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看上这么一两招,沈毓真便已经知道自己并非这些红莲教教徒的对手。以他现在的武学,别说上前帮忙,恐怕若真的参战,便也只是给周君之徒增麻烦。因此沈毓真心中虽是焦急,可并未上前,反而看了看手中的信号弹,坚定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
趁着周君之缠住这些教徒的时候,沈毓真马上寻到一处风小的地方,快速在地上画了一个止风阵,随后毫不犹豫地拉响了手中的信号弹。
赤红的信号在阴沉的天色中格外夺目,它如同一颗鲜艳的火流星,飞速窜到了天上。锐响和火光顿时将剩下的教徒惊动,他们似乎才意识到沈毓真也在这里,而且他所发射的信号弹,比周君之的武功能加难对付。
一时间,教徒们愤怒起来。相比起周君之的对手,甚至有更多的人向沈毓真这边袭来。
周君之自然注意到了信号弹和教徒们对于沈毓真的针对,他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担忧起沈毓真的情况来。他对付起这些教徒来便已是难缠,沈毓真的武学又只有基础,怎么可能是这些教徒的对手?
沈毓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周君之都打不过的人他自然不可能打赢。因此他并不恋战,甚至在看到对方向他追来的时候,已先运起了轻功跑路。
好在,他已经掌握了乾元观的轻功,更何况这里林木密集,只要沈毓真自己头脑清晰,那些教徒想要追上他,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发现沈毓真的身影很快消失,那些教徒们很是恼怒。寻找不到目标的愤怒,让他们重新将目光落在周君之的身上。有不少教徒已经放弃了去追捕沈毓真,反而将矛头指向了周君之。
周君之本就已经难缠,如今忽然又来了不少人,更是让周君之有些应付不过来。红衣迷眼,刀光剑影之间,周君之只能撑着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不至于被红莲教的邪术所迷惑。可即便如此,他的动作却已经开始有些缓慢,气息不稳,身体也比之前虚弱了。
……好在,沈毓真能逃出去。
力不从心的时候,他这么想着。一着不慎,一柄利剑刺中了他的腰。
疼痛顿时让周君之头脑清醒了几分,但疼痛同样夺走了周君之的力气,他拼力招架开对方致命的攻击,可被团团围住的他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可言。看着那些令人神思涣散的红衣,周君之更加觉得身体虚弱了起来。
好像全身的力气快被抽走了。
时间也过得很慢,周君之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撑到长老们前来了。
更多的刀剑开始落在周君之的身上,无力的招架引来更加疯狂的攻击,除了那些狠辣的致命招数,周君之已经不能完美应对了。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将大部分的衣服染红了。
好似从未这样狼狈过,周君之有些缥缈地想着,视线模糊,半梦半醒之间,他却像是听见狂风中有人在叫他。
“君之——!”
他喊的那么大声,又那么急切。
周君之还未循声去找,这些围攻他的教徒们却忽然有些骚动了起来。紧接着,更多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对方来势汹汹,这么多教徒一时间居然乱了阵脚,无法再估计伤痕累累的周君之。周君之神思迷茫,而就在思维迟钝中,他却猛然被人一抱而起。
失血而冰冷的身体骤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周君之怔了半晌,有些贪恋地往这怀里靠了靠,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抬头去看来人——出乎他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沈毓真来救他。
周君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直到沈毓真抱着他在一边落地,他才有些后知后觉道:“你怎么跑来的……你怎么打过他们的……你……”
“师兄”,性命当前,沈毓真没想到周君之还会这么多话。他忙点了周君之身上几处要穴,免得他再失血,随后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外袍,一边往周君之身上披着一边道:“还是师兄教得好,我轻功快,他们追不上我。”
“可——”周君之显然还想说什么。可他话还没说出口,一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碎裂之声。如同大地都震颤了一般,带着摄人心魄的震慑力,一道烈风如刀子一般猛然袭来。
沈毓真情急之下只能将周君之在怀中抱好,以身为盾,替他挡下这烈风的攻击。可周君之明白这烈风的含义是什么,更何况那些教徒并没有追上来,显然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秘境的入口被打开了。
周君之挣扎着从沈毓真的怀中坐起来,两人的目光像空地上投去,果然见到那些教徒已经放弃了追杀他们的行动,反而一个个匍匐跪地。此时此刻,阵法中的石块已经完全碎裂,一个虚幻如同雾气般的入口,正浮现在阵法的上空。
“恭迎教主!恭迎教主!”
