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老板一只手在自己头上挠,一边说:“是这地下城里面养出来的,怎么会不对?”
何止是不太对。
破布边上一个土豆,有手掌那么大,很肥,言镜拿脚一踢,土豆背面一连还长着五六七个小豆子,整个跟脚丫子似的。
时钟大喝:“这什么玩意?吃了要死人吧!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
季临双连连点头:“绿色无污染骗人的吧。”
另一边,肖搁把言镜拉回来:“看看就算了,怎么还动起脚来了。”
言镜立即收脚,保证道:“再不会了!”
摊贩大声狡辩:“土豆本来就有这种怪异点的,你们什么眼神?故意找茬的吧?”
他一边说话,越说越是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刚好站在墙边蜡烛照映的地方,烛火照出他稀疏的头发里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眼睛。
头顶上长了一只眼睛,眼皮皱皱巴巴的,一圈黑紫色,瞳仁很大很黑,配合着摊贩老板的动作,眯成一条缝,正凶恶地盯着他们。
这只眼睛长在头发里,少不了要有细细的发丝弄到眼睛里面,所以他才老是往头发里挠。
魏哥拦住即将发疯的摊贩老板,蹲下去看了看他的土豆,最终道:“你涉嫌违反地下城商业交易规则第八条,在非无意情况下将核污染食品卖给消费者,侵犯消费者权益。等会会有人来核查。”
摊贩老板:“冤枉啊魏巡师!要不然先饶过我这一次吧!”
魏哥一脸公事公办不容挑衅的态度。
周围的行人一瞧,停下脚步,见怪不怪地道:“是他,又犯事了!”
“城北那边跑过来的一个老乞丐,老赖一个!哪里知道怎么种土豆?怕不是混电梯到地上去挖了土豆下来的!”
“这次要被关几天?没个一月半月的下不来吧?”
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是个老赖皮。
地下城的人普遍脸色惨白,像是久不见光的羸弱。他们或多或少有点不对劲的地方,缺只眼缺条胳膊缺条腿的满大街都是,最不稀奇。
什么样的都有,肖搁只扫了一眼,就在人群里瞥到一个头反着长的,脚朝外面走,脑袋还津津有味地盯着他们。
倒不是没有相貌正常的人,只是相比而言比较稀少,当他们这一群“正常人”一窝蜂出现时,那才是奇景。
雇佣兵们和东哥那边几个人忙着找个安全的地方卸货,检查运载车上的货物是否有损,让肖搁他们先安顿下来,要不然这队伍还能再庞大许多。
人群里悄悄讨论:“是从‘那里’来的人!”
“他们长得可真顺溜,是胳膊是腿的!除了那个戴眼镜的男的黑眼圈重了一点。看最前面那个小帅哥,看起来凶巴巴的,还挺俊嘞!”
“居然跑这鸟不拉屎见不得光的地儿来!”
“有什么稀奇!想当年咱们太太太奶奶太太太爷爷那辈往上走,指不定谁才是乡巴佬!”
一人招手过来,他身材高大皮肤臃肿,大声呼道:“魏巡师!你们要去段老家里呀?”
魏哥点了点头:“要找地方住,过了晚上明天得商量事情。”
“这样啊,好吧,”他道,“你先送他们去,等会儿来一趟咱们办事处。城中那里又有人在闹事,说是被偷了家里的菜,闹哄哄的一家人上门群殴小偷,耳朵都被扯下来了……现在好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季临双在这凑热闹,不解地问:“不是还有一只耳朵吗?怎么会听不见了?”
那人看了看他,回答道:“因为他上次也是偷的这家人的菜。”
季临双:“……”
原来是惯犯,他无话可说。
季临双眼神扫到肖搁,无声道:保护好咱们干粮!
肖搁眉尖抽了抽。
经过几个拐角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又一片的大棚房。大棚房边上普遍盖着小木屋,到处挂着供氧机器,几个农人裹着头巾,提着水桶出现在一条条小路上。
肖搁十分疑惑。
魏哥和他们解释道:“段老就住在这里。”
魏哥和一个农人打听,农人对他摇了摇头,魏哥道:“我去找找,你们随意。”
他们乖乖地点点头。
肖搁从棚子口朝里面探头,先被这里打着十分瞎眼的光刺了下眼睛,定睛一看,地下种着一排又一排郁郁葱葱的菜叶子,规规矩矩,正正常常,没有奇形怪状。
言镜从另一个棚子里钻出来,脸色沾了泥,手里拿着一盆绿油油的盆栽,叶子底下结了又大又饱满的红彤彤的草莓,青翠娇艳欲滴。
他捧到肖搁面前,笑道:“哥哥!我们可以住在草莓大棚外面的木屋子吗?”
