓摇头。
“不认识你接什么电话？！”
……
顾淮把我带到一家私人厨房，跟我说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我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装潢，惊觉这家餐馆是当年付泽名下的——承载着那些破败的美好愿景的店。
顾淮领着我走向里面，跟我讲述拿下这家店那会和付泽闹得有多难看。我知道他试图拿其它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安慰，只可惜安慰的手法很是拙劣。
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我没想顾淮真的把它买下来了。然而那些记忆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刚受到背叛时的愤懑不平现在早已被冲淡。
原来我已经开始不再在意这些事了。
等到坐在位置上，我又忽然想起来什么。
“顾淮，手机还我一下。”
我转头跟他拿手机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拔我的电话卡——当真是一不做二不休，没收手机还拔卡，中学老师都没他这么穷追不舍。
他正专心致志地鼓捣手机，此时腾出一只手来解锁了放置桌上的手机，而后并指推给我：“用我的就行。”
“我要给孟尧打电话。”我顿了顿，解释道，“我合租室友。”
“记得号码吧？用我手机打。”
顾淮这句话不是建议，听语气更像要求。
我犹豫片刻，到底接过他的手机，拨通孟尧的号码。
“我最近就不回去了。”
孟尧弱弱应了我一声，听起来很是疲惫：“阿衡，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对不起，让你受牵连了。”
我们并未多说，很快挂了电话。孟尧没有询问我的续租情况，我也没有问他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
“你不回去那你要去哪？”顾淮突然出声。
我诧异地抬眼看他：“租房啊，不然我要去哪？”
顾淮靠着椅背一言不发，却像欲语还休。
和他对视许久，我莫名从这番动作中读懂了他的眼神：“你莫不是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还想诚邀我去你家做客吧？”
我这时倒也不怕会错意了，一点情面也不给。
不过我没想到顾淮真的有这个想法，被我一语戳破，在原地愣神，半晌没说出话来。
末了，他似乎是有点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低声道：“是啊，你来吗？”顾淮双手抱在胸前，笑里渗着冷意。
第三十一章 实情
【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了。】
我到周边租了房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没去开店，吃饭也是点的外卖，颓废得就像家里刚出事那会。
电话卡被顾淮换成他的副卡，这几天除了顾淮，没有其他人再打过来——因为谁也找不到我。
下一次再打开网页，是因为顾淮通知我看下热榜。
热搜上飘得很高的词条是关于孟尧的。
我看到他在公众平台上发布了视频——不是以往的女装形象。
在视频里孟尧如实告知了他所做的一切。其实我并没有记住具体讲了什么，但来来回回不过一句话。
——“之前我确实是以男扮女装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也就是‘百里逍遥’。网传的那位是我合租的室友，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任何的干扰和谩骂都请不要出现在他身上。”
信息刚看完就接到了孟尧打来的电话，我来不及接听便被他挂断。正一头雾水，紧接着收到他发来的短信。
——“我解决好了，应该没有什么人去骚扰你了吧。”
我瞬间开悟，看来是没想好怎么跟我沟通。
他这么轻而易举地掉马甲，真的愧对我这个忠实的“百里逍遥事业粉”——为了保住他的直播事业，我甚至没有在掀起轩然大波之前发声自证清白。
无端恼火，反手给他备注了个赌气的称呼。
我：你说你会去处理，我以为你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出尔反尔：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这脑子也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式了
我：你公司怎么说？
出尔反尔：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出尔反尔：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我怀疑公司从一开始就插手了
我：因为到期解约的事情？
出尔反尔：对 为了绑住我 老子原来这么受欢迎
出尔反尔：表面上跟我笑嘻嘻说不干涉我的选择
出尔反尔：背地里搞这一手 还祸害到我身边的人
出尔反尔：最他妈讨厌出尔反尔的人了
我忍住笑，继续给他发。
我：对，你最好是。
我：我属实是那条无辜遭殃的池鱼。
出尔反尔：你最近怎么样 蛋糕店生意还好吗
出尔反尔：老板以后就靠你养我了
犹豫片刻，我没有如实告知他那天店里有人找上门砸场的事情。
我：还好。
我：怎么？你解约了吗？
出尔反尔：岂止解约了 老子还违约了
出尔反尔：擅自暴露自己男扮女装的身份 被他们阴了一把
出尔反尔：我现在就一欠债的无业游民
出尔反尔：老板 你会养我吗 吃饭我可是一把好手
出尔反尔：我这张脸当个小白脸也不差
我：普通小市民，养不起。
出尔反尔：接济一下也不行吗 太无情了
我：你让我劫富济贫？
第三十二章 陷落
【Fall into Mountain.】
这段聊天是被顾淮打来的电话打断的。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是翻过篇章，就算一时之间心里仍存有芥蒂，想到之后不会再有前几天的事情发生，浑身上下的束缚感像是被拆解了一般。
接起顾淮电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愉快。
那边罕见地沉默了很久，直到我又问了一声，才听见顾淮迟迟应道：“事情解决了。”
“是——虽然也没有完全解决，只可惜了我室友的光明前途，目前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很少见你这么开心。”