他们虔诚地跪拜,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震耳欲聋。
周君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一方面是因为失血,另一方面则是他已经知晓事态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像是在谨慎的保护,沈毓真也没有动,只是稳稳地将周君之抱在怀中。
伴随着教徒们的欢呼声,秘境入口逐渐产生了一阵骚动。像是有一股力量让入口扭曲起来,眨眼间,一道红光自入口内喷射出来。它直冲向天,如同一柱火红的烈焰,炽热地燃烧着周围的空气。而当他终于冷静下来后,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半空。
只是看了这一眼,周君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也参加过当年围剿红莲教的战役,可他到底并没有直面过这位足以掀起血雨腥风的红莲教教主。即便将他关在了秘境中,他也只是从长老们的口中得知对方是一位穿着红衣的男子。
而现在,他清晰地看到,这位教主所穿的衣裳,他陌生又熟悉。
他确信自己是见过这身衣裳的,他再梦里见过。
仅仅是想起了这一点,周君之便觉得浑身冰冷。而比这身衣服更加可怖的,是这位教主,居然戴着一副狰狞的猫面具。
这面具就好像他们所信奉的猫面菩萨一样。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冰冷的目光正透过面具,如同刀子一般,居高临下地落在周君之的身上。
仿佛要将他刺穿一样。
第三十四章
纵使对方并没有说话,甚至连面容都看不清,周君之依然感觉到了自上而来的一股几乎要让他窒息的冰冷和压力。明明从未见过对方,周君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投来的恨意,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压碎,要将他碎尸万段。
冰冷的压迫让周君之少见地颤抖起来,失血的身体也失去了活动的力气,好在身边还有沈毓真护着他、抱着他。
像是感知到了周君之的惧怕,沈毓真将对方又往自己怀中揽了几分,同时握着手中的剑横在两人面前——端然是一副守护的姿态。
他似乎并没有感知到这位邪教教主的气魄,虽然他这点武功在对方的眼里如同蝼蚁般不值一提,但沈毓真却敢直面对方的恐怖,甚至可以毫不畏惧地挺起脊梁,以弱小却又勇敢的姿态,向对方发出无声的抗拒。
此时此刻,那些教徒们已经无暇顾及一边的沈毓真与周君之,他们还在欢呼着他们教主的重生。可这样的欢呼并没有持续太久,阴沉的天空之中骤然一道青雷滑过,还不及众人抬头去看,如同雨点一般的剑光便倏然劈下。
这剑光带着浑然罡气来势汹汹,沈毓真眼疾手快做了个庇护的法阵。这法阵刚刚生效,便听见一阵令人牙碎的,如同钢筋断裂之声——这是剑气劈落在阵法上的声音。
仅是这样听着,便足以令人胆寒可怖,更勿论外面那些毫无准备的教徒们。顿时凄惨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即便是反应再快的教徒,也多少有躲避不及的时候,更不要说那些武功不济的,更是在这剑雨下当场毙命。
待到那剑雨落罢,也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虚空之中骤然落下几个蓝色的身影。从他们的穿着服饰不难看出,这几位正是乾元观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们动作敏捷,手中剑光冰冷,对那些已经负伤想要逃离的教徒更是手下无情。那些已经负伤的教徒又哪里还是这些亲传弟子的对手,不过几个眨眼间,只见剑光与血光纷飞,即便是躲过了剑雨的教徒,也最终死在了亲传弟子们的剑下。
看着眼前快刀斩乱麻一般利落的场面,沈毓真心中也多少有些安心了。他将法阵撤下的时候,那几个亲传弟子已经奔到了他们身边。
“大师兄——!”
