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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从来不会这样直白。
我张了张口，没发出什么声音，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要说话，于是假装轻松地耸肩：“现在才意识到吗？那之前算什么？”
他没有回答。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缓缓蹲下来，朝他轻轻摇头。我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话也很轻，生怕这个乞求太过分，把他气走了。
“我改不掉。”
“徐先生……我改不掉。”
我改不掉对恋人的称呼，也改不掉每每套出手机就想向他发消息的冲动。他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一些举动早已成了习惯。
而我本性难移。
第五十一章 回答
【这次我没哭。】
“……徐先生。”
我拉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你是不喜欢我了吗？”我朝他硬扯出一个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罪魁祸首是心头莫名上涌的、一股委屈的情绪。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委屈。
不爱就是不爱了。
我低头时偶然间瞥见他藏在衣袖中的手，见修长的指节幅度轻微地抖动着。半晌后他动了动嘴唇，像是于心不忍：“就这样吧。”
他一向对我很纵容，我也说过，我是一个一直被娇惯长大的孩子。
但是这次蛮横耍赖得到的结果，却远远不是我想要的。
是我太贪心了。
“江叔叔！”
一声清脆又略显稚嫩的童声打断我的思绪，回过神来时，苹苹已经朝我们这个方向跑来。
我连忙扭过头去，随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拍了拍手起身。
然而刚刚的窘态还是给苹苹目睹了，她站在一旁，用担忧的语气揭开我的掩饰：“叔叔怎么哭了？是舅舅欺负你了吗？”
“没事……”
我正犹豫着怎么合理解释并且带过这个话题，苹苹却单刀直入。
她问是我们俩吵架了吗？
我被女孩这一通对话搞得哭笑不得：“苹苹怎么会想到这些来？”
“大人吵架不是经常有的事情吗？就像以前爸爸妈妈经常吵架。”苹苹如实回答，“后来他们分开了就不吵了，但是我总是见不到爸爸……你们也要分开吗？”
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我刚想开口，却听小姑娘继续说：“我觉得很奇怪，你们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呀？”
苹苹站在原地拧着秀气的眉，眼珠转了转：“是苹苹做错了吗？之前就是因为这样子，我才想说我们一起出去旅游的——”
“苹苹，回去。”徐先生忽然开口打断她。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向徐先生，随即又收回眼神，说外面冷，让苹苹快点回去。
我脑子太笨，以至于现在才依稀想起，美术展后徐先生的疏离是真，而那次度假的邀约……
也许真的是苹苹的提议。
我太懂这小魔女的性子了，过分早熟，所以在知道徐先生对我的感情之后，想用自己的方法促成我们俩人。
那次徐先生发出邀约，或许是半推半就。心里的犹豫的那堵墙被苹苹的推波助澜击溃，因而决定再试一次。
——我竟然不知不觉放弃了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给了我很多次机会，可我一次也没抓住。
或者应该说从未珍惜过。
我在原地怔愣了很久，等看着苹苹走远后，忽地想起小姑娘的话，回头对他说：“对啊……”
“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说出这句话时我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平淡得像是在简单寒暄。
如平地掷石，炸不起波澜。
“我们能再抱一下吗？”我不知为何，忽然想到。
我朝他张开双手，或许是坦荡而真诚的。
像个朋友一样，寒暄几句，最后再道个别。
没有得到回应。
我盯着徐先生脸上几不可见的情绪变化，始终没等到他的回复。
我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僵持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把手放下。
随即偏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会任由我抱住他。
可是我知道就算我扑过去，他再也不会抬手抱我了。
我又何必再自讨苦吃？
明明已经看透了他的性格，可我还是讨厌他的克制，也讨厌这种距离感。
我们曾经离得那么近，为什么可以分开？
我奢求有人能够抱住我。
可这只是奢望。
所以注定求不得，或者该说得不到。
因此风有点大，有点冷。
也有一点孤单。
“那徐景行……”我犹豫半天，艰难地改了口，递出手里提着的东西，“蛋糕，新款的，总得接吧？”
他没接，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抱一下也不愿意，蛋糕也不拿。
像个陌生人一样。
“以后……别哭了。”他最后的回答堪称答非所问，“是我不好。”
拼尽全力鼓起的勇气一瞬间泄尽。我缓过一口气，同他轻声说了抱歉，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我没哭。
刚才不算。
第五十二章 迷失
【——我逐渐在这场早该阔别的爱恋中迷失，但这件事又好像没那么重要。】
回去之后我莫名翻了一趟聊天记录，发现这一段时间，我似乎迷恋上了向他发信息。从一开始的轻微试探，到后来逐渐着魔。不过他像那天一样没有回应过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演出早已结束，只有我执迷不悟地不肯脱下戏服。
所有人都离开了，包括徐先生。
他本是永远支持我的、最耐心的那位观众。
谁叫我太过失败，拙劣的演出留不住任何一个人。
所以最终连他也失望了。
这场独角戏在深秋那次见面之前就在上演，但万幸他没有提起来，于是我仍然厚着脸皮，执迷不悟地向他分享。
……
晚上8:55
“很久没有见你来过了，我做出了一款新蛋糕，长这样子。
“其实就是上一次跟你提到的新款蛋糕，还是被我捣鼓出来了。
“［图片］