我来了兴致：“是啊。”
“……我还是想跟你说件事。”顾淮说一半，让我先下楼，“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我走到窗台，见他的确倚着车等候：“好，等我。”
“什么事？”等走到他身旁，我疑惑地问他，见顾淮眼神闪躲，愈发不解。
“带你去个地方。”顾淮猛地拉住我的手腕，颔首示意我先坐进车里。
我觉得不太习惯，但也没有甩开他的手，稀里糊涂跟着他走了。
……
再次回过神时，已经被顾淮带到了一家私人调香店。
我侧头瞥到一旁香水上的标签，想起这是一家挺出名的定制香水店，但并不清楚为何顾淮要带我来这里。
店里逸散着极淡的香水气味，混杂起来的气息在灯光下成了暖调。店里空调开得刚好，正值盛夏，却不会让暖香显得燥热。
顾淮走到柜台前，不知同柜员低声说了什么，就见柜员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包装精致的礼袋。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顾淮拿出礼盒的时候手明显颤抖。
我不懂他紧张什么，笑着打趣道：“今天是什么节日，还送礼？”
“就当是庆祝你顺利度过网络危机吧……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带你来。”
我只觉得纳闷，顾淮并非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看起来他是为此准备了很久——不然不至于那么紧张。
“这是我找调香师定制的，中调定的雪松，也许你会喜欢。”片刻的寂静之后，顾淮忽然开口。
“这款香水的名字是‘陷落青山’。”他笑笑，像是邀功，“我取的。”
我上前打开盒子，第一眼看到了上面的英文。
Fall into Mountain.
陷落青山。
……
我乍然生发某种预感，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里面有不再遮掩的、浓烈的情绪。
“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郑重其事念出我的名字：“江衡。”
空气中弥漫的雪松气味霎那间凝固，时间像是放慢了几秒，我的脑海也随之一片空白。
太突然了。
于是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
——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却瞥见他微微颤抖的手。我知道这个时候，他眼里的那股炽热，也许正在消失。
“对不起。”我说。
我回身快步走出门，他没有再追上来。
……
我孤身回到租房，在十点后接到一通电话。
顾淮店里员工的。
我的手机里插的是顾淮副卡，接到他手下员工的来电并不奇怪。起初我以为对方打错了，谁知店员真的是来找我的。
说是顾淮电话不接，我瞬间懂了点什么。没追究店员为何大晚上要找顾淮，也没问为什么找他要打电话来找我。
——都是打工人，老板大晚上闹脾气，配合演戏也挺不容易的。
我打电话给顾淮也打不通，只得发信息问他。
我：你在哪？
顾淮：不关你事。
顾淮：［定位］
顾淮：你自己来，别让店员来接我
我：哈。
合着兜了一个大圈子，在这给我下套。
作者有话说：
太突兀的话……是我跳剧情了，感情过渡真的是个大难题，巴不得每个主角都一见钟情/可怜兮兮
第三十三章 选择
【你不抗拒我。】
拿着顾淮给出的房间号问了服务员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订了套贵宾包间。VIP包间对客人隐私保护得很好，打开房门之前，我都无法透过门外的小窗看清他在干什么。
直到服务员领着我开了门，才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其实是一首半抒情歌，不过是声音开得很大。
我走进去，见他正举着麦唱歌，恍惚间我觉得那旋律很是熟悉，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哪首歌。
我以为他再不济也会去酒吧买醉，谁曾想是来KTV包厢K歌。
他总是能做出很多让我意想不到的事，远远与他的身份及外在形象不符。
“回家。”我低身拉住他的手，同他说道。
他丝毫不为所动，另一只手还捏着麦克风，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屏。
“去哪里？”他转过头来对着我，“我回不回家关你什么事？”
我气急反笑，坐到他一旁的位置上，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道：“不关我事……倒是不要大晚上让你员工打电话来找我。还让你的员工加班干这些事，这就是一个正常老板会做的事吗？”
我一口气尽数说了出来，没给他留半分情面。
只是我没想到下一秒顾淮堵住了我的嘴，物理意义上的。
——就像长大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情歌在这时恰到好处地转了一个调，变得抒情而低缓。
他并没有留给我反应的时间，很快离开了我。
……
“你不抗拒我。”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似的，语气几乎是笃定的。
我确实没有做出反抗。
“可我不爱你。”我坦诚说，“我不想爱任何一个人，至少到目前为止。”
“你拒绝我的理由……”他打断我，“是因为付泽吗？”
我当真慎重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是。”
应该是方才开口说出第一句时我便放下了包袱，开口说起其它杂乱无章的解释。
“也许的确有付泽的原因，但我现在拒绝你并不完全是因为他。”
其实我并不是不明白顾淮的心思，只是我们确实不合适。
我清楚我这话一旦说出来，他会问我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所以我也没说。
顾淮这人在某些方面总是带着点执拗。我猜测他或许是在年少时对我产生过情愫，因而到了如今，便显得有些偏执。
我时常不理解他莫名的爱意。
他并非一个很好的演员，极力掩藏的一切情绪时常在他面上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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