木屋子是实木板盖的,肖搁站过去比划了一下,和他差不多高,木屋那道门要进去还得弯个腰,里面放了一个木板床,很小很小。
肖搁沉思,委婉地道:“镜子,咱们硬挤这里,房子恐怕会塌掉。”
“不会不会,我们动作小心一点嘛……”
什么狼虎之言……
时钟脸抽了抽。
“喂!你是谁?不要乱动!”大棚里缺少的那盆盆栽很快引起了的看管农人的注意,他跑过来大呼,“快放回去!谁让你们乱闯段老家的大棚的?”
言镜偏不,一个躲闪,抱着草莓盆栽躲到肖搁身后,道:“可是你们魏巡师说了让我们自便的!”
“你……”那农人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看到言镜的脸,愣在原地,“你是……”
言镜偏过头,他一手抱盆栽,一手搂住肖搁:“我是言镜。”
农人:“言镜……言……”
另一些农人听到动静,跑过来解释:“他们是段老的客人,要来这里住上一阵子,是魏巡师亲自领过来的。”
言镜点头:“就是就是。”
魏哥和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近:“他们就在那里。另外一些人还要一会儿到,他们说东西没有损坏,您可以放心……”
肖搁抬头,看到魏哥身边有一个老男人,约六七十岁的样子,正朝他们这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应当是这些人口中的段老。
段老衣着朴素,和农人们一样的装扮,一张擦汗的毛巾随意搭在肩上,体格比一般老人健壮许多,肢体器官等并无异样。最重要的是,他也有一双绿色的瞳孔。
言镜顺着肖搁的目光望去,看到那个人,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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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听到了
段老微笑道:“你就是言镜吗?”
言镜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后退了半步。
他原本抱着草莓盆栽靠着肖搁,退的这一步,让他完全抵在肖搁身后,像个怕生的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
肖搁动了动,挡住了言镜,朝段老开口:“我是肖搁,受章哥引荐,我和徐晓东院士所带团队前来打扰。想必您就是境外地下城的大首领段先生?”
段老摇了摇头:“不。我父亲任职四十多年,在前年去世。我顶着各种复杂原因的压力做过两天,就把这摊子扔给我大儿子,你们要找的人应该是他。”
他们在地下城走了一遭,只听这些人提起段老,不曾提过他们的首领,恐怕就算不是段老做首领,威望也不会少。
肖搁颔首,道:“原来如此,是我弄错了。”
段老道:“嗯。章沅赫那孩子我知道,打小跟在我小儿子后面转的,一晃几十年没见过了,既然他拜托魏巡师来找我,别的我帮不上什么忙,腾个位置出来让你们住上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什么意思?
肖搁听出不对劲。
段老这话的意思,好像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欣喜,没有期待,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的衣食住行,反倒还成为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其实不止是段老,他们来到地下城遇见的每一个境外人,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人问起过对肖搁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们的东西真的有用吗?
有一天,我们可以再次回到地上,回到阳光之下吗?
没有人好奇。
农人忙着浇菜、调光和控制适合菜生长的二氧化碳浓度,种好菜对他们来说就比什么都重要。
肖搁张口就编:“可是听章哥的意思,他似乎对您很是推崇,他经常提起友人的父亲,那个人必定是您了。”
段老含笑道:“如果是真的,那他一定是瞎说了。我唯一爱好只有种菜和养鸡,在后面还有一块地,离着不远,你们要是无聊,帮我喂鸡也是可以的。”
段老总给人一种打着太极,不愿聊起这些的感觉。
无论肖搁再说什么,都是同样。
季临双抓了抓下巴,莫名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他朝魏哥使了使眼色,魏哥很呆地看着他,好像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僵持之间,时钟咳了几声。
边上的人一听他咳嗽,眼疾手快就想去捂住他的嘴,哪里来得及。
时钟从没见过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进来时那地儿虽然比起郢州最拥挤的贫民窟还要逊色几分,但好歹还有个住的样子,这里是什么?农田和草棚?听这些人的意思,他们还得求着这老头子让自己住进草棚里?
时钟受不了这个气,说:“怎么了?怎么了?你这老头怎么聊天的?会不会说话?特么的老子一路上这里磕一下那里扭一下,当然都不及你们那些大老鼠吓人,扯远了,什么玩意?我要说什么来着,对了,你不是那群人老大吗?那还跟他废什么话?”
时钟cue了肖搁这一下还不算完,他不解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你不是号称最嚣张跋扈的吗?”
这个号称是什么鬼……
肖搁冷脸:“你能不能闭嘴?”
“嘿,我就不,”时钟甩了脸子,“你老对我凶什么凶?有本事你对你边上那个装模作样的凶一句试试?真是看人下菜!反正我不奉陪了,我要回去!”
说得容易!肖搁想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无所谓地道:“那你滚吧。”
时钟气急了,真有一副要走人的架势。
段老没什么脾气,反倒给这些人的话逗笑了,劝时钟:“小朋友,就算是地下城,也不要乱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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