“也许苹苹会喜欢？
“是不是长得有点滑稽？
“嗯，我觉得是的。”
下午3:42
“点那款蛋糕的人还挺多的，这是我没想到的，毕竟长得有点抽象。
“今天下午配送员请了假，待会江小老板要亲自出动了。”
凌晨1:58
“跟你分享一件有趣的事情，今天有个奇怪的客人，是个小老头儿。
“老人家长得很瘦，嗓门好大，进来就说要买店里最大的蛋糕，要九层的。把店里兼职的大学生都吓到了。
“我以为他要建一座九层宝塔哈哈哈哈。
“我没想到会遇上这样奇怪的顾客。
“他说要红色的，还要加很多糖，很甜的那种。
“这是他的描述，好有趣。
“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如实跟他说做不出来。老爷爷还以为是我怕他付不起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很多钱，一遍遍地跟我强调他买得起。
“后来我听他说只是他和老伴吃，就建议他可以买小的，双层就好。
“老人吃那么多蛋糕对身体也不太好。
“还好他最终没有那么坚持，离开前跟我解释，说是电视上播的都是好几层高的，他觉得好，他老伴一定会喜欢。
“今天好像很晚了，打扰你太久啦。”
下午3:42
“回头想想也没有那么有趣，可能是我的生活太乏味了吧，遇到一点小事就想跟你分享。
“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凌晨12:19
“刚刚有一对双胞胎在我店里因为谁付钱争执不下。
“最后发现他们妈妈提前付完钱了。”
早上9:23
“今天那个怪老头又来了，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买那个蛋糕了。
“我不会讲故事哎，我以为我能够把这个故事讲好的。
“但是我还是好想说。
“他的老伴前几年就去世了。
“老奶奶以前吃过一次蛋糕，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老人想买个蛋糕去墓地，和她一起吃。
“爷爷说，现在经济条件好点啦，想给老伴买最好的，可是她吃不到了。”
晚上6:09
“有客人想让我帮忙在蛋糕里藏戒指，说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被我拒绝了，太危险了。”
凌晨3:16
“我好像发了太多无聊的东西了。
“会打扰到你吗？”
下午4:04
“今天又看到了在橱窗前站的小孩，眼巴巴盯着蛋糕。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苹苹那件事吗？”
凌晨1:13
“我今天发现了戚风蛋糕新的配比方法，这样做出来要比之前的好吃不少。
“［图片］
“不知道你还自己做蛋糕吗？我发给你的这个是新的比例。
“苹苹要是喜欢吃也可以给她做。”
下午4:32
“看来我的直觉并没有退化，这几天来买戚风蛋糕的人比之前更多了。”
我发完信息放下了手机，视线透过玻璃门向外望去，没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期待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在那里。
来买戚风蛋糕的人很多，始终没有他。
他是常客，可惜如今不常来。
做出新的戚风蛋糕我确然有私心，我希望他会对新款蛋糕的追求前来一趟。
我忘记往另一个方向思考，也许他并不是蛋糕的狂热爱好者。
……
我隐隐约约产生过一些念头，觉得我似乎变得不太像自己了，孟尧也说过我现在不太对劲。
我逐渐在这场早该阔别的爱恋中迷失，但这件事又好像没那么重要。
……
日复一日的独角戏结束在一个初冬的午后，我在烘焙的等待期间随手打开了手机，习惯性地戳进社交软件，看到很久没有过回复的置顶聊天突然冒出小红点。
我第一次明白了手足无措是什么样的感觉，手停在界面不敢点进去，盯着屏幕心里却在犹豫，觉着脚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徐先生最后发的是一个表情包，所以我看不到他前面发过什么。
点开消息界面之前，我调整了很多个姿势，似乎不找到最合理的姿势，我就不会得到期待中的回应。
我既希望他会看到，又害怕收到他的回复。
徐先生：看起来新款式的蛋糕很受欢迎
徐先生：老人家很可爱呢，也很真挚
徐先生：店里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有趣的
徐先生：以后早点睡吧，太晚睡对身体不好
徐先生：［表情包］
我终于释然一般，方才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安静下来，如同一块石头沉入了底，发出微弱撞击声。
沉闷的声音，只有我听到了。
他赞同了蛋糕会很好吃，但没有接受我的邀请，似乎什么都回应了，又没有任何确切的答复。
这是变相的拒绝。
来自徐先生的拒绝。
他不会做出拉黑我的事情，这是属于他的礼貌，待人接物都十分得体，不轻易驳人面子。
我会更宁愿他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说我冒犯，说我纠缠，说我什么都行。
可是他没有。
“啊……不好意思。”
“不该打扰你的，抱歉，以后不会了。”
我以为我不会慌张，却连打字的手都是颤抖的。
第五十三章 酒馆
【…城市的夜晚没有尽头，尤其是酒吧。】
发送那几条信息之后，我有很久再没给他发过信息。
我们都安静地躺在对方的列表里，如同往来的陌路人，并不热络。
但我还是忍不住。
我总是有很多事想要告诉他。
有时候发信息，总会碰巧打到一串熟悉的拼音，弹出来的第一个选项便是他的名字。
我都会对着那个名字走神片刻。
我曾一遍遍地敲下他的名字，所以哪怕我刻意去忘记，输入法也还记得。
冰冷的算法比我自己清楚，谁在我心里是第一顺位。
……
那天蛋糕店没什么事，孟尧开了场通宵的直播，大晚上我躺在床上，忽如其来地想去酒吧。
想喝上一顿，没什么理由。
于是下楼随手拦了辆车，报了一家酒馆名字。
深夜的城市仍然灯火通明，市中心尤甚。广场上人不少，有相互依偎的情侣擦肩而过，也有尖叫着的小孩一路狂奔。
城市的夜晚没有尽头，尤其是酒吧。
酒馆门口相对冷清，但我知道一旦踏过那扇门，里面便是另一个不夜城——充斥音乐声、尖叫与酒精的地方。
我迟迟没有进去，在那些火树银花下站了片刻，什么也没做。我以为我只是发呆，但是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打开那人的聊天框，发出了几句话。
“我今天来酒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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