他们何曾见到过如此负伤的周君之,自然也未曾想到周君之能伤得这样严重。震惊之余他们也不敢再耽误,顿时几个人一起联手将周君之扶起,赶忙想带他去外面疗伤修养。
“等等……”周君之却并没有想要马上离开,他挣扎着,忍着身上的痛楚道:“你们师父呢?”这几个亲传弟子在这里,乾元观的众位长老自然也应该到了。
几位亲传弟子还未说话,半空中一声炸裂,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迎着猎风抬头望去,半空之中,几道纯净的蓝色剑气正与一道邪魅的红影斗在一起。那红影虽没有人数优势,可他行动几位鬼魅且变化多端,几次都以刁钻的角度从长老们手中溜走,看着都实在令人心急。
而比半空中缠斗更高一点的地方,一道金色流光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矗立在半空。
“师父——!”周君之认出那个身影,正是乾元观观主南宫玉。
观主的身体状况如何,他这个亲传弟子自是最清楚不过。纵然此前南宫观主多次闭关,身体已有所好转,可如今骤然催动……实在令周君之担忧。
可眼下的情况,以他如今伤痕累累的状况,又不能前去护阵,便只能站在地上看着,干着急。
呼啸的风声无法传达周君之担忧的心情,半空中的战况却像是暂时告一段落一般,逐渐冷静了下来。
有南宫玉坐镇,几位长老也不是吃素的,纵然这教主有天大的能耐,目前却也冲不破他们所构建起来的牢笼。知道自己白费功夫,教主干脆停了下来,审视着周遭的一切,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可这牢笼实在有些坚不可摧了,他审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南宫玉的身上。
这位乾元观观主,平日里都是病恹恹的模样,说不了两三句话便会咳嗽的脸红,在观中的大部分时候更是以闭关自居不见外人。谁都知道他是个病秧子,这乾元观却还始终坐在国教的位子上,可见是人不可貌相了。
更勿论这位教主心中,还清晰地记着当年他是如何一着不慎,被这位观主封印在法器内,最终锁进了乾元观的秘境内。
新仇旧恨让教主的目光狰狞起来,他冷笑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道:“别来无恙,南宫观主。”
南宫玉于虚空之中金光大盛,如今他的身形远没有平日看起来那么羸弱不堪,反而像是得道大乘的神仙武将似的,目光坚毅、神情严肃,眼神中更是充满罡气。他毫无畏惧地看向那位教主,甚至声音浑厚了不少,道:“别来无恙,韩教主。”
这红莲教的教主——韩部——听这一声招呼不免愣了愣,随即却哈哈大笑起来,复又恶狠狠道:“想当年你杀我教上千弟子逼我现身,口口声声说我教为邪,你们如今的手段,又同我们有什么区别?”
他们脚下,红莲教教徒的尸身还未凉。
南宫玉甚至没有往下面看一眼,只是冷静地看着韩部。倒是旁边一位长老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韩教主心中还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好好说道说道。你劫掠孩童炼丹,蛊惑百姓自相残杀,甚至发生父母食子这样闻所未闻之事。试问这是一个名门正派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当年红莲教所做之事实在骇然,即便多年后听来,短短几个字,却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泪和多少无辜的性命。
听着长老斥责,韩部却并没有悔过的意思,甚至大言不惭道:“我所杀之人皆为恶人。可别忘了,做出这些所谓恶事的人是他们。若他们心中无恶,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这是诡辩!”长老气恼起来,哪里还有心情同他理论。眨眼间,几道剑光便又向着韩部刺去。
韩部冷笑一声,似乎根本不把这些长老放在眼中。他一边以诡异的姿势应对、躲避着长老们的招式,一边大放厥词道:“南宫玉!这么些年了,你不会还是还在做那只知道闭关的缩头乌龟吧!让我也见见你现在的本事!”
这是外人看来显而易见的激将法,若是中了他的圈套,很有可能会露出破绽。这让底下一直观战的众弟子心中焦急又紧张。他们帮不上忙,只能屏气凝神看着,可周君之到底看不下去,撑着重伤的身子却依然运起气来冲天上喊道:“师父!莫要中了他的奸计!”
他这么一喊,不仅乾元观的人听见了,那韩部自然也听见了。他像是才想起地上还有这些年轻弟子一样,猛然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地上这些年轻弟子。
弟子们心中骤然一动,顿时知道不妙。几个亲传弟子马上做出防御的架势,可他们这点功夫,在韩部的眼中都不过鸡毛。几乎在一个呼吸间,这红衣的邪魅便已经俯冲到了他们眼前。
对方来势汹汹、杀气毕露,显然是带着致人死地的气息而来,不过一个出招,便骤然将弟子们的节奏打乱了。
韩部手中,那柄赤红的长剑冲周君之刺去。
周君之几乎是怔愣地看着对方逼近到自己的眼前,强硬的攻势几乎让他一瞬间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可怖的面具,和面具后那双在恨意中浸泡的眼睛。
周君之无法理解这种恨意是从何而来,那一瞬间的疑惑与呆滞几乎要要了他的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众位长老都还未来得及赶来之际,在那柄夺命的剑几乎要带走周君之性命的时候。韩部的身体却忽然被人猛地撞开了。
这个时机掐得恰到好处,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样的时间点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就连韩部都吃了一惊,猝不及防间被撞歪了角度,手中的剑便也失了方向,并未刺中周君之的要害,而是划伤了周君之的手臂。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周君之本就浑身是伤,自然也不在乎多这一处,只是如今性命无忧,他顿时像是恢复了清明一般,猛地向韩部撞开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便不免让人心惊肉跳,这撞开韩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毓真。
他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完全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也正因此,他以一种倔强的强硬姿态怒瞪着韩部,像是忠心守护主人的小动物一样。明明弱小,却又像有万千强大的勇气和力量。
22/6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